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舒慶正忙着和本家打好關系,置業安家,根本抽不出手來處理這事,隻叫人給那小厮送了錢,讓他繼續盯着,隻要穆石帶着二小姐老老實實地呆在興州府,不做出有損舒家名譽的事就暫且不管。
等舒慶終于在臨安城站穩腳跟,騰出手來處理這事時已過去了三年,當時穆揚靈都能滿地跑了。
那小厮在興州府也安家立業了,到底心軟,給舒慶的信就暗示了穆石和舒婉娘很老實,可能就一輩子呆在臨山村了。
到底是自己的親生女兒,既然妨礙不到自己,舒慶自然不會殺她,所以他隻吩咐小厮繼續盯着他們,隻要他們不做妨礙舒家的事,不出興州府就無礙。
一點沒提幫一下生計困難的女兒。
小厮覺得心寒,但還是照做了,他的妻兒雖在興州府,但還有父母親人在舒家呢。
一直都相安無事,不管穆家是富是貴,小厮從未露面過,穆石自然也不可能發現,一直到金兵突襲興州府。
小厮在戰亂中死去,小厮的妻子知道他是臨安城舒家的奴才,留在興州府是有差事的,他們孤兒寡母的要活命隻能求助于主家和遠在臨安城的公婆,所以小厮的妻子叫人寫信将這邊的情況寫明,拿了不少的銀錢求人給舒家送去。
舒慶隻留意到信中的一句話,“許多人爲活命都往南逃去……”
許多人,那包括穆家嗎?
舒婉娘會不會因爲舒家在臨安城而選擇來這裏求助于他們?
不止舒慶有這個憂慮,舒明祥也有,當時他才考中舉人,正要參加會試,要是中了就能更進一步,而不管是做官,還是科舉,名聲都極其重要,如果舒婉娘南下被别人碰見,不用她說話,隻她那張和母親大姐極爲相似的臉就能讓人浮想聯翩,加上她的名字……
舒明祥隻一想就不寒而栗。
四房的日子在京城并不好過,他們雖然有錢,但無權,人丁又單薄,又是舒家的旁支,錢多反而讓他們成了衆矢之的。
當時舒慶不過是一五品的小官,還是走的舒家本家的關系,拿錢砸出來的,并不是兩榜進士出身,當時四房太需要一個兩榜進士。
舒明祥就是四房的希望,因此舒明祥隻是在父親面前露出擔憂的神色,舒慶就自動幫他想好了辦法。
讓穆家徹底消失,或是讓穆家離不開興州府。
前者很難辦到,而且要等他們的人過去才能動手殺人,亂世之中能不能找到人都不一定,但後者,恰巧知道興州府西營要擴招軍戶的舒慶很快就想到了辦法。
讓穆石去當兵!
入了軍籍,沒有人脈金錢,穆石進軍營幾乎是死路一條,别的不說,他那身本事必定會被編入前鋒營,沖鋒陷堅一次不死十次不死,難道百次還能活着?
而軍中冒領軍功的将領比比皆是,到時候他們再運作一番,必定能叫他從此翻不了身,而失去穆石的穆家還有穆博文一個男丁。
隻要還有男丁在,軍籍就不能取消,穆博文體弱多病,能不能長大都不一定,失去了穆石的穆家就沒了爪牙,他們自然也不會再害怕舒婉娘妨礙到他們。
這件事,舒老夫人也知道,她雖然爲這個女兒哭了一場,但也僅此而已,心裏甚至還隐隐怪罪她當年不小心,竟然被劫匪劫掠上山又沒死,以至于讓舒家落下這麽一個把柄。
但此時追究起來,舒明祥當然不可能說這是父親的主意,隻能将事情攬到自己身上,心裏卻真的是後悔不已,都怪當初那個小厮不察,竟然連穆家搭上了齊修遠這條線都不知道。
要是知道穆揚靈于齊浩然有恩,他們怎麽會将穆石記在西營的軍戶中?
現在卻是說什麽都晚了。
舒家四房湊雲慘淡,想此事到此爲止,再大的虧他們都咽下了,卻沒料到他們想就此算了,穆揚靈卻不願意,她回到家就找來祝良,讓他給舒家下帖子,她要和舒家的家主及舒慶好好地談一談。
祝良見王妃怒氣沖沖,忙恭敬的應下,小跑的出去,路上就碰到了王爺,齊浩然一問,就揮手道:“帖子先别送,等我去和王妃說說。”
齊浩然不太同意穆揚靈出面,他道:“你是出嫁女,并不能代表穆家,你去了,隻怕還要被舒家羞辱,那些世家的口齒都利着呢。”
“還有博文在呢。”
“所以你們更不能去了,舒家再不是,在血緣上,博文也是舒家的外孫,本來就低了一頭,讓他出頭,不是把他推到風口浪尖上嗎?而且底氣也不足。”
“那你說怎麽辦?”
“等,”齊浩然道:“等嶽父來,嶽父姓穆不姓舒,跟舒家也沒血緣關系,當初舒家先是要置嶽母于死地,再算計他軍籍,前者可恩斷義絕,後者則是死仇,不管他做什麽都理直氣壯,而且,嶽父是二品大将,隻這個身份就能壓他們一頭,到時候我也跟着去,爺不說話,就隻坐在那裏就能壓得舒家踹不過氣來,到時候有一說一,有二說二,舒穆兩家談好條件,也免得以後總是拉扯不清。”
齊浩然拉着穆揚靈的手歎氣道:“嶽父就算要鎮守邊關,以後也會經常回京城,難免會跟舒家碰上面,不能總避着他們,所以該解決的,就解決了吧。”
穆揚靈思考片刻,點頭道:“你說的如此有理,但我現在就是忍不下這口氣怎麽辦?”
一想到今天舒老夫人竟然逼得她母親下跪,她就氣不打一處來,她娘這麽身嬌體弱,什麽時候這麽大悲大痛還要下跪?
齊浩然:“……”
看着怒氣沖沖的妻子,齊浩然覺得要是不叫她發洩出來似乎他和兒子就要遭殃了。
齊浩然猶豫道:“打舒家的前輩是不可能的,但這平輩跟後輩,作爲榮郡王妃,你教育一下他們應該還是可以的。”
見穆揚靈嘴角露出淡笑,齊浩然就心驚膽戰的道:“不過也不要太過分,不然禦史彈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