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京的話可說中了周傥的心事!
餘裏衍性子爽直,雖然不惹人厭,可是若說很讨周傥、周母歡心,那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他們最傾心的還是師師,畢竟這是自己養大的孩子,知根知底,也知道她聰明沉穩,能夠照顧好周铨的生活。
梁紅玉也不錯,知書達禮,聰明伶俐。
隻不過周铨似乎專寵于餘裏衍,師師與梁紅玉雖然在他身邊,可還未聽到周铨将她們收入房中之事。
因此周傥免不了向蔡京感慨此事,多少有些抱怨之意。
蔡京甚是同情地道:“看來此事關鍵還是在于大遼蜀國公主,這就難辦了……濟國公專愛其人,雖非明媒,卻視爲正妻,這就難辦了……”
這也是周傥與周母對餘裏衍另一個覺得遺憾之處,餘裏衍嫁時,雖然也操辦了婚事,可周傥與周母還是覺得有些怪怪的,總覺得其中少了些什麽。
“老太師,我是軍漢出身,直性子,老太師有什麽好主意,還請直說。”周傥道。
“我倒也沒有什麽太好的主意,濟國公與蜀國公主既是情深隽永,那麽唯有先說服蜀國公主才行,此前不好開口,但如今蜀國公主父母皆在濟州島上,侍郎何不請尊夫人前去一晤,這子嗣之事,關系重大,濟國公如今也老大不小,又是這麽大的一副基業,不能再耽擱了。”
周傥連連點頭,眼前确實一亮。
此前想到餘裏衍被其父所逐,抛家棄國,背井離鄉,故此他與周母都不好多說什麽,現在餘裏衍父母皆在濟州島,而且身爲親家,總得前去探望一番。
“方才老太師說,欲爲铨兒爲媒,不知是誰家女子……”
“老夫是這般想的,濟國公在大遼娶了一位爲妻,那麽在我大宋也總得娶一位爲妻,而且所娶之人,身份不應低于大遼公主……”
話說到這,就已經很明确了。
周傥心中肯定是狂喜:我兒子要娶皇帝女兒了!
雖然餘裏衍也是皇帝的女兒,但畢竟是遼國,不是大宋,若真娶了大宋天子之女,那可就光耀門楣,足以開祠堂向列祖列宗宣告。
不過如今的周傥也不是那麽好糊弄的:“此事……怕是不成吧,官家如何看得起我那犬子。”
“官家若是看不上,那還能看上誰,這話周侍郎你就别說了,講句真心話,若非吾女年長了些,老夫定然是賴也要與侍郎做親家的!”蔡京呵呵一笑:“以濟國公才貌,官家那邊是千肯萬肯,最多就是彩禮要收多些,可官家的賠嫁也不少啊……哈哈哈哈!”
他大約是覺得自己說了個有趣的笑話,哈哈笑了起來,可是周傥卻笑不出來。
蔡京笑了兩聲,然後停下,稍低了聲音:“娶一帝女,以安帝心,何樂而不爲。而且濟國公如今至少有四處基業,濟州是一處,流求是一處,高麗算一處,日本還算一處……若再加上大宋本土,足足五處基業,将來子孫不足,這些基業,豈非要落入外人之手?”
周傥又是點頭。
這一直是他的心病,他們周家不算興旺,如今周侗去世,三代之内就隻剩餘他這一支父子二人,若是他們父子再有什麽問題,隻怕若大的家當,真的要完全便宜外姓了。
而且,他對耶律延禧來到濟州很有些警惕,在他看來,當慣了皇帝的耶律延禧,即使自己想當個安樂公,隻怕他的手下還會有人借助他的号召力,想要來個偷梁換柱,将周家的基業奪去。
“總之,多子多福,一般女子想要與蜀國公主分寵争先,恐怕少些底氣,但若是我大宋帝姬就不同了,大家都是天子之女,遼已近滅,大宋猶自強盛……我料想不須幾年,侍郎家中小兒嗷嗷之聲,此起彼伏矣!”
周傥一想到那種情形,心裏禁不住熱切起來。
周傥早就不是當初的小吏了,因此蔡京來此的目的他很清楚。但是蔡京的話卻引起了他的共鳴,因此明知這是一個坑,他也義無反顧地跳了下去。
蔡京玩的是陽謀,便是周铨知道了也無可奈何。
因此蔡京才會如此直接地找上周傥,而周傥也忍不住向他問計。
聽了蔡京的計策之後,周傥帶着一肚子心思回到家裏,周母與他成親多年,很快就發現他有心思,當即相問,聽了前後因果,頓時一拍手道:“人都說蔡老太師是奸人,我倒覺得,他是難得的明白人!”
“這是啥和啥,你胡說什麽?”周傥聽得一怔。
“他想我所想急我所急,自然就是明白人。他不提醒,我倒還忘了要去尋親家說!”周母理直氣壯地道:“明天就動身,此事不能再耽擱了!”
“那麽急作甚,總得讓我請假……”
“我呸!是你當這個狗官重要還是我抱孫子重要?周傥,老娘告訴你,明天你不去,老娘一個人去!”
周傥哪裏敢讓她一人去,他可清楚自己婆娘的脾氣,她真去找到耶律延禧與文妃,幾句話不合,肯定要吵架,到時還是讓兒子兒媳夾在中間難做!
于是次日他隻留一封書信,請宗澤替他盯着京徐鐵路之事,便與周母一起趕往濟州。一路上周傥有些擔心受怕,總覺得自家婆娘會壞事,而周母卻是自信滿滿,兩人少不得一路吵過去,還沒等到濟州,他二人倒是互不理睬,一個個氣得不行,讓聞訊前來迎接的周铨莫名其妙。
“老爹老娘,你們這是怎麽了?”他與父母間并無隔閡,故此開口直接問道。
“不要你管!”周母哼了一聲。
“都是你惹的禍!”周父瞪了一眼。
這二位的反應倒是一緻,周铨見狀,心念一動,笑着道:“我曉得了,定然是你們要替我添個兄弟或者是妹妹?”
這下周母受不了了,論年紀,他夫妻倒是還有可能老蚌生珠,可這麽多年沒有動靜,他們早息了此心,況且這話哪裏能從周铨這當兒子的嘴裏說出來!
結果自然是周母一頓擀面杖将周铨揍了,周傥則在旁呐喊助威,當周铨被打跑之後,這兩口子也不鬥氣了。
“我這孩兒就是孝順,在外威風八面,可到了我面前卻和當年一般!”打跑周铨之後,周母笑吟吟牽着餘裏衍的手道。
餘裏衍隻是笑,卻不接話。
“聽說你爹來濟州了,我早就想來拜見親家翁,可你公公整日裏隻知道那鐵路之事,抽不開時間來,拖到如今,還是我與他打了一仗,他才得空。好媳婦兒,帶我們去拜見你爹吧!”
周母此話聽到餘裏衍耳中,她心裏頓時大爲警惕。不過周母既然開了口,她也不好拒絕,當即應下此事,約了次日去見耶律延禧。
她想想事情不對,又不好将自己的懷疑說給周铨,當即來禀告文妃。文妃聞言一頓足:“那個昏君是個糊塗蟲,定然會在親家面前丢臉,不行,明天我也要去,不令那蠢才做出失禮之舉!”
她說到做到,次日也不通知,隻是當周父周母到了後一會兒,也趕到了耶律延禧的府邸。
此時耶律延禧來到五國城已經有好幾個月了,自然不再呆在總督府裏,而是在城外要了一處别墅,離文妃住所遠遠的。文妃到時,仆從不敢阻擋,因此她直接登堂入室,就在客廳外,便聽到耶律延禧大聲道:“親家放心,我們大遼可不是蠻子,亦是華夏一部,我家女兒,也是知道婦德的……”
一聽這話,文妃就生氣了,不過她還是忍着,沒有立刻進去,繼續在外聽。隻聽得一個女聲說了幾句,應該是周母開口,然後耶律延禧又大聲道:“三妻四妾那算什麽,以我女婿如今實力,足以自立爲王了,便是佳麗三千,也是理所當然之事……”
“我呸!”
外面的文妃大怒,頓時快步入内,二話不說,先是将手裏把玩的一串珠子扔了過去,叭的一下擊中耶律延禧的面上,打得這位遼主嗷嗚一聲叫,然後縮到了椅子之後。
“我家女兒有你說話的份兒麽?你這昏君除了害我們娘兒倆,還對我們做過什麽事?”
文妃這半道殺出,讓周父周母不禁錯愕,再看堂堂遼主被打得這模樣,兩人更是面面相觑。
他們此前就與文妃打過交道,當時暗中還交口稱贊,覺得她既是溫婉又是知書達禮,哪裏象是異族皇妃,就是大宋的命婦貴女,都未必比得上她。周母甚至暗中嘀咕,覺得餘裏衍不象是文妃的女兒,完全沒有文妃身上的娴淑。
但現在她算是見識到餘裏衍潑辣的性子究竟從何而來了。
耶律延禧縱罵得擡不起頭來,不過見文妃未象往常那樣連續動手,心念一轉,便知道原因,當下連連拱手:“愛妃,愛妃,親家翁親家母在此,須給朕留點體面……”
“你連江山社稷都丢了,還要什麽體面!今日在二位親家面前,我也不怕引他們笑話,就是要和你說道清楚來!”
文妃一頓攪和,周母倒還看得津津有味,周父有些尴尬了,他可不願意周母學得文妃的招數回去對付自己,當下強拉着周母離開。
待周父周母告辭走後,耶律延禧伸手捂住臉:“說好别打臉,其餘任你打去!”
“你這蠢貨,盡在那裏胡說八道什麽,方才若不是我鬧上一番,你早就不知答應了什麽事情!”文妃倒沒有打,她厲聲道:“周家是想給咱們姑爺納妾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