驗證心中所想,穆揚靈就問道:“我看那邊分成一塊一塊的,竟是各人分别占一塊,祿田并不如王爺的這樣連成片嗎?”
徐質理所應當的道:“矩州地少,又貧瘠,怎能連成片?”
徐質看了穆揚靈一眼,意有所指的道:“前朝時,諸位大人的地倒是能連成一片,就算地少,矩州也大,每個大人選一個地方圈下就是,隻要符合規矩就行,隻是大齊建立後,皇上深覺前朝官員貪酷太過,雖說分賞祿田是應份,但也有官員趁此機會強占良田美地,所以皇上早早下發旨意制定了祿田的範圍,官員們分祿田都在這裏面分。”
徐質又道:“矩州土地貧瘠,肥瘦不均,若要連成片,難免對小官員不公,所以早早将地丈量好,熟地生地皆分開,到時候大家按照規矩從中挑選便是。”
所以官員們的地都是東一塊西一塊的,很不好管理,但再不好管理,也總比分到的都是生地,或是山地要好,因此沒人會抱怨。
齊浩然手底下帶的那些将領也是這麽分的祿田,但齊浩然他們卻不敢也如此要求。
那畢竟是大齊的王爺,又最受皇帝寵愛,所以徐質隻能忍痛,将最後的一片地圈出來給他,連成一片不說,上面的三座山頭也是附近出産最好的,徐質自己都快要嫉妒死了,結果王府的奴才還嫌不夠,不怪他生氣。
徐質隐晦的暗示了穆揚靈一番,希望她能夠識大體一些,好好的将這地接了大家面上都好看。
小亭橫眉倒豎,還要說話,就被穆揚靈淡淡的瞥了一眼,小亭立刻收斂氣勢,斂手站在一邊。
穆揚靈回頭對徐質道:“将這邊的地重新丈量過分開吧,将軍就和底下的将領們一樣分祿田,不用特殊對待。”
徐質震驚,嘴巴微張的看着她。
穆揚靈則已眯眼看向遠處的山上隐隐綽綽的人,指了問道:“那是梯田?”
徐質一驚,立馬将目光從穆揚靈臉上移開,臉上微紅的低下頭,道:“是,那是梯田。”
穆揚靈頓時大生興趣,道:“徐大人,我很想過去看看,不知道是否方便。”
徐大人忙道:“下官這就去安排。”
現在黔南還不是很安全,穆揚靈出行,徐大人要先叫人排查一番,今天早上也是這麽幹的,因此他做得駕輕就熟,王府的護衛也跟着去了兩個。
穆揚靈這才有空将目光移到小亭臉上。
小亭臉色早已蒼白,他早在穆揚靈說要與将領們一樣分祿田時就知道他馬屁拍到了馬腿上。
小亭“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渾身發顫的趴在地上不動。
穆揚靈看了他半響,直到他身子僵直才問道:“擡起頭來看着前面這塊地,我問你,這塊地大約有多大?一百畝?”
小亭“砰砰”的磕頭,驚懼的哭道:“王妃,奴才知錯了,奴才下次再也不敢了。”
穆揚靈堅持的問道:“這地有多大?”
“有,有兩百畝左右……”小亭小聲的道。
“裏頭哪塊石頭有腦袋那麽大的?你去給我搬來。”
小亭瑟瑟發抖,跪趴在地上不敢動。
這片地顯然是被收拾過的,雖沒被平整過,但裏面野草什麽的全都沒有,大塊的石頭自然也被揀出來了。
穆揚靈動了動腳,到底還是沒踢出那一腳,小亭不過才十二歲,在府裏小厮中不大不小,但在穆揚靈看來卻還是個孩子,她沉着臉看他,問道:“你是怎麽賣身到府裏的?”
齊修遠兄弟手下除了祝氏留下的人和他們舅舅給他們的家仆,他們就沒所謂的世仆,因爲齊家的下人他們信不過。
大多能信得過的仆人除了一開始跟着兄弟倆的,就隻有在北地時買的和從軍中退下來在齊家做下人的士兵。
小亭就屬于其中一種。
他将頭磕在地上,道:“我父母交稅交不上,隻能帶着我和姐姐賣身爲奴,幸得祝管家垂憐,才能進府伺候。”
誰能想到當年他們賣身的主人家能從一個小将軍變成一個皇帝呢?
“你父母爲什麽交稅不上?”穆揚靈繼續問道。
“因爲貪官污吏。”小亭咬牙說道,賣身的時候他才五歲,許多事情都記不清了,卻還是記得以前在家裏那種自由自在的日子,在府裏雖然生活得還可以,但常聽年長的仆人說起主人虐待下人的事,他也知道當下人不好,而且父親的願望就是以後能求得恩典,讓他脫籍爲民。
穆揚靈就惋惜的看着他,怅然的問道:“那麽,你剛才又在做什麽?”
立春冷哼一聲,代替穆揚靈教訓他道:“你剛才所爲不就是一個得志便猖狂的小人?生生把我們王爺變成了貪官污吏一般的人物,小亭,往常看着你還挺機靈的,怎麽今兒做出這樣的事來?”
小亭的眼淚“啪啪”的往下掉,一句話分辨不出,他也有些後悔,但此時他腦中一片空白,隻覺得天都塌下來了,隻有恐懼驚顫,竟一句話也分辨不出來。
穆揚靈也不理他,直接去看地裏的情況,這孩子小小年紀就敢仗着王府的勢和一個五品官吏叫闆,可見其膽大包天,要是再不給他一些教訓,以後隻怕會成豪奴。
他借了王府的勢,要是沒人主動告訴她,外頭人又刻意回避,齊浩然不知要白背多少罵名。
穆揚靈生平最恨貪官污吏和仗勢欺人的豪奴。
立春見穆揚靈有心罰小亭,就知道穆揚靈還打算留他用他,不過是給他一個教訓,就讓後面的小丫頭跟上去伺候,自己留下罵他,并教他一些道理。
徐質回來時就看到剛才那個指着他罵的奴才跪在地上,臉上都是淚水,心中一陣快意,對王妃更有好感,看來,想要欺人的不是正主,倒是底下的奴才仗勢了。
徐質見穆揚靈正蹲在地上捏着一塊黃泥不知道在想什麽,心中驚詫,覺得這位王妃竟然不嫌髒,忙上前禀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