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往常的慣例,這個點周铨都應該起身了,但是直到現在,葉楚還沒有看到周铨人。
昨日奉上的計劃,今天還需要周铨的指示,事情不等人,得到周铨的命令之後,整個東海系統才能運轉起來。
他想要進去問一問,但被衛兵們攔住了。
周铨身邊的衛兵,向來由武陽負責,如今武陽頂替葉楚坐鎮日本,于是李寶就接手了這一切。葉楚與李寶曾經是競争關系,隻不過後來随着二人着重的方向不同,這種競争關系漸淡,到現在,葉楚已經不太把李寶當回事了。
但李寶同樣不把他當回事,因此他幾次問那些護衛少年,周铨怎麽還沒有出來,得到的答複都是“不知道,請問侍從營正”。
這是規矩,葉楚第一次這麽痛恨周铨制定的規矩。
和葉楚一起來的還有宋行風與嶽飛,嶽飛是周铨重點培養,而且他在日本也是屢屢建功,就不必提了。宋行風在日本終究還是找到了機會,展露出自己的才華,因此當韓世忠仍然在充當一個中層軍官時,他已經憑借功勞得到葉楚賞識,進入了參軍處。他知道李寶與葉楚關系不睦,此時湊到了葉楚身邊:“會不會有什麽變故,被那位壓住?”
“胡說八道!”這話讓葉楚很生氣,他和李寶的争執是另一回事,但對李寶的忠誠,他沒有任何懷疑,因此狠狠瞪了宋行風一眼:“滾一邊去!”
宋行風嘿的笑了兩聲,兵痞出身的他,有些沒臉沒皮,縮到一邊去沒多久,卻又湊了過來,隻不過這次來時,他悄然将一根短棍遞到了葉楚手中。
“嗯?”葉楚不解。
“椅子上拆下來的,留在手上,以防萬一。”
“你這厮,滿心都是什麽玩意兒!”
就在他二人對話之中,白先鋒也匆匆趕了過來,在前廳愣了一下:“唔,怎麽了?”
“君侯還未起來,衛士不準我們靠近呢。”葉楚無奈地攤了攤手:“往日這時候,都早就起床了。”
白先鋒也愣住了,周铨雖然算不上勤奮,但絕對是個有規律的人,此時還未起來辦公,确實是很少有的事情。
他年紀較長,經曆的事情更多,想問題自然比葉楚想得更全。因此眼珠轉了轉,然後恍然大悟,臉上頓時現出驚喜之色。
“咳咳,既是如此,你們先回去做自己的事情,等君侯召見吧!”白先鋒道。
“那怎麽行,我還等着君侯的批複,昨日交上的計劃,可不能耽擱!”葉楚有些發急。
“蠢,君侯現在有比你那計劃更重要事情!”白先鋒瞪起眼來。
雖然論及地位,他其實比不得葉楚,但白先鋒出自舊文人,大宋文貴武賤的影響在他身上還很深,因此對葉楚等武人說話時,就會很不客氣。偏偏周铨的小團隊草建不久,上下級之間也沒有那麽森嚴的等級,所以衆人也都能容忍他的這個毛病。
但别人能忍,宋行風卻不能忍。
他不能直接抱住周铨的大腿,抱葉楚的大腿便成了第二選項,聽得白先鋒喝斥,他頓時站了出來,對白先鋒怒目而視。
白先鋒則理都不理他,而是向葉楚擠了擠眼睛。
這動作,讓葉楚想到了别的事情。
然後他恍然大悟,一拍自己腦袋:“果然,我是蠢,蠢不可及!”
拍完之後,他專門走到李寶面前,李寶仍然是那面無表情的模樣,葉楚嘿嘿笑了兩聲:“好小子,瞞得好緊,以後再和你算賬,看好來,莫要放任何人進去啊。”
“還要你說?”李寶悶哼了一聲。
這其實就是證實白先鋒與葉楚的猜測了,葉楚更是歡喜,拉着宋行風與嶽飛大笑着離開。
隻不過笑了兩聲,他就自覺地壓低了聲音,仿佛是怕自己的笑聲驚動了什麽一樣。
他出了門,看到幾人過來,特别是爲首者,頓時臉色一變,轉身又跑回來,拉住白先鋒:“白先生,你是最聰明的,外頭有個厲害人物,你可得替君侯擋上一擋!”
白先鋒探頭出去看了一眼,搖了搖頭:“聽聞你在君侯帳下,最擅用兵,此人隻有你擋得住,我一介文人,手無縛雞之力,擋不住也,擋不住也!”
二人對望一眼,不約而同,各尋一個方向,悄然溜走。
擋來人的事情,還是交給李寶這個憨大個兒吧。
此時在院子後進,周铨充當自己卧室與書房的地方,一隻雪白如玉的手從帳中伸了出來,然後又縮了回去。
然後周铨伸出頭來,看了看外邊的座鍾,有些吃驚地道:“都上午九時了……”
“不許走!”
他正想爬起來,卻被那隻玉臂又勾了回去,餘裏衍膩聲響起:“吃幹抹盡,爬起就想走?”
“誰說我吃幹抹盡了?”周铨瞪圓眼睛。
“若不是的話,你再來啊?”餘裏衍挺了挺胸,滿眼都是野性,隻不過随着這動作,原本遮着胸的被子突然滑落下去,慌得她又伸手去撈起,掩在自己的胸前。
這一動作,卻是平添了情緻,周铨哼了一聲:“昨夜也不知是誰求饒在那,看來又要受教訓了!”
一邊說,他一邊虎撲過去。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自己天天不休,如今麽……終究是要休息半日,就給自己放個半天假吧!
他這一撲,餘裏衍先是嬌笑,然後變成喘氣,再然後就是妙不可言了。
雖然餘裏衍性子剛強,不肯認輸,但終究是敵不過周铨,沒多久她再度求饒,周铨神清氣爽地鑽出帳子時,她再也無力阻攔。
洗漱已畢,穿好衣裳,周铨出來,問起葉楚等人來了又走,便知道他們猜出發生了什麽事情。好在周铨面皮夠厚,對此不以爲意,隻要葉楚等人不認爲他是荒淫誤事,那就好。
“把他們召回來吧,這份計劃,我已經批好了。”周铨吩咐道。
“他們雖走,還有一人求見君侯。”衛士的目光裏帶着某種奇怪的情緒,他看了周铨一眼:“遼國文妃要見君侯。”
周铨頓時覺得頭疼起來。
昨夜可是吃了對方的女兒,而且是不隻吃了一回,這下親娘來抓了!
“能說我不在麽?”周铨撓着頭,有些苦惱地道。
“恐怕不能,文妃已經在外候了頗有一段時間。”
“那麽……我能說我身體不适麽?”
“文妃娘娘說了,她剛從蜀國公主那邊過來,聽說蜀國公主身體不适呢。”衛士又道。
周铨隻能無奈地歎了口氣,好吧,自己偷吃了人家女兒,理虧是自然的,還是見上一見吧。
文妃心事重重,雖然周铨手下對她甚爲有禮,可是這禮貌中透着疏遠,特别是她在這裏等着周铨,周铨的衛士竟然手握武器,仿佛她是一個刺客,隻要她稍有異動,這些衛士必定會毫不猶豫地對她刀劍相向。
終于,她聽得後邊的腳步聲,片刻後,看到周铨走了出來。
文妃往周铨身後瞄了一眼,不動聲色,看到周铨過來施禮,她也坦然承受。
不象是昨天初見時,周铨向她行禮,她還還了一禮,再三道謝。
“娘娘在這裏可還習慣?”周铨問道。
“有何不習慣的,這邊是餘裏衍的封地,以前我也常來此住,就是去年起不曾來過。”定了定神,文妃擠出一個略有些僵硬的笑:“倒是你,不知昨夜過得是否安好?”
這話裏有話啊。
周铨臉皮夠厚,因此隻是略垂頭,裝作再施一禮:“多謝娘娘垂問,一切還好。”
“餘裏衍卻不太好了,我一早去見她,她的使女卻說她身體不适,怕傳過給我,縮在房裏不出來呢。”文妃道。
周铨幹笑了兩聲,終于不知道怎麽應了。
“餘裏衍是不是在你這兒?”文妃的眉頭豎了起來,她直率地道。
周铨終于知道,餘裏衍的性子是從哪裏來的了。這位文妃雖然受的是漢人的教育,甚至還能自己用漢文寫詩,但她的性子,卻是外向直率的,或許正是因此,耶律延禧才不太喜歡她?
略一琢磨,周铨點了點頭:“不錯,餘裏衍是在我這兒!”
此話一出,文妃神情變了變,似乎是想發怒,但又将怒火壓了下去。
“你倒不象是别的宋人男子,做了事情,卻推推阻阻,不敢承認。餘裏衍說,她喜歡的是一個蓋世英雄……我希望,她莫要象我,看錯了人……你要好好待她!”
她是個聰明的女子,事到如今,她如果因爲周铨偷吃之事責怪周铨,不但于事無補,反而會給餘裏衍減分,因此,她隻是說了這樣一句。
周铨心裏倒是生出幾分愧疚。
他終究不算是坐懷不亂的正人君子,昨夜餘裏衍流露留宿之意,他不但沒有拒絕,反而順水推舟,将該做的不該做的都做了。
此時餘裏衍可謂走投無路,到他身邊來,就是爲了尋找安全感,而他未曾拒絕,雖然是兩情相悅,卻也有乘人之危的嫌疑。
因此,他想了想,然後舉起一隻手,仿佛是發誓一般:“我不敢說能讓餘裏衍事事順意,但我絕不負她,一定會好好待她,不會允許任何人欺負她!”
有他這樣的承諾,文妃算是放下心來,這是家事,是她最關注的事情,但接着,還有一件她關注的事情。
“看你來的船隊規模,你若不是想在此打一場大仗,就是想要南京道的人口?”她直接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