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酒精與疲倦的雙重作用下,兩分鍾後,床上便傳來丘吉爾有節奏的呼噜聲。
五分鍾後,卧室的門被輕輕推開一道縫隙,一個腦袋悄悄伸了進來,仔細傾聽了幾秒鍾後又縮了回去,門也被輕輕帶上。
門關上的一刹那,門縫裏傳來一絲細微的聲音。
“首相先生已經睡着了,我們也去休息吧。”
“終于可以睡覺了,好累。”
“小點聲,不要吵醒了首相。”
卧室内的床上,丘吉爾猛地一翻身,從側躺變爲仰卧,臉上的肌肉擰成了一團,嘴裏的牙齒咬的咯吱咯吱響。
“溫斯頓.丘吉爾,你這個劊子手,你還我的兒子。”無數身穿黑衣,咬牙切齒的婦人指着丘吉爾的鼻子喊道。
“溫斯頓.丘吉爾,你給我站起來,難道非得讓英倫三島所有的男人都住進德國人的戰俘營你才肯停戰嗎?”陸軍大臣艾登指着丘吉爾的鼻子喊道。
“溫斯頓.丘吉爾,皇家海軍數百年的榮耀毀于一旦,都是因爲你的過錯。”
“溫斯頓.丘吉爾先生,求求你讓我們回家吧。”無數頭戴鍋蓋式鋼盔、看不清面目的人形生物圍攏上來。
“你......你們要幹什麽?”丘吉爾驚慌失措地喊道。
一個身穿軍裝,高大挺拔的身影越衆而出站到丘吉爾面前。
“陛下,你爲什麽會在這裏?”丘吉爾惶恐地問道。
“溫斯頓.丘吉爾,你看到沒有,人民反對你。”英王喬治六世指着丘吉爾的鼻子喊道。
“蠢貨,一群蠢貨,你們都是蠢貨,隻有我才是正确的,隻有我才能拯救大英帝國。”
随着一聲怒吼丘吉爾一挺身從床上坐了起來,全身大汗淋漓,低着頭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氣。
“咣當”一聲,卧室的門被人推開,一個人影出現在門口。
“啪嗒”一聲,卧室的電燈被點亮。
在刺眼的燈光下,丘吉爾不由自主地眯上眼睛,高聲喊道:“不要開燈。”
那個人影不爲所動,疾步走到丘吉爾床邊,倉惶說道:“閣下,德國人對我們發動空襲了,我們需要你的指揮。”
什麽!丘吉爾肥碩的身軀一抖,殘留的睡意瞬間不翼而飛。
丘吉爾豎起耳朵,果然聽到外面傳來刺耳的警報聲和此起彼伏的槍炮聲,中間還夾雜着發動機的轟鳴聲。
丘吉爾跳下床,在秘書的協助下飛快地穿戴整齊沖出卧室,來到地下指揮所的作戰值班室。
“德國人的空襲目标都有哪些地方?數量有多少?”丘吉爾站到執勤官面前問道。
“隻有倫敦。”
天空仍未大亮,本應是熟睡的時間,可此時的倫敦市區卻早已不複往日的甯靜。
無數的探照燈光柱從倫敦市區内外沖天而起,讓踩着夜色而來的不速之客們無所遁形。
槍炮聲中,一串串的曳光彈拖着明亮的尾迹劃破夜空,直撲天空中時隐時現的德軍飛機。
天空中,一架架英軍戰鬥機呼嘯着撲向德軍機群,與德國空軍的護航戰鬥機戰到一處。
空襲與反空襲的雙方在夜空中互相追逐、盤旋,将冰雹般的子彈與炮彈砸向對方。
一架、兩架.....越來越多的飛機機身中彈,帶着奪目的火光一頭紮向地面,撞了個粉身碎骨。
一些運氣不佳的戰機甚至當場被打爆解體,飛行員連跳傘的機會都沒有就血灑長空。
地面上,倫敦市民扶老攜幼,在警察和士兵的指引下有條不紊地逃進防空洞和地下室,躲避随時可能會落下來的炸彈。
然而在倫敦市民的膽戰心驚中,倫敦市區卻遲遲沒有傳來航空炸彈的爆炸聲,天空中落下的隻有無數的”雪花”。
德國空軍來的快,去的也快,他們在皇家空軍戰機的追逐下揚長而去,隻給倫敦市區留下了一片雪白。
警報聲熄滅後不到十分鍾,一份報紙被送到了丘吉爾手上。
丘吉爾坐在自己的辦公室裏,右手夾着一支他最愛的哈瓦那雪茄,眯着眼睛掃視報紙的内容。
看清報紙上醒目的标題後,丘吉爾的右手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幾縷灰白色的煙灰落到了桌面。
“英國人與德國人的血流光了,誰會得利?”
這個标題寫得好,應該是出自戈培爾的手筆,丘吉爾立刻做出判斷。
“二十二年前,英國人與德國人戰鬥了整整四年,這一次我們準備戰鬥幾年?四年?五年?還是六年?
二十二年前的戰争讓88699名英國軍人失去了生命,這一次的戰争會讓多少英國軍人失去生命?八十萬?九十萬?還是一百萬?
二十二年前的戰争讓16645名英國軍人傷殘,這一次的戰争會讓多少英國軍人傷殘?一百六十萬?一百七十萬?還是一百八十萬?”
看完這一段,丘吉爾皺着眉頭猛吸兩口雪茄,接着向下看去,一邊看一邊點評。
“德國無意進攻英國本土?這種低劣的戰略欺騙會起作用嗎?”
“德國與英國之間存在的應該是和平而不是戰争?同樣低劣的戰略欺騙。”
......
“英國與德國的戰争隻會讓兩國的年輕人流盡身上最後一滴鮮血,英國人與德國人的血流光了,誰會得利?”讀到這裏,丘吉爾輕蔑地冷哼一聲。
“傳單的最後還知道緊扣主題,算你及格。”
看完最後一行小字,丘吉爾的目光轉向報紙末尾處的那行大字。
“爲了表示德國政府追求和平的誠意,德國政府決定釋放五百名英國遠征軍的傷員,他們将于七月十五日下午兩點乘坐荷蘭郁金香号遊輪抵達倫敦,被釋放者名單見本報第二版。
若想知道你的家人在德國戰俘營的生活,請關注77.8兆赫,德國之聲廣播電台,在那裏,您将聽到您家人的聲音。”
丘吉爾在煙灰缸中按滅雪茄,翻到報紙的背面。
“釋放人員名單,第三步兵師第八步兵旅薩福克郡團一營二連伯納德.約翰遜,第三步兵師第八步兵旅東約克郡團二營三連大衛.西林漢姆......”
丘吉爾一連念了幾個名字之後擡手把報紙扔到一邊,拿起右手邊的象牙色電話說道:“召集内閣成員,我要開會。”
......
七月十四日夜,德國空軍再次“空襲”倫敦,同樣扔下一堆傳單飄然離去。
......
七月十五日下午一點三十分,距離荷蘭郁金香号遊輪到達還有三十分鍾,可倫敦的泰晤士河口已然是人山人海。
被釋放人員家屬、看熱鬧的百姓、維持治安的警察、各大報社記者、世界各國駐英國使館成員将碼頭擠得水洩不通。
人群當中,最爲耀眼的人不是激動萬分的釋放人員家屬,反而是大英帝國戰時首相溫斯頓.丘吉爾。
看到衣冠楚楚的丘吉爾,記者們當然不會放過。
“丘吉爾先生,見到被釋放的傷員,您最想對他們說什麽?”
迎着記者們的相機,丘吉爾微笑着說道:“我隻想對他們說一句,歡迎回家。”
在碼頭人群的翹首期盼中,郁金香号遊輪高大的身影映入衆人的眼簾。
“來了,來了。”人群中爆發出一陣騷動,向河邊湧去,警察們手拉着手,使出吃奶的力氣才将人群控制在警戒線内。
郁金香号緩緩停靠在岸邊,放下了舷梯。
碼頭上嚴陣以待的英軍士兵沿着舷梯沖上郁金香号。
大約五分鍾後,一名拄着拐杖的英軍傷員出現在舷梯口處,一瘸一拐地走下舷梯。
随後出現是一名失去右臂的英軍傷兵......
最後下船的是傷勢最重失去行動能力的傷兵、他們或是被别人背下遊輪,或是被人用擔架擡下遊輪。
丘吉爾站在舷梯邊,熱情地向每一個下船的英軍傷兵打着招呼:“歡迎回家......你們辛苦了。”
在他身後響起接連不斷的“咔嚓”聲,記者們用手中的相機記錄下這珍貴而又動人的瞬間。
......
戈林的辦公室裏,陳道右手的食指在手中的一份來自英國的《泰晤士報》上啪啪彈了幾下,對戈林說道:“丘吉爾竟然親自去接傷員回家,算他聰明。隻是他以爲這樣就能挽回人心嗎?他實在是太天真了。”
“我不認爲你的這種手段會起多大作用,釋放那些傷員能爲我們節省一些醫藥費才是最實際的用途。”戈林說道。
“我正是這麽想的,放了這些重傷員既能節省醫藥費,還能換取一個好名聲,一舉兩得,爲什麽不做?”陳道說道。
“我認爲還是大棒比較有用,我們的大棒已經準備好了,你猜丘吉爾挨了之後會是什麽反應?”戈林壞笑着問道。
“還能怎麽樣?無非是打落了牙齒往肚裏咽,然後再強顔歡笑。”(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