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沒有想到,自己如此輕易,就見到此人!
當秦桧報名的第一瞬間,他的手就險些挪到了腰間——那裏别着匕首,隻要抓住這匕首往前捅去,這位千古之後仍令人咬牙切齒的漢奸****,就要血濺當場!
深深吸了口氣,周铨讓自己的殺機平複下來。
而秦桧此時,眼中滿是莫明其妙,不知眼前這少年,方才還是笑語吟吟,怎麽突然間就兇神惡煞一般。
周铨将自己的目光從此人臉上挪走,強忍着一擊殺之的沖動,向着秦梓又拱了拱手,勉強一笑:“爲我這叔父婚事,這幾日有些勞累,秦先生,我先告退……”
理智告訴他,應當在這兄弟二人面前保持鎮定,可是能控制住擊殺秦桧的沖動就已經不錯了,周铨實在沒有心力再與這兄弟二人虛以委蛇,故此也不待秦梓回應,他轉身就回到了接親的隊伍之中。
秦梓愕然,而秦桧則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
回到隊伍中後,周铨沉默了會兒,目光在前方李寶身上轉來轉去。
他心中有些可惜,或許該讓李寶認一認秦桧的面孔,有機會直接暗殺掉這個令他發怒的家夥。
原本杜狗兒成親帶來的歡愉,此時已經蕩然無存。
旁人沒有注意到他的情緒變化,師師小娘子卻注意到了,她扯了扯周铨的衣裳:“哥哥,你怎麽了?”
“沒怎麽,隻是方才那人,我很讨厭!”
“那人很厲害?”
“現在還不厲害,以後……可能會非常厲害。”
“再厲害也沒有哥哥厲害!”師師飛快地說道,話語中有無比的信心。
周铨頓時精神一振。
師師說的對,秦桧如今,也不過是一個進京趕考的書生,能有幾分本領?就算是他還能僥幸爬上高位,自己難道就怕他了?自己就不能往上爬?或者幹脆,自己就掀了這大宋的桌子,讓秦桧永無出賣民族害死忠義的機會!
“師師說的對,再厲害,也沒有哥哥厲害!”周铨原本想再揉揉小姑娘的發髻的,古人的發髻實在太有意思了,但看到她盈盈的目光,怔了怔,收回手,哈哈大笑起來。
面上雖笑,心裏想的卻是殺人放火的勾當:“若有機會,一定把這個秦桧先弄死再說!”
如同周铨所料,這場迎親在京師市井中造成了一場轟動。
迎親隊伍還沒有回到充當新房的周家舊宅,已經有十幾戶富貴人家來問三輪車在何處購得了。
載人的三輪車,一人就可以騎着走,上下坡不易騎時還可以推,比起至少需要兩要擡的轎子,可是要好用得多。
周铨毫不客氣,給這種載客三輪定了一個八十八貫的高件。
其實全車的成本,材料加人工,最多也不超過三十貫錢。
而且這還是最初這批車輛的成本,周铨心中還有打算,必然能将成本降得更低。
“哥哥,這門生意,果然可做!”
一邊計算這些人交來的訂金,師師一邊眉開眼笑。
“你以爲我隻是想做這門生意麽……呵呵,那可就太簡單了。”周铨卻搖了搖頭。
做那“闖天關”猜謎和冰棍生意,隻是爲了挑出合用可靠的人手,能力還在其次,忠誠才是第一。當初可是有一二十号少年,随他一起去賣冰棍,可最後被留在身邊委以職事的,隻有孫誠與王啓年二人,至于李寶,隻能算是未來的保镖和打手。
至于雪糖,對周铨來說隻是一個賺錢的方法,象這樣類似的方法,他還有好幾個,而且周铨很清楚,如今雪糖能有暴利,是物以稀爲貴,待普及之後,必然會導緻原料價格上漲,使得其利潤急速下隐。
他想做的,比這些要高端得多。
“哥哥,今日能陪我去一處地方麽?”
師師看着那麽多錢,心中卻想起了一件事情。
“師師說去哪,那便去哪!”有周侗在,周铨對于去哪兒都不擔心。
師師聞言抿嘴笑了笑,算好賬之後,她便略微收拾,用小布包兒包了百文銅錢,又尋了個小盒兒,裝了一盒子雪糖——雖然在市面上雪糖還很緊俏,可在周铨這裏卻是不少的。
準備停當之後,師師帶着周铨出了白家巷。行了好一會兒,來到一處偏僻所在。
“這裏是?”周铨愣了愣疑惑地看着師師。
“此地爲居養院。”師師低聲道。
“居養院?”
以周铨的曆史知識,隻是知道這似乎是古時的一種救濟機構。
華夏能成泱泱大國,自有其傳統。因爲仁政、人本之理念,很早官府便設有養救機構,而至大宋,更是集其大成。
“這居養之制,很早就有了,不過當今天子續位之後,更爲重視,年撥内庫數百萬錢爲供奉。蔡少師爲相時,更是推行全國,以絕戶之财和常平倉息支之,朝廷在撥放款項之時,位在軍糧之前……”跟在周铨身邊的周侗說到這裏,眼中有敬慕之色:“官家仁厚慈悲,蔡相亦爲賢相!”
周铨腦子裏頓時打了個結兒:“蔡少師、蔡相……莫非是蔡京?”
“正是。”
看了自己白發蒼蒼的伯父一眼,周铨有些無語了。
蔡京,可是在後世被認定爲大奸臣的人,也被視爲禍亂徽宗時朝政的六賊之首。
可聽自家伯父的口氣,他對蔡京還有些欽佩,對當今天子,那位著名的昏君趙佶,更是敬慕!
見周铨有些不以爲然,周侗暗歎了口氣。
雖然他與周傥都膽大妄爲,少不得有些私仇殺人的勾當,但是,周家世代忠義,爲國捐軀,偏偏到了周铨,這一代唯一的獨苗對朝廷和官家多有不敬。
這一點,周傥沒有看出來,周侗卻是看得清清楚楚。
他在教導嶽飛之時,便時以忠義激之,偏偏自家這個侄兒,卻不将忠義放在心上。
乘着這機會,正好教訓一番。
于是周侗開始細數當今天子與蔡京的政績,若他不說,周铨還真不知道,聽他一一說來,讓周铨目瞪口呆。
對内推行居養之制,行貨殖之術,對外開疆拓土連敗西賊……周侗口中的趙佶與蔡京,真是明君賢臣,簡直可以比拟前期的唐玄宗與姚宋了。
“果……果真如此?”好一會兒之後,周铨問道。
“老夫還會騙你不成,别人不敢說,這居養院中的老弱孤獨,誰敢在他們面前說一句官家、蔡公的壞話,信不信被他們唾上一臉!”
周铨還是不相信。
難道說,自己在後世看的史書都是錯的?可若是錯的,爲何又會有靖康之恥?
“大伯,該不會,這蔡少師對咱們周家有恩吧?”
“胡說什麽,你伯父豈是這等人!”周侗實在受不了這家夥的問題,一巴掌将周铨打老實了。
周铨嘴上雖然不問,心裏突然産生了一種好奇的念頭,想要近距離去觀察趙佶與蔡京,這對讓他覺得極爲矛盾君臣,究竟是怎麽把這個好端端的國家弄出靖康之恥的。
“正好,我若真想建立屬于自己的力量,可以借助一下這位官家。”他心中暗想。
踏入居養院之後,周铨再次呆住了。
原本他以爲,這居養院與後世某些名不符實的福利院、孤兒院一般,破壞的房屋、幹瘦的老人孩童,還有有氣無力的哭聲。
結果進來才發覺,居養院的房屋,比起他周家還要好!
不唯房屋更好,裏面的器物也相當精美,幾不遜于一般大戶人家。
“京師之内,東南西北各有一福澤園,皆是如此。”周侗又道。
周铨點了點頭,心中再度驚歎,那位奢侈的道君皇帝趙佶,對自己大方,沒有想到對這些可憐人也如此大方!
“你聽。”周侗又道。
于是周铨便聽到了朗朗的讀書之聲,這讓周铨更是驚訝,這可是他想做的事情:“這裏……還管讀書?”
“若是被遺棄的幼兒,還要代請乳母,待長得稍大能學,便許其入小學!”周侗道。
周铨沉默了好一會兒,然後苦笑起來:“竟然會如此……此前我還不知道如此。”
“如今你應當明白,爲何你上回許諾,說是要讓軍中遺屬老有養少有教,我與你父親爲何都不以爲然吧,其實,你父親爲書手之時,這邊的福澤園與居養院,便是你父親職司範圍之内……你做得再好,能比官家和蔡相做得好?”周侗又問道。
周铨原本是有些感慨的,聽得這裏,眉頭一揚:“那是自然,我肯定比他們做得好!”
周侗沉默了會兒,然後低聲道:“若你能發誓,做得比官家蔡相更好,我可以給你一些幫助!”
周侗雖然答應了周铨,要将那六千貫錢給他,但直到現在還沒有真正行動。畢竟是一大筆錢,周侗不得不慎重。
“我發誓,大伯将那六千貫錢給我,便是給我大助了。”周铨涎着臉道。
“你這小子,最是輕浮,若你爲将,我必然不放心你!”周侗沉下臉來,隐隐有發怒迹象。
周铨哈哈一笑,其實到現在,他已經不太在乎周侗所攜的六千貫錢了。
他更看重的,是周侗的人脈,因此他舉起一隻手,直指天穹:“我發誓,我所作所爲,必是爲我大宋……爲我華夏之民,炎黃貴裔!”
誓言才出,天空中轟的一聲雷響,雲層間處金光缭繞,如同一條金龍,在見證這誓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