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海帶爲原料制造味精,技術非常簡單,無非就是湯料蒸發結晶。問題是海帶原本不産于華夏,從哪兒弄到海帶是關鍵。
但是控制濟州之後,這就不是問題了,高麗、日本都産海帶,對這兩國之人來說,這是不值錢的玩意,曬幹後作爲廉價幹菜充當海州與這兩國貿易的添頭,被運到了濟州。
再在濟州制成味精,然後送回大宋。
童貫之孫童漸聽得極是心動,不僅是他,别的幾位纨绔也同樣如此,象趙有章,仗着自己年紀小,直接開口道:“周家哥哥,我沒有那許多錢,出五千貫能算我一個麽?”
趙有章之父是燕王趙俣,乃是趙佶之弟,雖然貴爲親王,卻沒有多少權力。以他一個親王嗣子身份,喚周铨哥哥,實在是恭敬得過份了。不過他這一嗓子也不白叫,周铨伸出手來:“既然喚我哥哥,我這當哥哥的自然要照顧兄弟,五千貫……我再借你五千貫,這樣一萬貫,算你一成股!”
童漸聽後頓時急了:“四萬貫我出了!”
“好,這味精的生意就到這裏……喂喂,你們爲何用這種眼光看我?”
蔡行埋怨道:“賢弟,你可莫弄錯了,論結識,咱們結識得最早,交情也該最厚才是,爲何賺錢的買賣不拉上我?”
“就是就是,我與兄弟你一見如故,交情也不比他們淺,怎能忘了我?”
“行,行,還有一個更大的買賣,若是做成了,比起味精還賺,隻要你們能弄到憑證,許我造酒……放心,不是私酒,照樣榷酒稅,我保證釀出比如今市面上最烈的酒還要烈的,我大宋好甜糯,這烈酒未必大賣,但漠北苦寒,弄去換他們的馬,卻又是一筆賺頭!”
衆人聽得都是精神一振,自古以來,酒就是能賺大錢的生意,否則朝廷也不會象鹽鐵一樣,将酒納入專利。
至于造酒憑證,對普通百姓市井小民來說是很難得到的東西,但對他們來說,那還是件事嗎?
旁邊那小吏聽得這些纨绔們一張口就是數萬貫的生意,面上笑容有些僵硬。就在這時,突然聽得對方嘈雜聲起,衆人的注意力這時轉移,轉到了朱勔府邸前。
卻是幾輛大車,一輛接着一輛被馬拉了過來。
朱勔府前自然也有家丁守護,原本看到周铨一堆人來,他們就有幾分警惕,甚至有人往回跑去禀報。不過朱勔得知是周铨來了,根本不敢出頭,縮在自家不肯出來,在他想來,周铨必然不敢沖入他府裏。否則擅闖大臣宅邸,趙佶就算再寵信,也少不得要給周铨懲治。
但他卻沒有料到,周铨動用了大殺器!
“這是……這不是糞車麽?”探頭望了望,别人不解,那小吏卻呼出聲來。
汴京之中人口百餘萬,每日拉撒出來的黃白之物,就不是一個小數字。此時城市市容管理,亦有專門人手,這些糞便不能随便傾倒,每日大早,都會有大車沿街而過,将各家各戶的馬桶倒來。
朱勔府中之人也意識到不對,紛紛喝斥,但是那些驅趕糞車的漢子根本不管不顧,到了朱府門口,直接将糞車後蓋一掀。
頓時一堆髒物滾滾而出,附近臭氣熏天。
二十餘輛滿載的糞車,繞着朱府外轉了一圈,于是整個朱府,都被一片臭味籠罩住了。
周铨這邊,早有準備的他用沙布做的口罩擋住了口鼻,跑來看熱鬧的幾位纨绔卻受不了了。
“周家哥哥,你也太惡心了!”
“還好我不曾得罪你!”
“當真太絕了,不過你要小心,你一向可是受京師中女郎歡迎的,隻不過從今日起,你就将是臭氣熏天小周郎了。”
纨绔們紛紛捂住口鼻,就是師師小娘子這個時候也受不了,好在周铨也爲她準備了口罩,可即使如此,仿佛那臭味還是萦繞在鼻端一般。
周铨笑了笑,可以看到他眉眼都彎彎的:“莫急,這還隻是第一步。”
然後,衆人就看到熱汽球緩緩飛了過來。
因爲刮的是西風,爲了尋找合适風向,這個熱汽球可是在半空中巡視許久。
當确定位置之後,熱汽球上,一個皮囊被打開,足足幾十斤液體從半空中潑了下來。
“那是尿?”童漸嘎嘎笑着問道。
“不是,是油……你們可得替我作證,我沒有放火,我隻是澆了點油。”周铨道。
正後着口鼻笑的衆人瞬間靜下來。
這是上元節,家家戶戶可都點頭花燈,這個時候從半空中澆油下來,周铨還好意思說他沒有放火!
“這個……我想起我還有些事情……”童漸第一個坐不住,起身想走。
周铨呵呵笑了兩聲,童漸的腳步就挪不開了。
剛才才說到要一起做味精生意,如今他走,豈不意味着那前景廣闊市場巨大的一樁必賺的買賣要離開他了?
“啊,我想起來了,那事晚些也無妨。”童漸苦笑着又回到座位。
蔡行幹咳了一聲,衆人當中,他算是比較年長的,而且有實際官職,有些事情,别人可以去做,他卻不行。因此他謹慎地道:“周铨兄弟,我知道你瞧朱勔不順眼,但是……若真是火起,可不隻是朱勔一家啊。”
話才說來,就見朱勔府邸中一處火光直冒,濃煙沖起!
蔡行面色大變,京師之中最怕的就是火災,這一把火燒起來,莫說周铨,就是他爺爺蔡京也未必能撐住!
“走水了!”
“不得了走水了!”
就在他們将要逃遁之時,突然聽得有人大叫,然後四面八方,足足近千人沖了過來。
他們口中大叫“救火”,手中撓鈎、拽繩等已經搭在朱勔的院牆上。朱勔的家丁正被糞車擋着,一時間也管不過這麽多地方,轉眼之間,這些人就将朱勔家的牆拆了!
不僅是拆牆,他們沖入朱府之内,大叫救火,見屋拖屋見房倒房。因爲京師都是木房屋,容易起火,故此每幢房屋檐下大梁處,都有一個挂鈎,衆人隻要将繩子套上這鈎,然後數十人齊發力,便可将屋子拖倒。這些沖來的人,其中不少都是京師中的鋪兵,救火是他們的專業,故此轉眼之間,朱府房子就被拆了一半。
因爲起火的緣故,所有人都從屋子裏逃出來,倒是沒造成任何人員傷亡。
“住手,住手,這是朱府,你們好大膽子!”
縮在家裏忍着臭氣猶不出來的朱勔,這個時候哪裏還能忍得住!
他沒有想到,周铨在京師竟然還敢這麽大膽。
此時他出來喝斥,但迎面一個鋪兵一把就将他推倒:“耽誤了救火,若是火勢蔓延全城,你吃罪得起麽?”
又有人冷笑:“你在蘇州,拆了别人那麽多房屋,别人家中隻要有一石一木可取,你必破院而入……如今自己家被拆了,怎麽恁的多嘴?”
“休要理會他,他家大意失火,燒死個把人也屬正常。”
若是在蘇州,朱勔随時随地可以拉出幾百人來,甚至調集千餘青壯也不是難事,但在京師,他卻不敢那麽高調,故此他宅中也隻有百餘人,被這數百近千人圍着,除了口中叫嚷之外,朱勔哪裏還敢動手。
萬一真被這些膽大妄爲之輩弄死後扔火裏,他找誰說理去?
看着自己家最後一間茅房都被掀倒,朱勔已經憤怒至極,他大步走到街這邊,顧不上腳下的黃白之物,擡頭大叫:“周铨,我與你勢不兩立!”
樓上周铨用小指掏了掏耳朵:“聽見了聽見了,朱勔,你叫得這麽響,可是不想回蘇州了?”
“你且等着,我這就去面聖!”
朱勔咬牙切齒,他舉起一隻胳膊,那胳膊上還纏着黃綢,仿佛是在向周铨示威。
那是朱勔的習慣,他進宮面聖,若是被趙佶拍了胳膊握了手臂,必然要用黃綢将那隻胳膊包上幾日,不停向别人炫耀,以顯示自己極得皇帝恩寵。
隻不過周铨可不怕這個:“你去,你去……要不,我陪你一起去?”
聽得要去面聖,那些衙内們面如土色。
看熱鬧看到皇帝面前去,可不是什麽好事情,不過這個時候,他們算是上了周铨的賊船。
早知道,就不該來看這個熱鬧!
“周铨哥哥,小弟……小弟最怕見皇伯,今日可被你坑苦了!”趙有章嘀咕道。
“被坑一下得五千貫,要不你給我五千貫,我也讓你坑一下?”周铨笑嘻嘻地說。
當他的好處這麽好拿,難道他真是善财童子?
朱勔畢竟是趙佶寵臣,他一個人對上,哪怕是在京師,也是有些吃力,但拉上這批纨绔就不同了,趙佶面對這一群纨绔,懲罰的大棒隻會高高舉起輕輕放下。
而且周铨所用的手段,又不是趙佶最讨厭的進谏,純粹是纨绔胡鬧,趙佶隻怕也會覺得有趣好玩,在這之後,才去同情朱勔。
衆人一起下樓,蔡行落到最後,有意拉了周铨一把,見别人未曾注意,他壓低聲音道:“賢弟,你究竟是何用意?”
他畢竟是蔡京之孫,凡事都會往陰謀上想,周铨的性子雖然有些飛揚輕浮,但幾乎所有的行爲都有深意,故此,蔡行才不相信,周铨來拆了朱勔的屋子,真的隻是爲了出口惡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