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裏史,你也到了!”
在離“船人”築起的寨子約半天路程的地方,巴宰見到了另一個部族的頭人阿裏史。
兩人看着對方身後跟随的武士,都是一笑。
此時流求土著部族都不大,能帶個兩三百武士出來的,就已經頗具實力。巴宰與阿裏史,是附近比較大的頭人,各帶了四百名武士,當然,這所謂的“武士”,大多隻用一個梭标,梭标尾還用繩子綁住,爲的就是擲出去後還能拉回來。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土著冶煉技術并不高明,雖然有鐵器,可鐵器比較珍貴。
“這一次,定要讓那些船人好看!”巴宰低聲道。
阿裏史眼中閃動着貪婪的目光,連連點頭,以前船人可以壓着他們打,除了船人身披鐵甲之外,他們這些土著不心齊也有關系。
但這一次不同,船人給了足夠的時間,他們将船人那得來的東西送到了十天行程之外的部族,用“船人”的計算距離方法,那足是兩三百裏外。
因此兩三百裏的大部族,幾乎全部到場,而且各家都帶了少則數十多則四百的武士,湊齊來的數量……
反正以巴宰和阿裏史的計算能力,是算不出來了多少人。
相反,他們派出來偵察的人說了,船人進入約定地點的,隻有四百人,隻相當于他們一個大點的部族。
越來越多的人聚攏過來,漫山遍野,都是這些土著。周铨在高處望去,卻有些不屑:“不是說附近兩三百裏的都到了麽,這是多少人,不過四千餘,而且老弱婦孺也充當什麽武士?”
“土著就是這樣。”李寶簡短地道。
“第一批來的時候,一個個小心翼翼,現在人多了,他們就開始大叫大嚷了,那邊在吵什麽?”周铨又問。
旁邊的一個土著小心地說道:“那是巴宰頭人,他問酒在哪裏,還問爲什麽讓他們這些尊貴的頭人在此等待?”
“尊貴的頭人……好笑,去和他說,過會兒,酒管夠。”周铨嘴角浮起一絲冷笑。
笑容有些殘酷。
土人過去和巴宰說了兩句,卻被巴宰一巴掌煽了回來,周铨目光一凝,看了看天色:“既然如此迫不及待,那就開始吧,正好缺一隻雞,就他了!”
随着他的命令,當的一聲鑼響,原本吵吵嚷嚷的土人們頓時吓一大跳,一個個驚慌四顧。
雙方隔着一條小溪,小溪很窄也很淺,隻能沒過腳踝。在這聲鑼響後,有親善的土人,将一個大太師椅搬了出來,在太師椅兩邊,又放上了幾個小些的椅子。
周铨大模大樣,坐在大太師椅上,在他身邊,一左一右,分别有兩位道士坐了下來。
這兩道士身上的道袍繡着五嶽真形圖,豐神俊朗,宛若神仙,看得那些土人心神不定。
坐在中間的,應當是“船人”的頭人,但兩邊這二位,花哩唿哨,玩的是什麽把戲?
“告訴他們,我來這裏,給他們兩個選擇,一個是當我的隸民,從此服從我的命令,遵守我的法令,我會賜給他們此前想都想不到的好處;另一個是與我爲敵,然後化爲灰燼。”周铨向旁邊的一個土人說道。
那土人呆了好一會兒,他隻是約略能說些宋語罷了,周铨這番話,連他都聽不懂,如何能譯給其餘土人聽?
周铨身邊的一個道人微微笑道:“周公,還是貧道與他說吧……和對面說,這位周公從此就是他們的頭人,服從則活,不服從則死!”
周铨有些驚訝地看了這道士一眼。
這道士姓羅,道号九河,林靈素說是他在海州收的弟子,這一路上談吐證明,他應當曾讀過不少書,隻是他方才一句話說來,幹脆利落,不象往日儒雅。
不過一想,敢跟着深入土人之中傳教者,豈能無膽!
那土人果然聽明白了,嘿嘿笑了笑,然後轉過身去,大聲宣布。
對面頓時一亂,土人們在驚愕之後,紛紛大笑,笑聲裏充滿嘲弄和不屑。
但笑聲漸漸止住,因爲這邊跟随周铨而來的一百多土人,開始從早已備好的帳篷裏向外搬東西。
爲了盡可能防止蚊蟲騷擾,周铨給李寶他們準備了非常多的物資,他這次來,又帶來了大量物資。
搬出來的,有這些身披鹿皮甚至身無寸縷的最喜歡的棉布麻布,更有讓他們垂涎三尺的鐵器,還有玻璃、瓷器、漆器……一大堆的東西,看得小溪對面的土著頓時呼吸急促起來。
巴宰眼珠子狡猾地轉了轉。
這些東西,他都想要!
“聽話,就有這些,不聽話……就死。”周铨也和九河道人一樣,用最簡單明了的語言表達自己的觀點。
“我聽話,我聽話!”巴宰第一個叫了起來,然後大步過來,想要渡過溪水。
他聽到了可怕的咯吱聲,對面幾個被鐵圍住的武士,用那種能夠射出利箭的可怕武器對準了他。
“我說了,我聽話……”
“把你們寨子裏的女人、小孩,送到我們這邊來,以此證明你們聽話,否則就是不聽話。”
翻譯的土人這次再看周铨,就不是聽不懂,而是驚訝了。
哪怕是這裏的食人生番,也不可能答應這種條件。
但他還是譯了過去,果然,對面的人叫了起來,一個個都用各種土話罵着。
巴宰罵得最兇,但即使是在罵人的時候,他的目光也沒有離開過那大堆的東西。
“都是我的,這些都是我的,我一定要拿到……”
轟!
他的念頭被一聲巨響打斷了。
這仿佛是雷聲的巨響,讓所有土人都驚慌四顧,可碧空如洗,天氣晴好,哪裏來的雷聲?
就在土人們驚訝的時候,周铨将手往他們當中一指:“我會請神靈分辨,哪些是願意聽從我的,哪些是不願意的……”
土人可不知道怎麽解釋“神靈”,那土人翻譯時,隻說成“他有辦法知道誰聽他的誰不聽他的”。
譯聲才落,就又聽到一聲巨響。
隻不過這一次,巨響聲帶來的還有死亡與殺戮!
土人那邊,距離周铨足有百丈遠處,四顆炮彈落下,這些土人猬集于一處,正是最好的殺傷目标。
血腥味随風飄動時,土人們還沒有回過神來。
當那被炮彈砸得粉身碎骨的身軀映入眼中,他們才驚覺,然後就是一片慘嚎,尖叫,還有……
混亂!
土人們本能地将死亡與方才的雷聲聯系在一起,然後又将這個和“船人”聯系在一起。
就在炮聲響起的時,周铨擺了擺手。
李寶縱身而出,兩步跨過小溪,一伸手,就卡住了巴宰的脖子,将他整個人拽了過來。
巴宰方才愕然回望,根本沒有注意到李寶的突襲。
當他覺得自己脖子被卡住,大叫起來時,李寶已經将他夾在肋下,又大步往小溪這邊走。
巴宰的尖叫,驚動了他身後的同伴,他帶來的“武士”中有大膽的,哇哇叫着追來。
李寶一隻胳膊夾着人,另一隻手握刀,回身一斬,那跑得最快者連叫都沒有叫出,首績就飛天而起,無頭屍身猶自在溪中跑了一步,這才栽倒!
另一個土人将手中長矛擲了過來,李寶抛刀抓着對方之矛,那土人拽着矛尾繩索,想要将矛奪回,結果李寶握矛反擲,貫入那人胸中,那人慘叫着倒地。
“滾!”
手中已經沒有武器的李寶一聲暴吼,又一名追來的土人,被他怒目狂吼吓得心膽俱裂,直接松了手中的長矛,跌跪在水中,用手捂着胸膛,呃呃叫聲然後仆倒!
擒一人,斬一人,擲一人,吓一人,李寶從容俯身,從水中摸起自己的刀,帶着巴宰大搖大擺地走了過來。
土人們再望他時,有如天神一般。
“不聽從者,就是死!”看呆了的翻譯土人,這個時候回過神,大聲叫了一句,然後屁颠屁颠,跑回到周铨身邊。
“老爺,我說的對不對?”
“洪牙,你做的不錯……這個家夥在說什麽?”周铨挑了一下下巴。
李寶将巴宰擲在他面前,巴宰剛才在人群之中還得意興奮,現在完全傻了。
他能做的,就是跪在地上,不停叩首求饒。
“他在求饒。”土人說道。
“剛才他一直在叫嚣,那時叫嚣的是什麽?”周铨問。
擒巴宰是有用意的,周铨早就觀察過,這厮在土人中算是勢力較大者,而且方才他最爲嚣張,一直張牙舞爪,特别是還想要假裝順從,騙取東西。
這些土人,當真是太高看他們自己的智商了。
“酒,他要酒。”翻譯土人道。
周铨聽得這話,舉手示意了一下,頓時幾面銅鑼同時響起,将混亂的土人們鎮住。
周铨從太師椅上起身,走向堆滿了東西的地方,拿起兩瓶酒,将之拎了過來,掀起瓶塞,全都倒在了巴宰頭上。
跪在地上的巴宰還不明白将要發生什麽。
周铨看着九河道人:“道長,何不在他身上試試五雷神法?”
九河愣了愣,然後笑着長身而起。
周铨請他們來,也是要借助他們的幻術來吓住土人,而幾乎所有幻術都要用到一樣東西。
火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