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日本本土自裕仁以下海陸軍都已決定向美國開戰,南雲忠一率領的海軍機動部隊正風馳電掣撲向珍珠港,可是日本駐美國大使野村吉三郎對此一無所知,仍舊兢兢業業地爲日美和談積極奔走。
聖誕節前夕,野村腳踏着一年一度火熱的節日氣氛,走進赫爾的辦公室。
赫爾熱情地邀請矮胖的野村坐在辦公桌對面的靠背椅上。
“大使先生,您大駕光臨難道是要帶給我期待已久的好消息?”
面對赫爾直截了當的詢問,野村胖胖的臉上露出不好意思的微笑。
“赫爾先生,你在上個月二十六日發出的照會,我國政府各個省的大臣讨論的異常激烈,目前還無法達成共識,尤其是您提出的五年内從中國全面撤兵的要求,更是在我國軍界引發震蕩。我今天來拜訪你,有兩件事,第一件事就是想通知您,我國政府在新年之前無法給你回複。”
十一月二十六日,赫爾曾向日本提出一份備忘錄,備忘錄内最重要的内容有四條。
一、日本必須五年内撤出在中國境内的所有陸海空軍,以及警察部隊。
二、退出德意日蘇四國條約,退出軸心國集團。
三、否認重慶政府之外的一切其他中國-政權。
四、放棄在中國的—切治外法權,包括放棄在中國的租界和租借地内的有關各種權益,以及根據《辛醜條約》所獲得的各種權利。
赫爾清楚地知道,他提出的條件日本絕對不會同意,對于日本的和平也不抱期望。
早在11月下旬,赫爾在同陸海軍當局會談中就曾指出,“現在日美談判即将結束,外交當局已無計可施,今後的工作要交給軍隊”。
11月6日,赫爾提交外交照會當天,赫爾個人便認爲日美談判實際上已經宣告結束,便将此事通知了軍部。
軍部立即向夏威夷軍事當局發出了警告。
但是,美國本土在警告中命令:“美國勿先動手,先讓日本動手!”
想起過往的種種準備,赫爾對野村所說的新年再做答複很是不以爲然。
他很程式化地笑着說道:“既然是這樣,我期望在新的一年能夠得到我們兩國共同期望的答複。”
野村深深地颔首示意:“我也期望我國國内給出的是我們共同期望的回複。”
“大使先生要說的第二件事是什麽?”赫爾問道。
野村臉上的微笑愈加和藹可親。
“第二件事是來自我個人的祝福。聖誕節要到了,我代表日本政府,也代表我自己,祝國務卿先生節日快樂,也請國務卿先生向羅斯福總統轉達我的節日祝福。”
赫爾啞然失笑。
“多謝大使先生的祝福,我一定向總統先生轉達您的祝福。也祝大使先生聖誕節,哦,抱歉,我差點忘記貴國不過聖誕節,祝大使先生新年快樂。”
野村見目的已經達到,又和赫爾閑聊幾句客套話便起身告辭。
野村與赫爾會見三天後,廣袤的北太平洋上,美國海軍太平洋艦隊駐地珍珠港西北方,大約四百海裏的天空中,一架上單翼雙引擎的飛機自由地翺翔在天空中。
這架飛機是隸屬于太平洋艦隊的PBY卡塔琳娜型水上飛機。
它飛得很低,距離海面隻有兩三百米的高度。
駕駛艙内,駕駛員艾伯納.巴赫上尉擰動電台的音效旋鈕,讓來自檀香山廣播電台,節奏歡快的聖誕歌曲《鈴兒響叮當》響徹機艙。
副駕駛傑克.道森中尉歪戴着帆船帽,搖頭晃腦,身子跟着音樂不停顫抖,看起來像是病情發作的癫痫症患者。
歡快的音樂也止不住艾伯納的呵欠。
伸了個長長的懶腰,艾伯納看看手表,已經是下午三點四十分。
“再過二十分鍾,我們就可以返航,回去享受平安夜和聖誕節,不用再在這裏執行無聊的巡邏任務。”
“不需要二十分鍾,我們現在就可以返航。”傑克搖頭晃腦地說道。
“不行,今天是我們在一九四一年的最後一班巡邏,我們要堅守崗位,不能早退。”艾伯納說道。
“不是我想早退,是聖誕老人賜予我們一份動人的聖誕禮物,你看前面,盡量往遠處看。”傑克伸手在駕駛艙前方的玻璃上彈的砰砰作響。
艾伯納眯着眼睛遙望遠方,随後又拿起胸前的望遠鏡,清楚地看到遠處天空黑不見底的烏雲。
“哦,狗屎,我們必須馬上掉頭。”艾伯納立刻熟練地操縱飛機一個左轉彎,背對迎面撲來的暴風雨,向東面基地的方向飛去。
“我不知道你參軍前體檢是怎麽通過的視力考試,那麽大的一片雨雲你竟然沒有發現。”傑克說道。
“我的視力好得很。我隻顧得偵察海面,忘記觀察天空。還有那該死的音樂,分散了我的注意力。”艾伯納說道。
“既然你隻顧得偵察海面,你看到什麽了?”傑克問道。
“沒有發現,既沒有商船,也沒有軍艦,隻有大海。”艾伯納搖頭說道。
“你說沒有發現任何目标,我們右下方的那兩個大家夥是什麽?藍鲸?大白鲨?我強烈建議你去看看眼科醫生。”傑克說道。
艾伯納向右下方望去,卻被機頭擋住視線,隻得駕駛飛機向右掉頭。
艾伯特很快看到一大一小兩條軍艦并排行駛在海面上,巨大的艦身在蔚藍的海水上拖出兩條長長的白色軌迹。
“是日本人的軍艦,我們必須馬上向基地彙報,快。”
艾伯納喊完随手轉換頻率,改爲通訊頻道。
沒有了《鈴兒響叮當》的助興,傑克的“癫痫症”停止發作,他拿出一本軍用的艦艇識别手冊,對艾伯納喊道:“飛近些,我們和這兩個大家夥認識一下,看看他們究竟是誰?”
兩分鍾後,傑克皺着眉頭,飛快地翻着手中的手冊,一邊翻嘴裏一邊喃喃自語:“奇怪,那個大家夥肯定是一艘戰列艦,爲什麽我在艦艇識别手冊上找不到它的名字和圖片,它難道是日本人的新式戰列艦?”
傑克耳邊傳來一陣低沉的笑聲,擡頭看到艾伯納笑得肩膀抽動不停。
“你應該和我一起去看眼科醫生,我飛的這麽低,您難道沒看到這兩條戰艦上挂的是德國國旗?你在日本海軍的艦船中尋找德國人的軍艦,怎麽可能會找到答案?”
傑克随手扔掉那本隻記錄了日本海軍艦船信息的識别手冊,伸着腦袋向海面望去,果然看到火紅色的*字旗。
“雖然這兩艘戰艦不屬于日本海軍,但我還是決定要向基地彙報。”傑克說道。
艾伯納駕駛飛機繞着海面上的兩艘戰艦兜起圈子,傑克用無線電将他們的發現報告給太平洋艦隊的信息中心。
五六分鍾後,傑克對艾伯納說道:“他們是德國海軍的俾斯麥号戰列艦和歐根親王号重巡洋艦,它們剛剛訪問完東京,現在要去洛杉矶。他們是從中途島方向過來,信息中心有他們的記錄。總部讓我們繼續監視它們,确認它們真的是德國人的艦船。”
“怎麽确認?後面的雨雲馬上要追上我們了。”艾伯納沒好氣地說道。
傑克看了眼正飛速向東撲來的烏雲,還有烏雲中不時閃過的電光,撓着腦門說道:“還是讓其他兄弟來操心吧,我們回去過聖誕。”
七八分鍾後,當烏雲、閃電和暴雨籠罩海面上的兩艘軍艦時,艾伯納和傑克駕駛的飛機早已失去蹤影,隻留下那兩艘軍艦經受暴風雨的摧殘。
艾伯納和傑克的報告引起珍珠港内的警覺,太平洋艦隊司令金默爾上将立刻下令,緊急派出四艘潛艇和六艘軍艦出港,向兩人報告的方位進行偵查。
明天就是平安夜,珍珠港内到處洋溢着節日的喜慶氣氛。
軍官和水手們滿心歡喜地準備過節,忽然接到出航命令,那些不幸被金默爾點到名字的艦船水手和軍官,在同僚們的幸災樂禍聲中,愁眉苦臉地返回各自的軍艦。
很明顯,這次出航意味着他們的聖誕假期泡湯。
美國太平洋艦隊密切關注西北方的兩艘德國戰艦時,珍珠港正北方,由三十一艘戰艦和油船組成的龐大艦隊正飛速沖向夏威夷。
六艘航空母艦居中,排成兩路縱隊。
在航空母艦外四角上,有兩艘戰列艦和兩艘巡洋艦,在航空母艦後面是八艘油船。
在這些艦船周圍,有九艘驅逐艦擔負警戒。
警戒部隊旗艦“阿武隈号”輕巡洋艦,在這個環形隊形的正前面。
在環形隊形前方大約二百海裏的地方,有三艘潛艇,擔負着航路巡邏任務。
這些懸挂着膏藥旗的戰艦頭頂,同樣是陰雲密布、電閃雷鳴,海面上狂風怒号,波濤洶湧。
機動部隊旗艦,赤城号航空母艦上,南雲忠一站在艦橋窗前,望着海天一色的漆黑夜幕,滿是橫肉的臉上難得地露出一絲微笑。
“天照大神保佑,賜給我們這種難得的好天氣。”
情報參謀小野少佐急匆匆走到南雲身邊,興奮地将一疊電報交到他手上:“天皇保佑,将軍,這是珍珠港内太平洋艦隊的最新情報。”
南雲翻閱着情報,一一給太平洋艦隊的主力艦點名。
“薩拉托加号、列克星敦号和企業号,竟然有三艘航空母艦在港内。内華達号、亞利桑那号、田納西号、西弗吉尼亞号……八艘戰列艦也在港内,明天是平安夜,後天是聖誕節。珍珠港的美國人正在忙着過節,這些戰艦肯定不會走遠,最多是在近海做巡邏。
計劃已經成功一大半,我們現在要做的,隻是不被美國人發現。命令驅逐艦編隊,要頂住疲勞,拿出全部的精力與體力,搜尋美國潛艇的動向,不要暴露我們的蹤迹。”
十二月二十四日傍晚,海上的風浪漸漸轉小,南雲機動部隊内的補給船最後一次給戰艦加油,随後調轉船頭離去。
南雲望着赤城号起伏不定的甲闆,擔心的問道:“風浪還是太大,船身的橫擺目測超過十度。如果明天早上還是這種天氣,戰機能否正常起飛?”
源田參謀說道:“我問過攻擊總指揮淵田中佐,他說可以起飛。”
“讓廚師們拿出他們最好的手藝,給小夥子們準備最豐盛的晚餐。”
赤城号的艙室内燈火通明,地勤人員們加班加點的給飛機做最後的保養。
飛行員們也沒有閑着,有的在配合維修人員保養飛機,有的在飛機邊做着體操,排解心中的緊張情緒。
更多的飛行員卻聚成一群,做最後的戰前培訓。
攻擊總指揮淵田中佐随手舉起一塊白色底的木闆,木闆上畫着一個黑色的戰艦側影。
“是亞利桑那号。”七八個飛行員先後喊道。
淵田笑着點頭,随後拿出另一塊木闆,向飛行員們晃了晃。
“内華達号,是内華達号。”又是一片喊叫聲響起。
淵田換上一塊畫着航空母艦側影的木闆。
“是列克星敦号。”野比大雄第一個喊道。
“野比君,你确定是列克星敦号?”淵田眯着左眼,瞪着右眼,古怪地盯着大雄問道。
大雄又看一眼木闆,遲疑着說道:“是列克星敦号。”
淵田怪笑着說道:“好吧,在你這個觀察手的指引下,我們的出木衫君向我們旗艦赤城号發射魚雷,然後......砰。”
淵田右手握拳,五指忽然張開,做了一個爆炸的動作,周圍頓時響起一片哄笑聲,大雄面紅耳赤地低下頭去。
出木衫勾着大雄的脖子說道:”今天認錯沒有關系,隻要明天不出錯就沒有問題。”
一夜的時間飛快過去,一九四一年十二月二十五日,聖誕節淩晨四點,經過六千六百多公裏的長途跋涉,南雲機動艦隊成功抵達珍珠港以北大約四百公裏的海域。
天空還是一片漆黑,赤城号船艙内早已是一片嘈雜。
飛行員們穿好厚實的作戰服,留下包裹着頭發或是指甲的遺書,三三兩兩走到設在船艙内的神龛前,摘下軍帽鞠躬緻敬,随後沖出船艙,跑向甲闆,出木衫三人組也混雜在其中。
海面上的風浪依舊很大,以高速逆風行駛的航空母艦劇烈的左右搖擺。
在漆黑的海面上,艦尾後邊劃出一道白色的、逐漸展開的長長航迹。
不時有浪花打到飛行甲闆上,負責固定飛機的地勤人員,竭力設法使飛機不受軍艦搖擺的影響,使飛機固定不動。
出木衫三人麻利地腳踩機翼鑽進駕駛艙,飛機的發動機飛快啓動,隆隆作響。
指示起飛的藍色信号燈不停地畫着圓圈。
甲闆上地勤人員揮舞着軍帽和白頭巾,發出震天般的喊聲。
暴風雨般的喊叫聲中,第一架零式戰鬥機沖出猛烈搖晃的甲闆。
十五分鍾後,包括40架九七式魚雷機,51架九九式俯沖轟炸機,49架九七式水平轟炸機,4架零式戰鬥機在内的龐大機群在艦隊上空集結完畢,浩浩蕩蕩地向珍珠港撲去。(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