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代萬家燈火的是沖天而起的探照燈光柱，這些光柱掃過夜空，很快鎖定葉金尼機群所在的方位，曳光彈拖着明亮的尾迹，直撲蘇軍機群。
高射炮開火的轟鳴聲和防空警報刺耳的吼叫聲籠罩在柏林城上空，也鑽進葉金尼上校的耳中，他大笑着喊道：“讓德國人嘗一嘗戰争的恐怖吧，投彈，投彈，最好能炸死希特勒，這樣戰争就結束了。”
PE-8轟炸機機腹的艙門大開，黑色的炸彈雨點般的落向地面，其他機組也不甘落後，紛紛将炸彈扔向柏林。
十二架飛機共計扔下九噸炸彈，地面上爆出無數炫麗的火光。
扔掉炸彈，完成任務，葉金尼上校長長地出了一口惡氣，歡喜過後，緊皺眉頭開始思考機群現在所處的險境。
地面上，不知多少道粗大的光柱直指天空，跟随着自己的機群行動，曳光彈的彈鏈猶如長了眼睛飛向機群。
無論是前後左右，還是機群的上方和下方，到處都是高射炮彈爆炸的烈焰，一股股氣浪震的戰機機身巨震，好像随時要散架一般，
“掉頭，掉頭，趕快掉頭，我們要按照原路返回。”葉金尼對阿拉富佐夫喊道。
兩人齊心合力操縱飛機，PE-8戰略轟炸機寬達近四十米的機身調轉機頭，轉向東北方向。
飛機轉身的瞬間，葉金尼和阿拉富佐夫的目光指向機頭的右前方，一架PE-8戰略轟炸機全身被熊熊火焰包裹，快速地向地面滑落，機艙的逃生門裏，接連跳出四個人影。
四個人影消失在他視野的時候，葉金尼上校看到白色的降落傘飄蕩在天空。
“倒黴的家夥，他應該是被德國人的高射炮彈近距離爆炸擊毀的，十一個人裏隻逃出來四個人，連一半都不到，真是太不幸了。”葉金尼上校說道。
“那四個人跳傘成功，我們應該祝賀他們嗎？”阿拉富佐夫說道。
葉金尼上校沉默不語，那四個戰友跳傘到柏林附近，或者直接落到柏林市區裏，逃脫的可能性基本爲零。
德國人首都被轟炸，盛怒之下抓到他們，還不知道會用什麽樣的手段對待他們。
“不要想那麽多，我們現在應該想着怎麽樣能夠安全返回奧賽爾機場。”葉金尼上校說道。
他的聲音被一聲前所未有的爆炸遮蔽，眼角的餘光也看到飛機右側爆出一團巨大的火球，幾乎是緊貼着飛機。
葉金尼感到身軀随着機身發出劇烈的颠簸，就要急速奔馳的汽車壓到石頭一樣。
颠簸很快消失，飛機恢複平穩，葉金尼上校仔細感受飛機的飛行，沒有發動機罷工，機身也沒有哪個部位被彈片重創，至少機艙内的其他機組人員沒有發來受損報告。
“真是奇迹，那枚炸彈距離我們那麽近，竟然沒有幹掉我們。”阿拉富佐夫少校興奮地說道。
“爲了那枚炮彈，我們落地之後應該喝上一瓶伏特加慶祝。”葉金尼上校說道。
阿拉富佐夫少校的回答遲遲沒有出現，葉金尼疑惑地看向他，才發現他正盯着儀表盤出神。
順着阿拉富佐夫的視線看去，葉金尼上校看到燃油量表的指針正飛快地向左轉動，轉動的速度之快明顯超過正常的消耗速度。
“可能是右側機翼下燃油箱被擊中，我們的燃料正在洩露。”阿拉富佐夫說道。
葉金尼上校看着飛快轉動的燃料量表，腦門的皺紋幾乎擰成一個疙瘩。
等指針停下後，葉金尼和阿拉富佐夫交換了一個眼神，兩人都看到對方眼中的緊張與焦慮。
“剩下的燃料隻夠我們飛不到三個小時，無法支撐我們原路返回，我們必須更改回家的路線。”阿拉富佐夫說道。
“我們不能再走海上航線，兩點之間直線最短，我們直接向東飛。”葉金尼上校說道。
和機群其他機組人員說明情況後，葉金尼上校很快收到一連串的祝福。
“祝你好運，上校同志。”
“一路平安，上校同志。”
“我們回國再見，上校同志。”
剩餘的十一架轟炸機在空中分道揚镳，十架飛機組成機群，取道波羅的海飛向奧賽爾機場，葉金尼上校駕駛的飛機孤零零地飛向正東方。
飛行一個小時後，阿拉富佐夫哆嗦着說道：“我們是不是來錯了地方？爲什麽會這麽冷？”
葉金尼上校不停搓動凍得麻木的雙手，随後指着機艙玻璃上的白色窗花說道：“我想我們剛才闖進的雲層是低壓雲層，看到這些冰晶沒有？我們遇到了很大的麻煩，最好能夠在冰塊包圍我們之前飛出這片雲層。”
機艙内的氣溫越來越低，兩人凍得牙齒嗒嗒作響，機艙玻璃上的冰晶窗花也越來越厚。
兩人最驚恐的是飛機儀表盤上的高度儀指針也在慢慢滑動，表明飛機的高度正在緩慢降低。
500米，400米......直到飛機的高度降到000米，高度儀才恢複平穩。
“我想我們的飛機現在肯定已經變成一個大冰塊，我們将是第一個駕駛冰塊飛行的機組。”阿拉富佐夫哆嗦着說道。
“我們距離進入我國邊境還有多長時間？”葉金尼上校抱着胳膊，哆嗦着對領航員問道。
“快了，還有大約80公裏的距離，我們就能進入蘇聯領土......隻是我不知道，地面上的戰線推進到什麽位置？所以，我們要盡量向東飛，飛得越遠越好。”領航員說道。
“我知道，我們絕對不能落到德國人手裏。”葉金尼說道。
然而事與願違，十分鍾後，阿拉富佐夫充滿驚恐的吼叫聲響起。
“該死的，右翼的發動機停轉了。”
“冷靜點，右翼隻是一個發動機停轉，我們還有兩個發動機可以使用，足夠我們飛回家。”葉金尼上校說道。
“我要用牙齒把這該死的柴油發動機統統咬碎！發動機是完成任務的保證，但是使用這種該死的柴油發動機隻會使我們蒙受損失，真是太可惡了。”
葉金尼對阿拉富佐夫的抱怨很是頭痛，卻無力反駁，因爲他聽到阿拉富佐夫發出一聲尖叫。
“右翼的另一個發動機也停轉了，我們攤上大麻煩了。”
“别慌，讓飛機俯沖，看看能不能讓發動機重新運轉？”葉金尼喊道。
“你确定要這樣做？我們距離地面的高度隻有000米。”阿拉富佐夫問道。
“我确定......我們一定要冷靜......該死的，爲什麽會這樣，這狗娘養的發動機。”葉金尼上校忽然歇斯底裏的破口大罵。
“狗屎一樣的發動機是怎麽拿到生産許可的？燃料明明還沒有用完，發動機竟然都停轉了。”阿拉富佐夫也跟着罵道。
關鍵時刻，左側機翼下僅剩的那個柴油發動機也停止轉動，PE-8轟炸機徹底失去動力，巨大的機身猶如一隻蝙蝠，無聲無息地劃過夜空，撲向一望無際的大地。
“穩住，穩住，看到前面那片森林沒有？我們在那裏迫降。”葉金尼上校說道。
“慢下來，慢下來，角度小一點，我親愛的寶貝......”阿拉富佐夫一邊操縱飛機，嘴裏一邊念念有詞。
高度表的指針飛速轉動，飛機的高度急速下降，距離地面已經不到三百米。
“穩住，穩住，撞擊準備......”葉金尼上校聲嘶力竭地喊道。
巨大的震動中，葉金尼上校的身軀随着機身的跳動而起伏，如果不是安全帶綁住他的身體，他感到自己随時會騰空而起。
PE-8轟炸機巨大的體重和急速帶來強大的慣性和破壞力，機身下，數不清的樹枝和樹幹被撞斷，機身在樹林中撞出一條新的道路。
等機身穩住不再晃動，葉金尼長出一口氣，解開安全帶，高喊着向艙門走去：“所有人馬上撤離，所有人馬上撤離。”
五六分鍾後，葉金尼上校數過眼前的戰友，十一個人，一個不少，全部安全撤離，隻有兩個人在迫降的震動中受了輕傷。
大約兩個小時後，森林南側的一條公路邊，葉金尼上校和他的部下攔住一隊開向西方的卡車縱隊。
卡車縱隊的指揮官，一個中校聽葉金尼講述完他們的英雄事迹後，慷慨地劃出一輛嘎斯卡車送他們返回後方，明斯克市。
到達明斯克後不久，葉金尼上校和他的部下就接到一個讓他們振奮人心的消息，他們将會被飛機送往莫斯科，總書記斯大林同志要接見他們。
在激動與不安中，葉金尼上校和他的部下等來了天亮，随後被送往機場......
柏林市中心，沃斯大街四号總理府内，天空剛剛放亮，戈林便一身戎裝沖進大廳。
不到兩分鍾後，希特勒穿着一身睡衣，趿拉着拖鞋，睡眼惺忪地走進客廳，一屁股坐到沙發上，打着呵欠問道：“怎麽樣？這次空襲造成多大損失？”
“損失輕微，俄國人大多數炸彈都扔到東北部的郊區，十七人受傷，無人死亡。”
希特勒揉着眼睛說道：“我能理解斯大林的做法，他是想告訴我們，蘇聯空軍仍然存在，并且還能襲擊我們的大後方，這次行動的象征意義大過軍事意義。”
“我們抓到四個跳傘的蘇軍飛行員，他們是從塔林灣附近一個叫做奧賽爾的小島上起飛的。”
“那就讓北方集團軍群加快進攻，盡早占領這個小島，我們不能白受一次驚吓，必須要進行報複。”
“我已經計劃好了，我會派遣轟炸機編隊空襲奧賽爾機場，将俄國人的飛機摧毀在地面上，然後再安排一次空襲莫斯科的報複行動。”戈林說道。
“可以，我們也要讓莫斯科的夜晚充滿噩夢。”
戈林轉了轉眼睛，收斂臉上的笑容，歎氣說道：“可惜，因爲産能不足，空軍的戰略轟炸機部隊目前僅有不到五十架飛機可以動用，而且還要算上培訓飛行員用的教練機。即使空襲莫斯科，也隻能像俄國人今天幹的一樣，最多帶給他們一些驚吓，在軍事方面無法起到決定性作用。”
“我們有必要多生産一些戰略轟炸機，不僅是轟炸莫斯科，轟炸烏拉爾工業區也會用到。”希特勒說道。
戈林順勢和希特勒叫苦。
“大部分的産能要用來生産戰鬥機和俯沖轟炸機，還有中型轟炸機，不僅是空軍，海軍航空兵、武裝黨衛軍，唉，到處都在和空軍搶産能。經過今晚的教訓，我們還要加速夜間戰鬥機的開發和生産，還要加速夜戰機載雷達的研究，實在是無法分出更多的産能給戰略轟炸機......”
“你究竟想說什麽？”希特勒問道。
“我的意思是，以我們現有的産能，已經無法滿足戰争的需要，不僅僅是空軍，陸軍和海軍也是如此。陸軍那裏，因爲産能問題，強大的E-40型坦克産量遲遲無法提升，目前隻有三個重裝甲營可以動用，陸軍對此很是不滿。海軍那邊，新式的西克特級航母和興登堡級戰列艦的生産也受到拖累，因爲鋼材不足。所以，我的意思是，我們必須要進行總動員，隻有總動員才能以最快速度滿足我們軍事上的生産需求。”
“總動員......你跟我來。”
希特勒帶着戈林走進辦公室，他拿起桌上的一份表格，細細地研讀，戈林站在他身邊，伸着腦袋，盯着表格上一系列的數字。
“海因茨提醒過我，在與蘇聯開戰後要進行總動員，但是目的不僅僅是對付蘇聯，也是爲了應對未來不可預測的局勢。這份表格是我派人對美國的戰争潛力的調查報告。報告上顯示，美國全國已經進入戰時狀态，并進行了總動員。預估美國人一年可以生産超過兩萬輛以上的坦克，飛機超過五萬架，這還不是他們最大的産量，随着戰争時間的延長，這些數字還會增加。”
“美國人是我們的敵人還是朋友，現在還無法預測，我們必須要提前做出準備。我們去年的坦克産量隻有不到四千輛，飛機産量不到兩萬，我認爲，我們必須要進行總動員，才能保證有效的擊敗蘇聯，和處理美國帶來的壓力。”
“你說的對，我們不能再浪費時間。我們打的是一場統一歐洲的戰争，不能有任何的大意。你去準備一下，我明天要在國會大廈召開會議，下達總動員令。”（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