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時候不是應該根本不等對方把話說完就像秋風掃落葉一樣把他的想法打得七零八落嗎?
讓百姓監督朝廷命官,開玩笑,百姓多愚,要是受人蠱惑或被人收買了誣告他們,這不是讓朝臣人人自危嗎?
以齊文謹的性格,他們覺得他的提議沒有最大膽隻有更大膽。
榮軒也奇怪的看了嚴渡一眼,嚴渡出身世家,雖然面上待人溫和謙遜,但骨子裏最是驕傲,嚴太傅在時還好,他最多是更愛親近同是世家出身的子弟,對寒門學子依然溫和有禮。
但近幾年來或許是寒門勢力日盛,他又久居上位,對寒門所出的官員要求近乎苛刻,他連寒門子弟入朝爲官都有意見,又怎麽會容許平民百姓對朝政指手畫腳?
榮軒看向小熊的目光就帶了三分擔憂。
普通百姓大字不識一個,也少有見識,怎麽可能參議朝政?
小熊不知道衆人的腦波與他不在一個頻道上,所以依然自信滿滿的道:“也不用特意爲之,隻要該幾條律法就行。”
小熊道:“第一條就是民告官不再吃殺威棒,官衙一律得受理,若駁回要有合理的理由。”
衆臣工一愣,顯然沒料到小熊提的是這一點,半響刑部尚書才率先反應過來問道:“若是誣告呢?”
“自然是按律法中的誣告來處置了,這就是我要說的第二條,民誣告官所負刑責應跟官誣告官一樣,不然就把官誣告官的刑責調得跟民誣告官一樣,這一點你們自己商量着辦吧,”小熊對皇帝道:“聖上,将殺威棒這一條去掉,再讓禦史台從嚴監督,若再有官員貪贓枉法,百姓受不了後自然會上衙門告狀,這就是小臣說的百姓監督了。”
小寶也轉身對父皇彎腰道:“父母官好與不好,還有誰比其治下的百姓更有發言權?父皇,兒臣以爲文謹此法甚好。”
榮軒抿嘴一笑,瞥了嚴渡一眼,出列道:“臣亦覺得此法甚妥,平民百姓向來畏懼官府,就算修改此條律法,若不是過不下去百姓們也不敢上告官員。”
正想說“百姓多刁民”的官員略一猶豫,沒敢出列。
齊修遠掃了衆人一眼,看向嚴渡,問道:“嚴卿家以爲呢?”
嚴渡闆着臉出列道:“左相說的是,但百姓愚昧,隻怕聽風就是雨,到時候誣告官員難免會讓衆臣工心寒。且百姓生活困苦,難免重利,若别有用心的人一引誘,誣告之事就更盛了,所以臣認爲此事應當慎重。”
小熊立即反駁道:“身正不怕影子斜,官員所爲讓百姓們誤解,那解釋開來便是,百姓們愚昧,那作爲父母官的官員就更應該細心周到的向百姓們解釋,爲其開智;至于收買人誣告一說,難道現在有殺威棒那别有用心之人就找不到願意爲其賣命的人了嗎?且右相大人的邏輯也好奇怪,我們不是更應該去譴責那收買誣告之人嗎,怎麽反倒把目光放在了中間被收買的百姓身上?”
嚴渡一噎。
小熊繼續道:“我大齊的刑部,大理寺及禦史台也不是吃素了,若實在爲誣告查出來便是,到時候被誣告的官員解除嫌疑,該如何還如何。”
下面的人見兩個丞相一支持一反對,也紛紛議論起來,最後大部分官員還是覺得放開民告官的限制對他們實在是不利,紛紛表示反對。
但也有近四分之一的人表示支持,放開這個限制無疑會減少不少貪贓枉法的事,讓大齊的吏治更清明。
齊修遠顯然也是看中了這一點,因此雖沒表态,但見朝中近一半的人表示反對也沒有立即順從他們的意見,而是讓他們再議。
大家顯然也明白皇帝的意思了,既然這麽多人反對都還叫再議,那肯定是他們的意見不合他的心意。
嚴渡蹙眉,有些後悔,早知道此前就不問齊文謹那句話了,這樣當時扯開幾句就能把事揭過。
連一鄉野之民也想告官員就告官員,那官威何在,身份何在?
嚴渡雖然心裏生氣,但面上卻依然是面無表情。
所以小熊根本不知道他生氣了,依然跟下面的朝臣抄得正歡,見這些人不管怎麽吵都不開竅,脾氣一急,頓時怒罵道:“真是一群榆木疙瘩,你們就守着祖宗舊制吧,然後像唐周一樣先盛後衰,然後二三百年後滅國,你們這些文官武将也不過是衆多朝代中衆多官員中的一個,後人誰會記得你們?一個都不會!”
罵完小熊又扭頭與小寶道:“太子哥哥,他們說不通,我們不要理他們了,總之你以後把你兒子教好,再讓你兒子把孫子教好,孫又教子,子又教孫,總之我們齊氏絕不做昏庸的皇帝,這亡國的罪名還是讓這些朽木背吧。”
他怎麽把他們私底下說的話當朝說出來了?
小寶急得連忙給他使眼色,但生氣中的小熊壓根沒看見,還沖上前去想要把小寶拉出去,決定不跟一群朽木爲伍了。
整個朝堂都安靜下來了,朝臣們瞪大了眼睛看看小熊小寶,又去看皇上,眼神中統一表達了一個意思,皇上,您要是這都能忍,那您可堪稱天下第一孝父了!
這還是大齊第一代呢就有人當朝咒大齊亡國了,要不是說這話的人就姓齊,他們鐵定懷疑這人是皇室的死仇。
齊修遠也很生氣,但他覺得不能拆孩子的台,不然唾沫星子都能把小熊都埋了,所以沉着臉道:“朕覺得文謹說的不無道理,雖然可能有些言過其實,但衆卿不如想一想,若隻想着按部就班的工作,那大齊與已亡國的大周,大唐有何區别?”
大臣們差點吐出血來,覺得皇帝寵孩子真是寵得沒邊了,這都能贊同?
有不服輸的當即跳出來質問小熊,“世子覺得我們按祖宗規制辦事會亡國,那照你說如何才不會亡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