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發走蔡京之後,京中的各項事宜如趙佶所願,變得非常順利。
因爲大多數官員都不知道蔡京是爲何離開,隻道是因爲反對趙佶的政策而被趙佶趕走,所以無人敢于反對。
扣除官吏俸祿以作戰争債券的事情,很快就落實下去,雖然官吏們怨聲一片,不過如同趙佶料想的那樣,隻削減他們十分之一的俸祿,對他們的生活水平影響不大,更何況還有抵押有利息,官員們也隻是口頭上喊兩聲苦也,根本不曾真正反對。
故此,等到了十一月,蔡京回到京中時,便得知自己的俸祿從下一月起要少拿十分之一了。
不僅如此,趙佶令唐恪“很好”地學習了一下“富論”中的各種手段,還提出了一種叫作“忠君愛國券”的小玩意兒,這玩意是另一種債券,但隻以自願形式買賣,按年提供利息。
還别說,這債券也有人問津,一些不明就裏的商會,多少買了點去,也給國庫弄來了幾十萬貫的收入。
這讓趙佶精神大振,心情也愉快了許多,故此得知蔡京回來之後,當即召蔡京入見。
兩人所談爲何,當時無人在場,連記載起居注的起居郎都未曾知曉。但等蔡京出去之後,很快消息便傳出來:“濟國公求娶公主爲妻!”
“果然,這位濟國公,當真就是一位公主愛好者。”
這件事情,引起一片哂笑,這一次周铨算是實至名歸了。
消息同樣傳入宮中,安德聽到這消息時滿懷憧憬,因爲趙構已經向她透過口風,向父皇推薦下嫁的是她。而茂德隻是呆了半個下午,然後又繼續自己的生活。
關于哪一位公主下嫁的問題,在汴京市井中有人開盤下注,也不知是誰洩露出來的消息,安德帝姬排位第一,茂德排位第二。
而且這件事情,竟然還帶動了大宋的市場繁榮和一批婚嫁,到處都在打聽,周铨會何時迎娶帝姬,不少人都想着在同一天裏成親,好沾沾活财神的喜氣。
讓趙佶大感振奮的是,此事也帶動了他的債券與忠君愛國券的銷售,消息傳出一個月後,他便驚喜地發現,債券與忠君愛國券銷量暴漲。
僅這暴漲的銷量,就給他的内庫增加了一百餘萬貫的收入,也讓天水商會暫時度過難關,似乎又可以維持下去了。
那唐恪受此啓改,隔三岔五,便安排人手放出一些有關婚事的消息,讓他驚喜的是,每次消息,都會在市場上造出一波好光景。他喜不自勝,将這消息禀報給趙佶,趙佶當時就呆住,好一會兒才半是歡喜半是苦澀地道:“如此說來,朕可是沾了周铨的光啊。”
“官家沾他的光,是他的榮幸,而且婚事能成,濟國公便是官家女婿,大宋驸馬,一家人不二話,說不得誰沾光。”唐恪嘴巴上倒很會說,雖然心中不以爲然,可還是将趙佶哄得相當高興。
有人高興,就有人發愁。
金國如今控制的中京大定府中,金主完顔阿骨打面色嚴厲,看着面前的一圈漢官。
“你們買通商人,從大宋打探來的消息,就是這些?”他用女真話斥罵,然後有通譯将之譯成契丹語,這些漢官都是出身遼國,精通契丹語,聞言一個個戰栗不安。
“我對趙家皇帝女兒嫁給什麽人,沒有半點興趣,我想知道的是趙家的虛實,我要……我要爲我兒報仇!”
本來阿骨打對于自己的成就已經相當滿足,起兵十餘載,遼國近乎全滅,若不是遇到瘟疫,恐怕今年就已經奪取了遼國全境。因此,他沒将大宋當成自己的目标——但周铨在遼河之戰中重傷他長子斡本,緻其死亡,這件事情,讓阿骨打懷恨在心,哪怕事隔多年,也難以忘懷。
甚至因爲諸子成長起來,彼此相争,讓他在焦頭爛額之餘,更是有一種念頭:若是當初斡本不死,以他的能力功業,足以壓制諸子。
“可是……四太子說了,凡是與周铨有關的消息,都是第一優先,定然要禀報給陛下。”好一會兒之後,有個漢官終于開口辯解道。
“哼!”
負責對付周铨的,就是四太子兀術。
嶽飛橫掃北九州,将女真人幾乎一網打盡,但是兀術還是得以逃脫,他回到了金國。雖然失去了大多部屬與地盤,可這幾年中他積累下的财富不少,也暗中向陸上轉移了部分力量,因此他在阿骨打諸子之中,仍然是佼佼者。
聽得是兀術的意思,阿骨打怒意稍歇,沉吟了會兒,他将漢官全部趕了出去,留下的都是女真完顔部的頭頭腦腦們。
哪怕這些漢官再嘔心瀝血地爲異族效力,可是異族仍然不會真正将他們視爲自己人。
“宋朝的皇帝,是不是與那個周铨又和好了?”他開口問道。
周铨之名,在女真人當中,同樣擁有極高的威懾力,衆人沉悶了好一會兒,許久也沒有人說話。
“你們怎麽不開口,莫非你們也象那些小兒輩一般,被這個宋人吓住了?”阿骨打站起身來,暴躁不安地道:“有何可怕,不就是火炮嗎,現在我們也有火炮,我們能攻下遼國的大城,火炮功不可沒!既然都有火炮,宋國軍士怯懦,連遼人都打不過,我們爲何還要怕他們?”
這段時間裏,阿骨打脾氣暴躁,底下衆人動辄得咎,大夥都不敢輕易開口。此時爲他所迫,他的四弟吳乞買與五弟斜也交換了一個眼神,吳乞買開口道:“不是我們畏他,而是不知兄長爲何記挂着這個漢人。而且我金人當中,最了解此人者乃是兀術,兄長喚兀術來問就是!”
阿骨打以爲有理,便喚兀術過來,聽得來自南方的消息之後,兀術笑道:“父親放心,宋國的皇帝與周铨還是在互相猜忌,否則的話,爲何婚期遲遲不能确定?”
“嗯,這有什麽關系?”
“婚期确定,周铨就要進入宋國的都城迎接,他害怕宋國皇帝乘機動手,因此故意在拖延婚期呢。”
兀術說到這,眼中寒光一閃:“而且,如今宋國内憂外患,就算他們兩家好成一家,我們也有絕對機會!”
“你是說你招徕的那些宋國人,那些家夥,都是狡猾之輩,但膽小如鼠,至今藏頭露尾,他們能做出什麽事情?”
“他們很有實力,至少在錢财上,他們實力很大,而且如果不是他們,我也很難從日本退回來。”兀術又是一笑:“我從來不指望他們能夠做成什麽事情,隻要他們能夠給宋國搗亂那就行了。父親,我們女真人少,他們漢人多,如果不能讓漢人内鬥,我們女真人如何能争得過他們?”
在場的女真酋長們神情或多或少有些不以爲然,如今在他們手下效力的漢人也有不少,但無論是勇武還是智慧,都讓這些酋長們頗爲輕視。
或許隻有最了解漢人的兀術,才明白這些看似怯懦愚蠢的漢人中,暗藏着什麽力量。因此他繼續說道:“漢人有一萬萬人,我們諸部加起來,連一百萬人都沒有,就算是加上那些投靠來的各部加起來,三百萬人有麽?”
“加上遼人就不隻三百萬了。”吳乞買有些不滿兀術的傲氣,冷冷地說道。
“好吧,就算再加上遼人,甚至把漠北那些零散部族都加上來,湊到四百萬吧,但是漢人有一萬萬,二十五個打我們一個,而且他們占據了最廣闊最富庶的土地,他們擁有的财富,足以堆滿白山黑水——一場戰鬥,他們不是我們的對手,甚至不是遼人的對手,可是你總也打不倒他……”
兀術說了一大堆,見衆人越發不耐,他知道自己可能說得有些過了。
但他必須這樣做,若不能引起自己的這些長輩們的重視,或許在周铨手中,他們就要吃一個大虧。如他所說的那樣,漢人怎麽打也打不倒,可他們女真人,隻要受一次重創,那就會徹底倒下。
“我說這些,不是怕漢人,而是要學會用智慧對付他們。分化他們,離間他們,讓他們内鬥……隻要讓漢人成爲一盤散沙,讓他們因爲想法不同而分崩離析,因爲喜好不同而相互争吵,因爲各種不滿而無法合作。這樣,我們就可以用更小的代價去操縱他們,奴役他們,最終……殺光他們!”
兀術說到這裏時,再也不掩飾自己的恨意,而這滔天的殺意,便是吳乞買、斜也都覺得不對勁兒。
阿骨打深深看了兀術一眼,這個兒子自從親眼看到庶兄斡本的屍體後,似乎就有些不對勁了。
他膽大妄爲,心狠手辣,即使是幾位叔父也壓制不住他。
不過他說的倒是有理,僅憑借幾十萬女真人,想要統治一萬萬的漢人,不用一些手段,明顯是不可能的。
“那麽……”阿骨打正要再問。
“父親,父親,叔父,好消息,好消息!”
阿骨打的話語被外頭大呼小叫聲所驚破,隻見他的二子斡離不推門而入,幾名侍衛想攔又不敢攔。
“什麽事情?”阿骨打眉頭一皺。
“遼國的耶律淳死了,蕭幹與耶律大石爲立誰監國之事相争,遼人居庸關守将惶恐不安,已經向我們投降,長城天險,今爲我有,滅遼之機,更待何時!”斡離不瞄了驚怒地望着自己的兀術一眼,咧嘴笑了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