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越鬧越大,穆揚靈和李菁華都直覺不對,這後面似乎有一隻手在推動似的。
“一開始隻說清君側,說秦相在西夏不作爲,後來就翻出了秦相舊賬,到現在,西夏屠城都變成他指使的了,”李菁華蹙眉擔憂道:“臨安城聲勢不小,不知會不會被人挑撥混亂起來。”
以前不管外面怎麽鬧,臨安城總是安全的,可現在隻是因爲一個秦相就鬧得有點大了。
穆揚靈也有些擔心,聞言道:“我已叫人做了準備,嫂子也把要緊的東西放起來,預防萬一。”
李菁華點頭表示明白,壓低了聲音道:“秦相隻怕是活不成了吧?”
“反正他也快回來到了,到時候就知道了。”穆揚靈雖如此說,但也已經确定秦相多半是活不成了。
以皇帝那樣的性格,他本來就忌憚秦相,怎麽可能不趁此機會除去?
作爲齊浩然最讨厭的一個人,穆揚靈對秦相的了解并不低。
齊浩然還是半大孩子的時候就知道嚷嚷着秦相是奸臣,袁将軍是英雄,可見秦相的名聲有多壞,何況,他的知名度和袁将軍可同比。
但穆揚靈一直覺得一個壞人能做得這麽成功還是很厲害的,所以在齊浩然偶爾的一次罵秦相時就問了兩個問題,“秦相既然這麽壞,那皇帝爲什麽還這麽喜歡他?丞相隻需要讨好金國和西夏就能當好了嗎?”
如果是别人聽到這話,多半以爲穆揚靈是在反諷,但齊浩然知道穆揚靈是真的在提問。
齊浩然一向在穆揚靈面前表現強大,所以他把問題放在心底,跑回去問他大哥,之所以不問範子衿是因爲他笃定他肯定也不知道,就是單純的和他一樣罵奸臣。
齊修遠對弟弟的問題也有些詫異,但還是思索良久後給他答案。
皇帝當然不可能不知道秦相不是一個好人,但秦相不用是好人,他隻要對皇帝有用,對皇帝忠心就可以。
當時齊修遠還沒有造反的念頭,因此對在弟弟面前如此剖析皇帝還是很挑戰他内心的忠君思想的,但皇帝和自家弟弟比起來自然是弟弟重要。
弟弟也該接觸這些政事了,官場險惡,偏他十多歲了還跟個孩子似的,齊修遠也就不等他自行領悟了,開始細細的教他,順便把範子衿也拉了來。
齊修遠和榮軒給兩人分析了秦相的生平,着重于當年被俘逃回後力勸皇帝議和的秦相。
可以說,秦相這個人的目的簡直明确到粗暴,一開始或許是爲了活着,後面則是爲了權利。
但這人卻又很有才華,不可否認,能把喜怒不定,腦回路很少在一個點上的皇帝哄得團團轉是一個很大的本事,何況秦相政務上的能力也不弱。
他是丞相,又是戶部尚書,最得寵的時候甚至還兼任刑部尚書,那麽多的政務堆在他身上,他都能處理的井井有條,甚至還能把皇帝偷懶不批的奏折拿過來批閱,由此可見他的才華。
用齊修遠的話來說就是,秦相的才華不亞于他的恩師嚴太傅,就是心思沒用正,嚴太傅雖也算不上好人,但底線擺在那裏,秦相卻是爲了升官和手中的權利毫無底線的人。
所以齊修遠教表兄弟倆的第一堂官場和做人的課程就是,要有底線!
齊浩然他是不擔心了,齊修遠了解自家弟弟,臉上看着兇惡,但心地善良,手段也不缺,雖然笨了點,但沒有大出息,也就沒有大風險。
範子衿則不一樣,這孩子很聰明,偏偏又沒生對人家,估計是小時候被刺激狠了,所以就長歪了,等來到興州府他發現後性子已經定格,很難再掰過來。
齊修遠隻能慢慢的感化他,暫且先說是感化吧。
言歸正傳,齊浩然被齊修遠教導過後,跑去和穆揚靈顯擺,穆揚靈自然也知道了秦相的許多事,齊修遠官場年齡雖淺,但認識一向犀利,不僅齊浩然相信他,穆揚靈也很相信他。
所以隻以齊修遠話中秦相的性格和形象,他必定不能坐以待斃。
這樣以自身生命和權力爲最高目标的人怎麽可能會甘願回來赴死?
他們這些小人物都知道皇帝可能要舍棄他了,秦相那麽了解皇帝的心思怎麽可能不知道?
所以穆揚靈很不理解,秦相回來幹什麽,按說,他不是應該早逃早安心嗎?
回到了臨安城,再往外逃可要困難許多了。
“多半是爲了家人吧,”李菁華笑道:“秦相一家老小可都還在臨安城呢。”
穆揚靈蹙眉沉思,片刻後搖頭道:“如果是被人我還相信,秦相的話,他應當不是爲了家人而舍命的人,回來的危險性太大了。”
失去家人心痛是有的,但秦相多半是會憤恨,會爲他們報仇,但爲了他們而舍命,可能性不大。
這麽一想,穆揚靈就不由緊繃起來,秦相可不是一般人物,雖然名聲極壞,但在齊修遠的話裏,此人智商情商都還遠在嚴太傅之上,又狠得下心,他是能一人和兩個國家議和的人物,穆揚靈不覺得他鬧出的動靜會小。
想到前兩天收到的齊修遠的暗信,穆揚靈開始私下準備起來。
秦相兩天後被護送到京,雖然各地請命活動不斷,但他依然是丞相,皇帝沒問他的罪,該他享受的一點沒少。
秦相到了京城後直接進宮,但進宮後就沒再出來,一連兩天,不管外頭怎麽鬧騰,官員如何打探,皇帝都沒讓秦相露面。
一直到第五天,宮中都沒反應,眼看中城中的百姓反應越來越激烈,穆揚靈都不由的贊歎秦相的本事,竟然在這時候還能翻轉局面,她這邊剛剛放下心來,範子衿就連夜敲響了齊家的偏角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