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一片起哄之聲,熊二呵呵笑着,得意洋洋地向着周圍作揖。而真正猜出這個謎的書生,則是抿着嘴,傲然自得。
“恭喜閣下闖過第一關,請問是否還要闖第二關?”周铨又是笑着問道。
不花半點力氣,就到手一文錢,熊二看了看第二關,在那邊的樁柱之上,挂着個小布袋,周铨正在将五枚銅錢放進去,一邊放,還一邊向着他笑。
熊二想了想,反正這一文錢來得容易,若是下一關,依然這麽容易,豈不又到手五文錢?
而且,他奉命盯着周铨,來猜謎就是給周铨搗亂的。
“闖第二關!”熊二叫道。
周铨向師師點了點頭,師師便來到第二關處,又從一個小口袋裏掏出了一張紙。
“左邊不出頭,右邊不出頭,不是不出頭,就是不出頭……這都是什麽玩意啊!”
熊二隻是略微識字,第一關時的謎,也是别人相助,他才得過,這第二關難度稍高,因此他就隻能幹瞪眼了。
周铨也不急,向那邊李寶示意了一下,李寶将一個小小的滴漏舉了起來。
根據周铨的規則,猜謎有時間限制,熊二看到滴漏裏的水越來越少,心中漸漸有些急了,拼命向周圍擠眉弄眼,想要得到周圍人的幫助。
隻不過這一次謎稍難些,那個書生雖然能解,卻沒有再說什麽話,隻是在旁邊笑着。
時間一滴一滴漏走,熊二到最後惱羞成怒:“什麽狗屁謎,你這謎分明就是爲難人的,不算,不算!”
“方才說規矩時已經講了,若了參與者不服,可用賞額同等的錢,換取公開謎底。你這是第二關,隻需五文錢,便可知謎底。”
周铨也不急,等那熊二嚷過後大聲道,熊二眼珠子轉了轉,正想乘機鬧事,卻看到幾個鋪兵似乎要走過來,于是掏出六文銅錢:“方才一文還你,這還有五文錢,你公開謎底,若是沒有個道理,休怪俺不客氣!”
周铨沒動,自有李寶去接過了錢。錢到手之後,周铨向師師示意,師師上前一步:“謎底是一個林字,雙木爲林的林!”
邊上識字之人一想,“木”字果然就是“不”字出頭,左邊不出頭,右邊不出頭,可不就是一個“林”字!
這謎其實也不難,隻是熊二根本不通猜謎,無法破解,此時得了謎底,衆人都是恍然大悟。
熊二也服了氣,他哈哈一笑,然後便離開。
在他之後,衆人先是安靜了一會兒,然後便又有人要來“闖天關”。
正是那位看熱鬧的書生。
他倒不是貪财,隻不過猜謎正是此時文人喜好的娛樂方式之一,他閑着無聊,又看到周铨這“闖天關”有幾分意思,便來參與。
五文錢的參與費用,對他來說,隻是尋常,身邊的小僮直接就給了李寶。
秀才不愧是讀書人,僅僅是片刻功夫,便過了頭三關,若按照規則,彩錢已經要給他十六文了。
“這位秀才官人可是高手!”
見這書生連闖三關,周圍議論紛紛,都覺着周铨他們要吃個小虧,而李寶這矮壯小子,更是急得不停拿眼睛瞪那書生。
“秀才官人是否繼續?”周铨卻還保持着鎮定,向那書生問道。
“自然要繼續的,今日蔺某就要闖闖天關,看你這小厮還有什麽手段。”那書生笑道。
他想從周铨臉上看到慌亂,結果卻什麽都沒有看到,周铨依舊鎮定。
第四關謎題出來了,猜一成語,謎面卻是一連串數字:十、百、千。
蔺姓書生看着這謎,終于皺緊了眉頭。
滴漏一點點滴盡,眼見時間快到,蔺姓書生突然一揚眉:“我想到了,應是萬無一失!”
“秀才官人果然高才,謎底正是萬無一失!”
這結果,讓李寶終于急了:“你你你出的謎究竟成不成啊!”
周铨不理他,而是笑道:“秀才官人,是否繼續?”
“自然繼續,花紅賞錢倒在其次,今日闖天關躍龍門,在你這得個好彩頭!”那書生笑道。
不過見到第五關的謎面之後,他再次陷入苦思之中。
“壹貳叁肆伍陸柒捌玖……猜一書名……”
這蔺書生胸中有才,也算博覽群書,可急切間,要從萬千種書中找到一個書名,并不容易。想了許久,他終于搖了搖頭,啞然一笑道:“這第五關,要想知道謎底,應當五十文吧,僮兒,拿五十文錢出去,方才領的花紅,也還給他們!”
這下子李寶頓時歡喜,換了那蔺書生的小厮嘟嘴不快了。
“謎底是《拾遺記》。”師師在旁道,神采飛揚,頗爲驕傲。
周铨贊許地向她挑了挑大拇指,這前五關的謎,其實都是師師所出,沒有想到竟然能攔得住這蔺書生。
蔺書生失利而退,這一下子,旁人就慎重了,過了會兒,才又有一人,拿出五文錢來猜謎。
不過此人猜過兩關之後,便收手不猜,在他身上,周铨貼出去六文錢。
又有幾人試着猜謎,多的過了三關,少的第一關就被攔住。圍觀看熱鬧的人越來越多,一時之間,連道路都爲之擁堵。
待第二十個猜謎者止步于第三關後,太陽西下,一些奢華之所已經點亮了燈廂,周铨笑着向周圍做了個團揖:“各位各位,今日已遲,後日我們在此,還有更熱鬧的要辦,請各位後日再來光顧!”
原本還在李寶那兒排隊交錢的人,此時也隻能歎息着散去。
這邊人在散場,那邊師師也将今日的收支算了出來,莫看熱鬧挺大,但是扣去開支,今日的收入才是區區的二十文。
周圍的少年原本都很興奮,覺得自己總算做了一件事情,但知道這結果時,大夥不免有些失望。
才二十文錢,卻讓這麽多人忙了大半天時間。
“不錯不錯,賺了不少啊,哈哈哈哈,二十文,二十文,忙一下午,就賺二十文,周铨,你現在果然有出息了!”
師師才向周铨報賬,就聽得旁邊有人狂笑,正是那個胖少年。
周铨已經從李寶口中知道,此人姓賈,名達,所住地方離周家不遠,乃是附近一小霸。
其實他的身份與周铨相似,其父賈奕也是開封府中的一個小吏,隻不過并非禁軍出身,而是讀書人。
讀書人爲吏,自然是有些不甘心的,故此,賈達之父賈奕一直在努力鑽營,想要轉吏爲官,獲得品級。但此事複雜,不易操作,賈奕如今正在百般鑽營。
賈達的叫嚣,周铨充耳不聞,别的少年卻一個個怒了起來。隻不過,賈達的嘲笑也有幾分道理,故此他們更爲沮喪。
“各位,各位,你們瞧瞧,十幾個人,忙了大半日,一共賺了二十文錢,當真是好營生,這位周铨小哥兒,想出這麽個賺錢的方法,當真是聰明至極……我這一輩子還不曾見過如此無聊之人,大半天隻賺二十文,哈哈哈哈!”
胖子賈達不依不饒,仍然在那裏叫嚣,他身邊的幾個跟班,也都是嘲笑不止。
周铨歎了口氣,看着胖子搖了搖頭:“我這一輩子也不曾見過如此無聊之輩啊。”
胖子哈哈正樂着,剛想再諷刺周铨幾句,突然間意識到不對:“你是什麽意思?”
“我們這些人在這無聊,好歹還賺了二十文錢,還有比我們更無聊之人,在旁邊看了我們大半日,幫我們捧了人場,卻一文錢都沒賺到,你說那些人無聊不無聊?”
“啊?”胖子頓時呆了,嘴巴張得老大,合都合不攏。
他實在是不知道如何反駁周铨的話,在他印象中,周铨魯莽暴躁,口舌笨拙,根本說不過他,可今天卻大大不然!
“我這人最是知禮,賈胖子,你幫我捧了場,我總得給點謝意,喏,這一文錢,給你了。”
周铨将一文錢直接塞進胖子大張的嘴裏,還很友好地托了一下他的下巴,幫他将嘴巴合攏,然後揮了揮手:“咱們回去吧!”
“呸呸呸!”賈達把嘴裏的銅錢吐掉,看到那銅錢上鏽迹斑斑,還幹嘔了兩下。等他擡起頭來時,周铨帶着人已經走遠了。
“我、我、我要打死你!”
賈達大怒,揮着肥成一坨的拳頭就要沖向周铨,卻被身邊人攔住。
“别,别,打不過那家夥,我們打不過!”他的跟班們緊張萬分,真沖上去的話,挨打的八成是他們。
而就在這時,周铨身邊李寶回過頭來,狠狠地瞪了賈達一眼。
這家夥個頭不高,但目光兇悍,賈達被瞪得一愣,那氣勢頓時洩了。
周铨在他們這些年齡相當的市井少年中是能打的,但論及狠人,尚不如這李寶。賈達罵了一聲,終究沒有再沖出去。
“後日再說!”他恨恨地抛下一句,心裏琢磨着如何去召人手,後日周铨再來時給他搗亂。
且不提胖子賈達,周铨等人回到家中時,已經天色較暗,周父周母都在家中,客客氣氣地讓李寶再吃了一頓飯,等李寶走了之後,周母将門關好,周父則抓起一根白臘杆。
感覺到氣氛不對,周铨蹭地跳了起來:“爹,娘,你們這是做甚?”
“聽說你做得好大事業,總得給你留下點記憶。”周傥鐵青着臉道。
“我又怎麽了?”周铨莫明其妙。
“你去頑皮打鬧,我不怪你,你去看人家小娘子洗澡,我不怪你,唯獨這賭字……你竟然敢帶着人去賭!老子今日若不抽斷你的腿,老子就不姓周!”
周铨大驚失色,眼見周傥掄着白臘杆向自己抽來,他慌忙閃躲,逃到了周母身後。
結果周母隻是一個轉身,便擒住他胳膊,也不知怎麽使的力氣,他整個人就被制住,動彈不得。
“莫要齊打斷了,你隻打斷一條,留一條給老娘來打!”周铨正待向母親求饒,卻聽得周母這樣說,頓時呆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