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采上尉的半個身體露出裝甲車,指着不遠處的公路,對散兵坑裏的傘兵喊道:“下士先生,俄國人離我們還有多遠?”
雙人散兵坑裏的傘兵下士一攤手,随後指着前方的森林說道:“那些森林擋住了我的視線,我看不到。你要是想知道俄國人的動向,最好問問它。”
傘兵下士說着右手豎起食指,指了指天空。
尼采上尉擡起頭,看向懸停在距離地面大約五十米高的那架FI-8蜂鳥式直升機。
直升機的後座上,觀察手舉着望遠鏡,正全神貫注的盯着東方。
尼采上尉雙手聚攏在嘴邊,幾乎喊破喉嚨才穿透發動機轟鳴聲的阻礙,引起觀察手的注意。
得到觀察手的确認,俄國人的前衛部隊距離城市還遠,不會對他們的造成威脅後,裝甲車呼嘯着沖上公路,向東方開去。
開出五百多米遠,裝甲車停在路邊。
諾貝爾上尉命令兩個身穿傘兵制服的勤務兵到前方森林中隐蔽,充當觀察哨。
自己則帶着另外兩個勤務兵,拿着工兵鍬在土路上忙碌起來。
先是在地面上鑽孔,然後塞進炸藥,一次小規模爆破之後,地面上多出一個長方形的坑。
四個人齊心合力,從裝甲車的車廂裏搬出一個4英呎長、英呎寬、1英呎高的迷你坦克。
“爲了不負我爆破專家諾貝爾之名,我要用我們的巨人給俄國人送上一份厚禮。”諾貝爾上尉笑着說道。
四個人手中的迷你坦克,是德國在四二年春季剛剛研發成功的一款工兵用炸藥輸送車,軍内編号爲SDKFZ0,昵稱是歌利亞遙控坦克。
歌利亞是希臘神話中巨人的意思,諾貝爾上尉才用這個和迷你坦克體積極不相稱的名字稱呼它。
歌利亞遙控坦克,顧名思義,是一款可以遙控操作的迷你坦克。
該車可由一個遙控操縱杆控制,操縱箱由三根電纜連接,兩條控制行駛,一條負責引爆。
每個哥利亞遙控炸彈都有長達60米的電纜,早期的哥利亞遙控炸彈由電動馬達驅動。
這輛歌利亞遙控坦克,是諾貝爾上尉從總督衛隊工兵手裏要來的,目的就是給遠道而來的蘇軍送上一份見面大禮包。
四個人搬着歌利亞遙控坦克,将它放進土路上的長方形的坑内,拉出導線,接着用工兵鍬給坑内填滿土。
埋好坦克,四個人分工合作,每人負責一段,從土路一直到公路邊上的壕溝裏,挖出一條袖珍型的長坑,醒目的導線被放進坑内,随後掩埋,直到導線延伸出五十多米遠,沒入公路邊的一小片白桦林裏,四人才收工。
尼采上尉卸下裝甲車上一個備用輪胎,在歌利亞遙控炸彈掩埋的位置上反複滾動,壓出幾道明顯的車轍印記,才心滿意足地滾動着輪胎返回裝甲車。
收回兩個觀察哨,裝甲車後退到白桦林後方,背對樹林待命。
諾貝爾上尉手拿遙控器,一邊放線一邊退向白桦林深處,接着拐了個彎,轉向白桦林邊緣,躲在一叢開滿紫花的灌木後面,緊盯着一百五十多米外的埋雷地點。
“這種大号地雷爆炸後的威力怎麽樣?”尼采上尉忍不住心中的好奇問道。
“我隻能告訴你,别看到我們的巨人個頭很小,它的肚子裏面可是裝了足有六十千克炸藥,爆炸的場面請自行想象。”諾貝爾上尉很不給面子的賣了個關子。
足足等了半個小時,兩人才等來期盼已久的噪音。
“這個聲音,應該是KV或者T-4。他們總算是突破元首團的雷區,來給我送戰績了。”諾貝爾上尉伸長脖子,死死盯着公路遠處。
尼采上尉拿着望遠鏡,隐隐看到公路遠處開來一輛坦克。
看到那輛坦克上的傾斜裝甲,尼采上尉說道:“是T-4,爲什麽隻有一輛?”
又過了大約半分鍾,尼采上尉英俊的面孔先是一僵,接着猛地笑出聲來。
“這個悲劇的家夥,它是被派來探路的。”尼采上尉說道。
尼采上尉清楚地看到,那輛T-4坦克後面跟着一支坦克縱隊,隻是第二輛坦克和打頭陣的T-4之間拉開足有五十米的距離。
一瞬間,尼采上尉便摸清對面蘇聯人的心思。
雖說突破了元首團的雷區,雷區也給蘇聯人留下了心裏陰影,所以才會派出皮糙肉厚的T-4打頭陣,試探公路上有沒有新的雷區。
俄國人的想法很好,可惜遇到的卻是爆破專家諾貝爾設下的超大号地雷。
悲劇,徹底的悲劇,比莎士比亞筆下的四大悲劇還要悲慘一百倍。
尼采上尉扭頭看着紅光滿面,眼睛中爆射出精光的諾貝爾上尉,在心中默默爲那輛T-4坦克的悲劇人生提前畫上一個句号。
“來了,來了······”諾貝爾上尉盯着越來越近的T-4型坦克,嘴裏念念有詞。
尼采上尉和四名勤務兵也被諾貝爾上尉的熱情所感染,各自端着武器,興奮地等待激動人心的一刻。
五十米,三十米,十米······當T-4型坦克左側的履帶壓上炸點的一瞬間,諾貝爾上尉狠狠的按下引爆的按鈕。
“隆······”随着一聲巨大的爆炸聲響起,尼采上尉六人感到一陣地動山搖,身體情不自禁的打起冷顫,耳朵失去全部聲音,隻有無盡的嗡嗡聲在回蕩。
炸點周圍揚起漫天的黃色煙塵,瞬間吞噬了公路,遮蔽了衆人的視線。
一個龐然大物自煙塵中飛出,正是那輛充滿悲劇色彩的T-4型坦克。
身體側翻,“肚皮”朝向公路左側,T-4型坦克在公路上劃出一道優美的漂移曲線,直飛到公路右側壕溝裏。
履帶碎片,裝甲鋼闆碎片,中間還夾雜着兩個負重輪,無數鋼鐵零件自T-4上飛出,四散飛射。
雖然距離慘案發生現場足有一百五十多米,尼采上尉等人還是下意識的壓低身體,唯恐被迎面飛來的“暗器”擊中。
煙塵久久沒有散去,籠罩在公路上空,遮蔽了衆人的視線。
足足過了有五分鍾,越來越稀薄的煙塵中,才顯露出四個人影。
四個帶着坦克帽的蘇軍士兵,小跑到公路邊,找到悲劇的主角,那輛靜靜躺在壕溝裏的T-4型坦克,對着坦克一陣大呼小叫。
因爲距離太遠,雖然聽不到遠處蘇軍士兵喊得是什麽,尼采上尉等人依舊能夠猜出,他們是在确認坦克裏面是否有幸存者。
“如果閣下在這裏,看到這種場面,他肯定會說,即使坦克裏面有幸存者,下半生基本也是生活不能自理了。”尼采上尉說道。
諾貝爾上尉推推鼻梁上的眼鏡,自豪地說道:“經過這麽一次爆破行動,我想俄國人的坦克縱隊至少要在這裏停留半個小時。等他們的工兵上來,費盡心思檢查過路面卻找不到一顆地雷,不知道會是一種什麽樣的表情?”
“你的表演時間已經結束,我們該撤退了。”尼采上尉說道。
“好的,衛隊的工兵連手裏還有至少二十個歌利亞遙控坦克,足夠我們用的。”諾貝爾上尉說着轉身離去。
走出白桦林,六個人依次跳上裝甲車,沿着原路返回。
路過之前曾經停留過的散兵坑時,那個傘兵下士問到:“前面發生了什麽事?那次爆炸是你們搞出來的?”
“俄國人踩到我們埋下的地雷,你們很快就會見到他們,祝你們好運。”尼采上尉站在車頭處,向下士揮揮手,潇灑地乘車離去。
傘兵下士轉過身,看向爆炸聲響起的方向,面色變得嚴峻起來。
大約四十多分鍾後,傘兵下士察覺到戰争陰雲的逼近。
懸停在頭頂的FI-8直升機忽然降低高度,觀察手手舞足蹈地對他喊道:“俄國人來了,我們先撤了,祝你們好運。”
話音未落,伴随着隆隆的發動機轟鳴聲,直升機飛箭一般飛向西方。
片刻後,傘兵下士終于明白直升機匆忙離去的原因。
一個龐大的機群出現在東方的天空。
傘兵下士匆忙數了一遍,驚恐地發現轟炸機和護航的戰鬥機總數足有上百架之多。
“炸彈的落點千萬不要太近。”下士仰面向天,看着飛快接近的機群,不停地喃喃自語。
“庫爾特,我們的飛機在哪裏?他們去哪了?”同在散兵坑裏的傘兵問道。
“不知道,這要問我們的帝國元帥閣下。”下士答道。
那個傘兵剛要說話,臉色忽然一變,急忙壓低自己的身體,雖然他已經是蹲在散兵坑裏。
被稱作庫爾特的傘兵下士反應也不慢,擡起雙手捂住兩隻耳朵。
雙手捂住雙耳的瞬間,無數近在咫尺的爆炸聲一波接着一波想起,一刻不停地沖擊着兩名傘兵的身體。
爆炸聲中,黃色的塵土,綠色的碎草飛落進散兵坑,拍打在兩人身上,染黃了兩人的鋼盔和軍裝。
兩名傘兵曾經在羅馬尼亞和蘇聯陸軍交過手,對蘇聯陸軍的制式武器還算了解,立刻認出蘇軍炮火來自哪一款武器。
“是15榴彈炮,還有1,很久沒有聽到它們的聲音了。”下士庫爾特捂着耳朵大喊道。
“炮擊已經開始,他們的步兵也不遠了,我們要做好準備。”
連綿不絕的爆炸聲中,無盡的炮火覆蓋了普斯托什卡城中,傘兵們控制的區域。
城市的中心,蘇聯空軍轟炸機群扔下的炸彈地毯般覆蓋了大半個城區。
城中的德軍沒有坐以待斃,88毫米防空炮,40毫米博福斯高射炮将無數炮彈射向空中,用強大的火力包圍他們的領空。
蔚藍的天空中,高炮炮彈爆出一團團灰黑色的硝煙,圍繞在蘇軍戰機身旁。不時有蘇軍戰機被炮火擊中,或是機翼折斷,旋轉着墜向地面,或是拖着火焰和濃重的黑煙,直沖向地面摔得粉身碎骨。
不到十五分鍾的時間,天空中還多出傘兵無比熟悉的白色“花瓣”,那是蘇軍飛行員們逃生用的降落傘。
躲在散兵坑裏,庫爾特下士和戰友捂着耳朵,在炮火和大地的顫動中足足煎熬了有十五分鍾,才被刺耳的哨音召喚出散兵坑。
聽到刺耳的嘟嘟聲,庫爾特下士拿起抱在懷中的STG4突擊步槍,他的戰友也抄起G4型半自動步槍。
身爲老兵,他們清楚地知道,哨音代表着俄軍步兵和坦克的沖鋒已然開始,最考驗他們戰鬥意志的時刻即将到來。
“嗤······嗤······”MG-4機槍發出撕裂油布般的怪叫聲。
“日······日······”Gre4型81毫米迫擊炮特有的開火聲也傳進兩人的耳中。
悄悄探出半個頭,庫爾特下士的雙眼幾乎平貼在地面。
東方的森林中,數不清的蘇軍步兵沖出森林,端着武器,向自己所在的陣地沖來。
平坦的草地上,蘇軍步兵前方,二十多輛坦克,車尾噴吐着黑煙,引導着步兵發起聲勢浩大的沖鋒,沖在最前面的坦克,距離德軍傘兵陣地隻有不到二百米。
庫爾特下士摸了摸有腳邊,摸到一個圓盤狀的大家夥,是一個反坦克地雷。
“但願用不到這個家夥。”庫爾特小聲嘀咕道。
看着越來越近的蘇軍坦克和步兵,庫爾特拉動槍栓将子彈上膛,冷靜地觀察戰場局勢。
不到一分鍾的時間,沖在最前面的一輛T-4型克已經逼近到距離傘兵陣地一百米内,卻一個急刹車停了下來,前方的傾斜鋼闆上,多出兩個圓滾滾的黑洞。
它的正前方,一輛三号突擊炮見目标被摧毀,随即搖動炮口,指向另一個目标。
傘兵們的抵抗沒有阻擋住蘇軍步坦集群前進的腳步,真正發揮作用的還是戰争之神。
伴随着來自背後的呼嘯聲,鋪天蓋地的火光和煙塵,瞬間淹沒沖鋒中的蘇軍。
看着血肉橫飛的蘇軍步兵,庫爾特下士沒有很多興奮,他知道,這次進攻不過是敵人的試探性進攻,地獄之門才剛剛打開一道縫隙。(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