位于聯軍左翼的西吉斯坦王有一雙鷹一般的眼睛。
雖然在塞爾柱諸屬國中,西吉斯坦無論人口還是面積都不算出衆,國力也不算強大,但是他能夠得到賽賈爾的青睐,卻非無因。
從西吉斯坦國王,到他的封臣貴族,這個國家的人極爲英勇善戰,有着不俗的戰力。
西吉斯坦王通過自己的雙眼,看到了華夏軍的“弱點”。
在他看來,這種弱點是不可原諒的,而看到了這種弱點不去抓住,那就更不可原諒。
“全軍準備突擊。”他斷然下令。
他指揮的是聯軍的左翼,屬于西吉斯坦國的将士,聽到他的命令立刻開始做突擊準備。但還有非西吉斯坦國但配屬于他的軍士,對他的命令有所疑慮。一位塞爾柱貴族便上前來詢問他爲何發出這命令:“還沒有得到蘇丹的命令,你爲何就擅作主張?”
“我們這裏距離蘇丹本陣足有好幾裏遠,等傳遞命令的信使趕到,那麽戰機就失去了。我既然被任命爲左翼總帥,那麽我就有權根據戰場變化決定應對策略!”西吉斯坦王鷹目狠狠瞪了回去:“你對我的命令覺得不對,事後可以去向蘇丹陛下告狀,但現在,請你回到自己的軍陣中去,按照我的命令做好突擊的準備!”
他在塞爾柱聯軍中頗有威望,那人被他逼回之後,便再無一人敢出來置疑他的決定了。
隻是比西吉斯坦稍慢,賽賈爾蘇丹在确認了華夏軍真的隻有六千人後,便不再猶豫。
無論周铨是死是活,華夏軍有什麽詭計,在絕對的力量面前,都沒有任何意義。這麽薄薄的軍陣,隻要他的部下全力進攻,一次沖擊就足以将之穿透,讓華夏軍所有其餘布置都成爲笑話!
倒是他的右翼軍,那位西喇拉汗覺得華夏軍應當沒有這麽虛弱,因此還持慎重态度,直到中軍與左翼都開始前進突擊,他才下令跟進。
此時華夏軍也已經将陣列推進到距離敵軍不過百餘步處。
鼓點聲突然變大,然後猛的一停,緊接着,換上了新的節奏響。華夏軍前排士兵們面無表情,一個個舉起了手中的火槍,端平,瞄準,就象他們在平時訓練中曾經千百次做的那樣。
種師中從第四軍裝備的火槍比例上來推測,周铨的火槍生産力非常有限。但事實上他猜對了結果,卻沒有猜對原因,導緻不能人手一枝火槍的原因,并不是生産出來的火槍數量不足,而是日常訓練中損耗太大,生産力擴大規模跟不上。
這些火槍兵每個人在他們的訓練過程中,至少打壞了三根槍管!
所以每一名火槍兵都是精銳,每一名火槍兵都經過了嚴格而密集的訓練。
最前排一千名火槍兵,已經各自尋找到自己的目标,火槍槍管上方的望山裏,敵人的影象是他們腦子裏此時唯一想的東西。
然後鼓點聲又是一變。
在華夏軍對面,突擊而來的左翼、中間兩路聯軍,他們先看到了升起的淡淡白煙,緊接着聽到了連綿的脆響,再然後,他們看到的就是自己身邊左路的同袍一個個痛呼慘叫,更有甚者是一聲不吭直接倒地。
“進攻,進攻,弓箭手準備!”
中路軍在火槍排射之下,攻勢稍緩,可是西吉斯坦王統帥的左翼卻沒有。西喜斯坦也爲敵軍武器的殺傷力而驚訝,但他将這驚訝壓住,換之以在他看來最正确的命令。
對方的武器,應當是小型化了的火炮,既然對方使用的是遠程,那麽己方遠程就同樣要派上用場。他們手中的遠程兵種就是弓箭手,這也是塞爾柱人極爲自傲的兵種,與至于在給周铨的通牒中,他們還不忘記吹噓自己的弓手如何厲害,甚至可以一箭射斷周铨的須發。
隻不過西吉斯坦王很快意識到自己的弓箭手派不上用場了。
随着鼓點聲,第二輪射擊開始了。同樣是先看到白煙上揚,然後聽到連綿如爆竹的聲響,再然後,那些穿着皮甲試圖出陣射擊的弓箭手,成片成片地倒了下去。
對方的射程,要比一般弓箭的射程遠出三分之一甚至一半!
即使是手執最強弓,在這種距離裏也無法有效殺傷華夏軍将士!
“鐵甲出擊掩護弓箭手!”西吉斯坦王再度下令。
因爲财力有限,所以西吉斯坦沒有多少重甲軍士,塞爾柱帝國的大多屬國情況還比不上西吉斯坦,因此他們派出的鐵甲軍士數量也就隻有千餘人。這些人手中執盾,行動速度緩慢,但是擁有可怕的攻防能力。原本西吉斯坦王是準備在兩軍正式接戰時才動用他們,将他們當成決定勝負的一支有生力量,但此時眼見對方火槍的射程之後,他不得不将這支本來可以用來決定勝負的部隊,用來充當盾牌消耗品。
這也是他久經戰陣,才兩輪就發現了火槍的一個問題,隻能直射,不能抛射!
隻要火槍射擊出來的彈丸不能穿透重甲,那麽重甲步兵就會一直上前,而跟在其後的弓手不虞被火槍射擊,進入射程之後,可以通過抛射來反擊華夏軍。
願望很美感,現實很慘淡。
火槍的彈丸确實不容易穿透重甲,但它的沖擊力足以讓重甲發生變形,從而震傷裏面的士兵。
那些重甲士兵或者骨斷,或者内髒被震傷,一個個嚎叫着倒地。原本裝着這一身數十斤的甲衣便是件很吃力的事情,如今受了傷,還有幾人能夠撐住?
所以華夏軍又是兩輪排射,還擋在弓箭手前的鐵甲步兵寥寥無幾,發現失去了掩護的弓箭手們紛紛逃回,可是在他們身後,華夏軍又一輪射跟上,于是再次收割了兩三百條性命。
開戰才不到五分鍾的時間裏,塞爾柱聯軍的左中兩軍已經傷亡超過兩千!
在兩軍之間,一道死傷的聯軍将士組成的死亡線,橫亘在平闊的黃土地上。死亡線一邊,是已經開始有些混亂的塞爾柱聯軍,另一端,則是到現在還無一人傷亡的華夏軍!
楊再興便在華夏軍中,不過他沒有站在排頭,他與自己的部下順在後陣。在他身邊種彥崇半蹲着身子,一臉驚愕。
種彥崇本來就對周铨極是佩服,如今這佩服已經到了崇拜的地步。他也是通曉軍略的,看到了火槍的戰果之後,便知道人類的戰争自此以後将發生本質的變化,就算是火槍,給戰争帶來的變化都比不上火槍!
而且這種武器,讓殺戮變得更爲輕松簡單,也就意味着此後戰争中的死傷将會更爲慘烈!
好在這種慘烈,更多的将是華夏的敵人。
一想到這裏,種彥崇就感到慶幸,大笑了三聲,然後又大哭了三聲。
“有病啊你!”楊再興橫了他一眼。
對帶這個家夥來“觀摩”作戰,楊再興極度不滿,這讓他的小隊失去了一開始就進入戰場一線的機會。
“我高興,是因爲我看到的,我哭,是因爲我想到了我的祖父、我的叔伯兄弟們!”種彥崇聲音哽咽。
若早有這樣的武器,或許他們種家就不會近乎死絕了。
聽得他這樣說,楊再興也不好挖苦他,他将目光回到了戰場上,緊緊盯着聯軍的左翼。
他有種預感,聯軍左翼會有所變化。
“騎兵突擊,這是我們唯一的機會!”聯軍左翼處,西吉斯坦王舉起了自己的彎刀,高昂着頭怒吼起來。
在他身邊,百餘名西吉斯坦的貴族同樣舉起彎刀,向天怒吼。
西吉斯坦做出這決定,是因爲他覺得自己又看到了火槍的一個弱點,就是裝填發射所消耗的時間,遠遠大于弓箭上弦射擊的時間。
華夏軍每兩輪射擊之間,足足有半分鍾左右的間隙,這就是他的機會,步兵半分鍾幾無法穿過兩軍陣前的死亡地帶,可是對騎兵來說,這點距離,不需要半分鍾!
這樣的話,他們最多隻需要冒着一輪射擊,就可以沖入華夏軍中,用他們手中的彎刀,收割那些缺乏重甲的華夏軍士兵性命,最重要的是沖亂他們的陣型,讓他們無法再擺出這種死亡的線列,從而爲後續部隊争取到寶貴的時間。
西吉斯坦貴族騎手是西吉斯坦王手中最重要的王牌,多年的戰争中,隻要他動用這張牌,還沒有失利的。
隻是西吉斯坦王并不知道,他這邊旗幟一動,在對面,鼓聲也立刻一變。
嶽飛看到方才的交戰中,聯軍左翼攻得最兇,所以死傷最慘重,也注意到其右翼最初行動遲緩,在發覺火槍的威力之後,這種遲緩甚至變成了逡巡不前。
他同樣下定了決心,命令留在後方的所有後備兵力,全部向着自己的右翼也就是聯軍左翼轉移。
聯軍左翼雖然勇猛,但隻要再擊破他們的一輪進攻,這一翼肯定要撤回休整,那時就是華夏軍反擊之時。其中軍實力雄厚,雖然略微顯得有些遲滞,卻也不是等閑可以沖破。至于右翼,主将明顯膽氣不足,而且嶽飛判定對方不會爲了援救友軍将自己陷于險地。
所以這一戰才開戰,就已經到了決定勝負之時,隻要擊潰塞爾柱聯軍的左翼,接下來要做的,就隻是打掃戰場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