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副将滿臉苦澀,低聲道:“就夠明天了……”還得是隻能吃三分飽的情況下。
齊浩然的确是一個難得的将領,以三千抗三萬六千多人,竟然能扛住十八天,袁将軍能不能做到他不知道,但他跟了八年,在參将的位置上呆了十年的将軍顯然做不到,而齊浩然還未及冠。
而最後他們不是死在不敵上,而是死在沒有糧草,沒有救援上,鍾副将從一開始的滿懷期待到現在的心灰意冷,如今雖已能夠接受即将到來的結局,但到底意難平。
鍾副将尚且如此,更别說底下的士兵了,有好幾個年紀比較小的抱着膝蓋低聲哭起來,問旁邊的同伴,“朝廷這是放棄我們了?”
從軍比較久的老油條臉色鐵青,若是以前,他們必定破口大罵,但現在卻不行,影響了軍心,那他們的最後一線生機也沒了。
齊浩然一路走過去,臉色越發沉,若是放棄這些人,以他的功夫想要脫身并不難,但放棄了他們,他還是将嗎?
齊浩然想起正身懷六甲的穆揚靈,一時心中又痛又酸,他緊握着拳頭,回身眼睛赤紅的看了鍾副将一會兒,直看得他汗毛直立,齊浩然這才低聲道:“叫人看住林副官他們,将信得過的營千總找來。”
鍾副将眼裏閃過暗光,隻躊躇了一瞬就退下了。
齊浩然回營帳,飛白着急的道:“爺,您要做什麽?那鍾副将我們還未掌握,隻怕信不得。”
“你當爺要做什麽?撺掇着他造反嗎?”齊浩然翻了一個白眼,道:“爺又不是傻子,如今首要是活下來,不會提那等事情的。”
飛白松了一口氣,又疑惑道:“那您幹嘛叫他看住三位副官?”
齊浩然冷哼道:“自然是爲了幹見不得人的事了,我們陷入此種境地全因三人私心,死了這麽多兄弟,他們戰死沙場不是很平常的事嗎?”
飛白點點頭,“爺,這事交給小的去做吧。”
“不,”齊浩然從水壺裏往嘴裏使勁兒搖了兩滴水出來,舔了舔嘴唇道:“這事讓鍾副将他們去做,殺了皇帝的暗使,我們就是一根繩上的螞蚱,事後才不怕他們反水。”
“這麽大的把柄他們願意遞到我們的手裏嗎?”飛白擔心道。
齊浩然歎氣,“所以還是我們西營的兵好用,大多一條心,不是一條心的也能震懾住。”又道:“鍾副将他們就是再不甘願,隻要想活下去就不得不做。”
鍾副将倒是沒拖拉,心裏拿定主意後就迅速将幾個信得過的營千總給找來了,叫人控制住了三位副官,然後幾人就有些忐忑的進了齊浩然的營帳。
鍾副将以爲齊浩然是想扯起義旗造反,這在現在的狀況來說太容易了,以前他們就和劉大黑林滿對過話,因爲齊浩然偏向于招安而不是剿匪,所以雙方關系并沒有那麽水火不容。
現在營地裏的士兵對朝廷滿腹怨氣,隻要齊浩然振臂一揮,除了幾位身有官職的,其他人爲了活命隻怕都會答應。
齊浩然舉起義旗,底下的圍攻自然不戰而解,就算不能和林滿劉大黑稱兄道弟,至少也能三邊坐下來談談,這段時間齊浩然的軍事才華可是發揮得淋漓盡緻,就連他們都對齊浩然欽佩不已,何況對面那些連排兵布陣都不會的土老帽?
可他們心裏真的願意和齊浩然造反嗎?
鍾副将不知道其他人如何,反正他不是很願意,他一家老小都在老家,他這裏一反,一家老幼肯定逃不過,但叫他束手就擒,他也不甘願,要是能活着,誰願意死啊。
其他幾位營千總也是如此思量,大家全都搖擺不定的走進齊浩然的營帳。
齊浩然正攤手攤腳坐在地上,沒辦法,他倒是很想有正行,但他已經四天沒吃飽飯了,加上一天隻睡一個多時辰,他還能清醒着就算不錯了,自然要把力氣留在打仗上,看見幾人進來,就無力的揮揮手,道:“随便坐吧。”
幾人局促的坐下,齊浩然道:“我也不跟你們廢話,如今的情況你們也看在眼裏,想要沖出去是不可能了。”
幾人心裏一涼,就聽到齊浩然道:“所以隻能忽悠他們,和他們和談。”
鍾副将小心翼翼的問道:“怎麽和談?”
齊浩然掀開眼皮看了他一眼,道:“還能怎麽和談?自然是狼狽爲奸,通風報信,公平交易這些,反正本将不管,就是怎麽能出去怎麽談,他們不就是怕我們剿匪,之前的招安不了了之嗎?和他們說,就說放了我們,我們就幫他們和朝廷周旋,他們把兵力浪費在我們這幾千人身上有什麽用?外頭圍着二十萬大軍呢。”
鍾副将幾人瞪大了眼睛看着齊浩然,齊浩然繼續道:“就算最後兩邊不得不打仗,我們也可以承諾兩邊,以後遇上了給他們留一線生機,比如交戰的時候不下死手,突圍的時候給他們留個缺口什麽的,總之,先讓他們退兵再說。”
鍾副将們一顆心就從嗓子眼落到了肚子裏,順便還爲齊浩然的無恥機智贊歎了一下,果然是當将軍的料,不是我等凡人能比。
一個營千總弱弱的舉手道:“将軍,那要是他們不相信我們怎麽辦?”
是啊,他們不相信怎麽辦?
衆人齊刷刷的看向齊浩然,要知道他們下了山就如同魚如大海,以後他們要是不認賬,他們能怎麽着?
齊浩然鄙視的看着他們道:“所以我們得簽合約,”齊浩然從飛白手裏拿過官印丢在地上,道:“這東西是很有用處的。”
“有了我這個把柄,本将敢不服從嗎?”
幾人呼出一口氣,臉上這才露出笑容,有可能活着出去,還不用造反,他們很高興。
“不過,本将的把柄被他們握住了,你們有什麽把柄留給本将?”
幾人身子一僵,就聽齊浩然道:“我們與土匪商量的這些事總不能叫三位副官知道,所以那三人就交給你們了,處置好來,一個都别缺席。”
幾人吞咽了一口口水,殺害皇帝暗使,這罪名的确和齊浩然勾結匪徒一樣的嚴重,幾人對視一眼,想到現在的局面都咬咬牙跪下接令。
齊浩然就揮揮手道:“行了,你們現在就去吧,今天晚上爺下去和他們唠唠嗑,成了我們就都能活着,敗了,先死的也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