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着後背錐心的刺痛,修奈澤爾喘着粗氣,發現自己正趴在一輛嘎斯卡車的後車廂裏。
他想用雙手撐起身體,卻感到左肩膀每動一下就好像要斷掉一般痛苦。
艱難地用右手撐起身體,修奈澤爾聽到身後傳來一個聲音。
“上尉同志,不要亂動,你後背上的傷勢很嚴重,最好是趴着。”
感受到後背的劇痛,修奈澤爾不再逞強,乖乖地趴在車廂裏,扭頭看向四周。
不算他在内,車廂裏還坐着六個人,其中四個是傷員,一個左臂上戴着紅十字袖套的醫務兵,和一個穿着藍色軍裝的NKVD部隊士兵。
“我們要去哪裏?”修奈澤爾向醫務兵問道。
“我們正在去渡口,你和這幾個同志的傷勢比較嚴重,必須撤到後方的戰地醫院去救治,否則可能會有生命危險。
左臂和後背都受了重傷,修奈澤爾心中雖然充滿鬥志,卻也無可奈何,隻能趴在那裏傾聽車廂外面的槍炮的轟鳴聲。
竟然連德國人長什麽樣都不知道,就結束這場戰鬥,實在是不甘心。
忍受着傷口的疼痛和内心的不甘雙重煎熬,修奈澤爾被卡車拉到了渡口。
開車的正是那個和他一起避難的上士。
他停穩卡車之後跳出駕駛艙,跑到後車廂幫助醫務兵攙扶傷員下車。
下車後,修奈澤爾扶着車廂看向碼頭,就見二百多米寬的碼頭上擠滿了人。
等待船隻撤向後方的傷員,剛從後方乘坐船隻渡過布澤烏河的補充兵混雜在一起,吵吵嚷嚷的聲音讓碼頭猶如菜市場一般喧鬧。
右手拄着SVT-40半自動步槍當拐棍,修奈澤爾搖搖晃晃地加入傷員隊伍,排隊等着上船過河。
他們的背後,大約兩個排的步兵排起隊列,離開碼頭向城區進軍。
修奈澤爾擔心地看向天空,還好,空軍的戰鬥機來的還算及時,應該不用害怕德國人的空軍來轟炸這個渡口,唯一要擔心的就是德國人的炮擊。
沖鋒舟和橡皮艇交織穿梭于布澤烏河兩岸,修奈澤爾所在的隊伍也越來越短。
修奈澤爾眼看着就要輪到自己上船,忽然背後槍聲鞭炮般響了起來。
作爲一名老兵,他聽出槍聲離自己非常近,隻有三四百米的距離,絕對不是從布澤烏市裏傳出來的。
“噗......砰......哒哒哒”
迫擊炮-彈的爆炸聲,捷格加廖夫機槍的掃射聲也跟着傳來。
修奈澤爾急忙掉頭跑上河岸邊的土坡,用望遠鏡向槍聲傳來的方向望去,就見東面和東南面的草叢中閃現出七八輛裝甲車,裝甲車後面影影綽綽有很多人影閃動。
上百名蘇軍士兵正趴在公路邊,利用起伏的地形作掩護,阻止敵人的接近。
看裝甲車的樣式肯定不是自己人,羅馬尼亞人的軍隊沒有能力出現在這裏,對方的身份隻有一個,是德國人。
震驚中,修奈澤爾瞬間忘記自己身上所有的傷痛。
這些德國人是從哪裏來的?數量有多少?
碼頭上越來越多的人已經注意到碼頭附近的槍聲,恐慌迅速在人群中漫延,等待撤退的傷員驚慌失措地湧向河邊,用剩餘的力氣搶奪船隻,就連維護碼頭秩序的士兵也跟着陷入慌亂,忘記自己的職責,逃向河邊争相跳上船隻逃命。
不知是誰狂喊道:“坦克,德國人的坦克來了。”
修奈澤爾氣的幾乎暈厥過去,那個家夥難道還嫌碼頭不夠混亂,竟然誤将德國人的裝甲車當做坦克,還胡亂叫喊。
果然如他預料的一般,碼頭上的人群更加混亂,他們咒罵着争吵着湧向河邊搶奪船隻,或是直接跳到河水裏,揮動四肢向河對岸遊去。
沒有人分辨消息的真假,他們的腦海中隻有一個想法,逃到河對岸去,躲開德國人的坦克。
修奈澤爾惱怒地轉身走到河邊,拉動槍栓咔嚓一聲将子彈推入槍膛,對着天空砰砰砰連射幾發,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身上。
“傷員先上船,誰要是敢和傷員搶奪船隻,立刻槍斃。有武器的人跟我來,配合有後面的同志打阻擊。”修奈澤爾怒吼道。
修奈澤爾身上特殊的藍色軍裝,猙獰的面孔,和手中的半自動步槍,震懾住碼頭上所有人。
和他同車前來的NKVD士兵沖出人群站到他身邊,手中的波波沙沖鋒槍槍口也指向碼頭的人群。
修奈澤爾強大的威懾下,越來越多的人走出人群站到他身邊。
碼頭管理人員也恢複冷靜,重新指揮傷員排隊登船。
從對岸過來的三十多名新兵也加入到他的隊伍。
見碼頭基本恢複秩序,修奈澤爾留下那個NKVD士兵留下繼續維持碼頭秩序,揮手對其他人說道:“跟我來,幹掉後面的德國人。”
修奈澤爾率領召集來的四十多人,氣勢洶洶地加入戰鬥,卻很快發現戰場上的形勢已經變了樣,對面德國人的陣營中又多出五六輛裝甲車。
一定是城市東南曠野的入口失守了,不然不會有這麽多的德國人開着裝甲車沖到這裏。
修奈澤爾對面,古斯塔夫上士趴在SDKFZ型裝甲車的車頭上,揮手對身後的弗萊舍喊道:“我們到了,下車。”
弗萊舍立刻打開後車門,一班的士兵接連跳下車,随後在裝甲車的左邊草叢中各自尋找陣地加入戰鬥。
他們依舊是分成兩個小組,弗萊舍指揮機槍組負責壓制對面蘇軍的火力,古斯塔夫親自率領五名步槍兵發動沖鋒。
十四輛SDKFZ51型裝甲車車頭上的MG4和MG4型機槍,以及步兵班手中的機槍,用子彈編織成緻命的火網,罩在對面的蘇聯步兵頭上,壓得他們擡不起頭來。
德軍步兵們借機飛快地利用地形向蘇軍陣地躍進。
古斯塔夫率領部下沖出三十多米後,飛身撲到一處土坡後面,揮手叫來一個步槍兵,随後指向一挺蘇軍的輕機槍。
那個步槍兵伸手從右腰摸出一個瞄準鏡,加裝到手中G-4型半自動步槍上,随後将槍口指向那挺機槍。
一連兩聲槍響,古斯塔夫看到那挺機槍的正副射手像是被無形的錘子敲中,顫抖着趴在機槍後面不再動彈,他縱身跳出戰壕,繼續向對面沖去。
眼看着對面的德軍和裝甲車越來越逼近自己的陣地,蘇軍士兵們心頭的壓力越來越大。
當他們看到一個剛猛無比的身影出現在德軍步兵身後時,心頭的承受能力終于達到臨界值。
“坦克,德國人的坦克。”終于有人驚喊出聲。
因爲速度原因,501重裝甲營一連的坦克遲于裝甲車趕到戰場,但是卻成爲壓垮蘇軍防線的最後一根稻草。
壓低炮口,E-40型坦克射出的高爆彈在蘇軍陣地上掀起一片腥風血雨,炮彈落點附近的蘇軍被炸得血肉橫飛。
E-40坦克打出兩輪齊射後,蘇軍補充兵們臨時拼湊成的部隊再也堅持不住,瘋狂叫喊着向遠離戰場的方向跑去。
看到德軍坦克出現,修奈澤爾上尉也知道抵抗下去沒有任何意義,血肉之軀畢竟不能和坦克的鋼鐵之軀對抗。
扔下使用不便的半自動步槍,修奈澤爾掏出腰間的TT-型手槍,一邊開火,一邊跟着潰兵向河岸跑去。
跟着潰兵退到河岸邊,修奈澤爾見碼頭再次亂成一團,根本沒有登船撤離的可能,隻能忍着傷口的劇痛,拿着手槍趴在河岸邊的坡地上,借助草叢作掩護。
修奈澤爾一邊開槍一邊掃視戰場,德軍的步兵坦克裝甲車組成的突擊集群離河岸越來越近,幾乎就要碾到碼頭。
他眼角餘光忽然掃到一個德軍士兵單膝跪地,端起槍抵在肩膀上指向他所在的方向,他急忙縮頭退後。
一連串的子彈落在他曾經躲避的地方,泥土裹着綠色的草葉四處飛舞,濺的修奈澤爾頭上和身上到處都是。
等對面的射擊停止,修奈澤爾上尉小心地擡頭看向那個德軍所在的方位。
剛擡起頭,他就看到一個矯捷的人影在他眼中急速放大。
人影穿着一陣花花綠綠,好像是破布拼接成的衣服,手裏端着一支好像是沖鋒槍的武器,鋼盔下面,是一張留着希特勒式的小胡子的面孔。
下意識地擡手向那個德軍士兵擡手射擊,修奈澤爾卻聽到手中的手槍槍膛内發出叮地一聲脆響。
是撞針撞空的聲音,手槍裏沒有子彈了。
來不及詛咒手槍爲什麽會在這中生死攸關的關鍵時刻沒有子彈,修奈澤爾跳起身,以必死的決心掄圓胳膊,用手槍槍把向那個德軍士兵頭頂砸去。
那個德軍士兵橫過手中的槍擋住修奈澤爾的最後一擊,當胸一腳踹到他的胸口。
劇痛中,修奈澤爾感覺到自己的身體騰雲駕霧般倒飛出去,噗通一聲跌落到河水中,随後便失去知覺。
古斯塔夫上士眼見那個穿着藍色軍裝,看起來與其他蘇軍士兵不一樣的軍官跌落水中,擡起手中的突擊步槍對準他在河水中起伏不定的身體扣動扳機。
“咔嚓”一聲,撞針撞空。
古斯塔夫給突擊步槍換上新彈匣後再次瞄準,卻發現那個一身藍軍裝的家夥已經被河水沖遠,隻能悻悻打了兩個點射,轉身參加别的戰鬥。
五分鍾後,碼頭被德軍占領,一百多名來不及逃走的蘇軍士兵和傷員被俘虜,布澤烏市市内的蘇軍失去最後一個連接後方的通道。(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