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夫裏鎮裏一片喧嘩，拉着榴彈炮的炮車、裝載着步兵和辎重的卡車一輛接着一輛穿過小鎮，經過浮橋駛過杜河。
熱夫裏鎮北面二百多米處，一群軍容整齊的軍人肅立在一片樹林旁，他們肅穆的表情爲小樹林增添了一股肅殺的氣氛。
三十七裝甲偵察營營長科赫少校站在隊伍的最前列，凝重的目光在樹林旁的三十九個十字架上掃過，最後停留在離他最近的那個十字架上。
科赫少校轉身向站在身邊的二連長溫特中尉點點頭，溫特中尉拎着工兵鍬走到那個十字架後面單膝跪地，彎腰在墳墓上挖出一個小坑。
将工兵鍬插到墳墓旁邊的地面上，溫特中尉從左胸口袋裏摸出一塊卷成一團的白布。
白布一層層的展開，一根清洗的幹幹淨淨的手指露了出來，在這根斷指的旁邊，還有一枚在朝陽下晶晶閃亮的婚戒。
這是一根左手的無名指，溫特中尉小心地拿起這根斷指放進他剛剛挖出的土坑，再填平泥土。
回到科赫少校身邊，溫特中尉向科赫少校攤開左手，将那枚孤零零地躺在白布上的婚戒遞給他。
“請把這枚戒指寄給高斯夫人，再轉告她，高斯上尉的陣亡隻是在一瞬間，沒有遭受痛苦的折磨。”
科赫少校面色沉重地把戒指重新包好塞進口袋，随後一揮右手。
十名偵察營的士兵用整齊劃一的動作舉槍向天，扣動扳機，槍聲打破了樹林的甯靜。
槍鳴三聲之後，一場簡單的戰地葬禮宣告結束。
樹林西面的公路邊，陳道站在悍匪一号的車廂裏将葬禮的全過程盡收眼底。
“我想我們以後會經常看到這樣的場景。”洛倫茲上尉說道。
“你說的對。”陳道見葬禮結束便恢複了趴在車頭的姿勢。
“看到這次葬禮我感到壓力很大，我在想要是我們打輸了這場戰争，這些墳墓肯定會被法國人夷爲平地；要是我們打輸了這場戰争，敵人殺死我們之後，還會指着我們的屍體說，看，這就是炮灰。所以就算是爲了那些戰死的士兵不被人罵成炮灰，我們也要想盡一切辦法打赢戰争，哪怕是用一些不太光彩的手段。”陳道接着說道。
“可是以現在的戰争進程來看，我們會是這場戰争的勝利者，做炮灰的隻會是法國人和英國人。”洛倫茲上尉說道。
陳道趴在車頭，目光從整裝待發的幽靈戰鬥群的車輛上一一掃過，頭也不回地說道：“法國戰役的第二階段會最終決定誰是炮灰，我們在第二階段的戰役目的一旦達到，英國人和法國人将不得不接受做炮灰的命運，而且是永遠。”
......
當天下午兩點三十分，法國首都巴黎。
法國總理保爾.雷諾在他的官邸滿懷焦慮地迎來了英國首相丘吉爾。
寒暄過後，雙方在會議室裏落座。
新上任不久的法軍總司令魏剛上将親自走到挂在牆上的巨型地圖前做起講解。
“德國A集團軍群古德裏安的部隊昨天已經占領了貝爾福和蒙貝利亞爾一線，我們駐守在馬其諾防線的第二集團軍群已經被包圍了。第三集團軍群的杜河防線也被突破，德軍的登陸場已經連成一片，德軍至少有四個裝甲師的部隊正在向瑞士邊境進軍，預計今天晚上就能到達。”
“我是不是可以這樣理解，第三集團軍群的防線已經崩潰了，而且他們也有被德國人殲滅在瑞士邊境的可能？”丘吉爾向雷諾問道。
“是這樣的。”雷諾臉色異常蒼白，眼睛裏也布滿血絲，明顯是沒有睡好。
丘吉爾點燃一支雪茄，皺着眉頭問道：“爲什麽不讓第二集團軍群提前從馬其諾防線撤出來？五月十五日的時候，我們已經知道了德國人的作戰意圖。從五月十五日到昨天，整整一個星期，第二集團軍群有充足的時間把部隊撤離馬其諾防線。他們爲什麽不撤退，而是留在那裏坐視自己被德國人包圍？”
雷諾和一同參加會議的貝當元帥、魏剛上将等人都聽出了丘吉爾的言外之意，丘吉爾看似是在指責第二集團軍群，實際上卻是在質問雷諾。
貝當元帥嘴角銀白色的胡須微微抖動幾下，開口說道：“甘末林将軍曾經派出強大的裝甲部隊在蘭斯附近襲擊德國A集團軍群的右翼，并且取得了驚人的進展，這個時候第二集團軍群沒有必要放棄我們辛辛苦苦花了50億法郎才建起來的防線，隻是很可惜，後來因爲一些技術原因我們的這次反擊不得不半途而廢。
參與反擊的第四裝甲師被調到了第三集團軍群的轄區，準備協助第三集團軍群守住杜河防線，爲第二集團軍群的撤離争取時間。隻是第四裝甲師到達第三集團軍群的轄區時，德國人已經打到了杜河沿岸，古德裏安的部隊速度更快，他們在杜河上遊的沃蘇勒地區晝夜不停地向第二集團軍群的陣地發動進攻，将第二集團軍群的部隊牽制在了那裏動彈不得，直到貝爾福失守，第二集團軍群失去了最後一條退路。不是第二集團軍群不想撤退，而是德軍的進軍速度超出了他們的想象，他們來不及撤退才被包圍。”
貝當元帥喝了口咖啡後接着說道：“第二集團軍群現在已經被包圍了，我們應該多想想接下來的作戰計劃，而不是在他們爲什麽會被包圍這個沒有意義的話題上浪費時間。”
丘吉爾臉上閃過一絲愠怒，他清楚地知道貝當元帥的言外之意，貝當元帥所說的蘭斯反擊戰中的“技術原因”肯定是指英國第三步兵師的潰敗。
雷諾敏銳地察覺到丘吉爾臉色的變化，急忙轉移話題道：“丘吉爾先生，我請你來就是想聽一聽你對接下來的戰局有什麽看法？”
“我想先聽一聽魏剛将軍和貝當元帥的意見。”丘吉爾說完便叼着雪茄，雙眼炯炯有神地盯着貝當元帥。
貝當元帥毫不示弱地與丘吉爾對視，随後說道：“我認爲第二集團軍群應該在原地堅守，盡全部力量與德國人奮戰到底，他們每堅持一天，我們就多一天的時間來訓練軍隊、構築防線和制造更多的武器。”
“不僅是第二集團軍群要堅守，第三集團軍群也要堅守陣地，盡力拖延住更多的德國人，尤其是他們的裝甲部隊，爲我們構築新防線争取時間。”魏剛将軍說道。
“爲什麽不讓他們突圍？”英國軍隊副總參謀長迪爾将軍問道。
魏剛将軍手裏的教鞭在地圖上劃過一道曲線，随後說道：“從色當至讷沙托一線，德國人的軍隊是沿着馬斯河左岸布防，第二集團軍群要想突圍必須得渡河作戰，難度非常大。在讷沙托至貝爾福一線雖然不需要渡河作戰，但是在這裏作戰的德軍是他們裝甲部隊主力，而第二集團軍群的部隊幾乎全是步兵師，讓那些步兵師離開戰壕向德國人的坦克發動沖鋒無異于自殺。”
“所以原地堅守是他們唯一的選擇？”迪爾将軍問道。
“正是這樣。”魏剛将軍點頭說道。
“我們難道不能派裝甲部隊去接應他們突圍？”丘吉爾問道。
“第四裝甲師是我們唯一的機動部隊，它已經被派去第三集團軍群的戰區了，而且它在昨天遭到兩個德軍裝甲師的圍攻，失去了戰鬥能力。”魏剛将軍答道。
“我們可不可以在比利時戰區抽調一些部隊？”丘吉爾問道。
“德國的B集團軍群在比利時的攻勢非常強大，現有的兵力隻能勉強守住，不能再削減了。”魏剛說道。
“既然這樣，我能爲你做些什麽？總理先生。”
不得已，丘吉爾隻能默認法國人的作戰計劃。
......
當天下午太陽剛剛落山，德國十九裝甲軍軍部駐地沃蘇勒市西南。
看到57号公路上出現的四号G型坦克的身影，等待已久的曼陀菲爾跳上身邊一輛四号G型坦克，向“失散”已久的戰友們招手。
那輛四号坦克的車長臉色微微一變，對着無線電的話筒小聲說了幾句話，然後摘下耳機遞給曼陀菲爾。
“團長要和你通話。”
曼陀菲爾剛剛戴上耳機，裏面便傳來熟悉的聲音。
“哈索，你站那麽高是在向法軍的狙擊手展示你傲人的身材嗎？”
陳道話音剛落，無線電裏便傳出一陣雜亂的低笑聲，顯然是有人在無線電裏偷聽兩位團長的對話。
聽到陳道的調侃，曼陀菲爾答非所問：“聽你的聲音你似乎是剛剛被一群法國人單挑過，我能想象出你鼻青臉腫奄奄一息的樣子。”
“明明是我一個人單挑他們一群好不好，”陳道反駁道，“不過我現在真的很累，畢竟我這一路殺人放火的也很不容易。”（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