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這個少年會給她這樣的驚喜,穆揚靈心中激賞,面上卻不動聲色的點頭道:“你總結得很好,就是這個意思。”
穆揚靈瞥了方知府一眼,看着底下的孩子道:“所以,孩子們,我希望你們是寬容,睿智的,大家群策群力,将育幼院辦得更好,這不僅是穆家的育幼院,也是漢中府的,更是你們的。”
底下的孩子聽得熱血沸騰,看向少年的眼神不再是鄙薄和敵意。
穆揚靈微微點頭,這才讓大家散去,送方知府離開。
方知府上馬車前道:“穆姑娘,育幼院并不是完全與你利益相符的,你能鼓勵他們提出意見并制度好,可見心胸之寬廣,在下自愧不如,你放心,在政策上,隻要有麻煩的,大可以去找我。”
得到方知府的這個承諾,穆揚靈高興不已,“多謝方大人了。”
馬車開動,黃師爺不解的道:“大人,這位穆姑娘就不怕育幼院裏的孩子權利過多,反過來制擎她嗎?”
方知府微微閉着眼睛道:“你想得太多了,就是再過百八十年,育幼院裏的孩子也未必能淩駕于穆家之上,她都說了,必須是合法合理且通過穆家和府衙一起讨論認證才能記入制度之中,那些孩子要是太過分,他們不同意記入就是了。”
“不過,她能讓步到這個份上,也已經很難得了,世間有幾人會去教一大群人來與自己作對的?”方知府歎息道:“如果這些孩子未來有大出息者,良心還未泯,都将是穆家的人脈,一千多人啊……”
方知府思慮到此,又不知道自己大力支持育幼院是對是錯了。
黃師爺卻笑道:“大人,他們能有多大出息?我也看過他們的課程,對四書還有所涉獵,但五經少有提及,他們的教學重點是放在《論語》,史書,算學,農學及各種手工藝課上,靠科舉是不可能了,頂天了以後出來做個賬房,木工等。”
這個世界裏的出息還是定在政治上,隻有爲官才能算是有大出息。
方知府也覺得是自己多慮了,微微點頭算将此事揭過。
而此時穆揚靈正和柳先生說育幼院裏孩子的教育問題,“讓先生們引導一下,讓學生們有了想法先想辦法驗證過,别一有新的念頭就嚷出來。”
柳先生也怕自家的門檻被學生們踏壞,聞言點頭應下。
“讓孩子們驗證的時候别侵犯他人利益,更要注意自身安全。”孩子的世界是七彩的,誰知道他們聽了她這番話會冒出什麽想法來?
穆揚靈的顧慮果然應驗。
課後,孩子們将穆揚靈的那番話傳出去,已經沒人再針對敵意那個少年,反而隐隐有些崇拜他,因爲穆揚靈說過他們有想法就可以提出來,每個人都開始留心,果然提出了許多問題,比如他們一千多人都要到山谷裏打水喝,經常和附近村子的孩子們發生沖突,孩子們要求育幼院在附近打幾口水井,好方便他們……
再比如洗衣服等各種小事情,因爲有先生們引導,倒不至于一想到就去找博文他們報備,而是想過利大于弊,又能實行後才一并記錄下來,然後去找博文他們報備。
由這些事情就引申到了學習生活中,一個選擇學習印刷術的學生覺得每次刊印書籍都要雕印一版很麻煩,因爲他發現很多字都是重複使用的,因爲有一個好兄弟選的是木工,有一次在雕刻先生布置的作業時看到兄弟在用廢木料幫底下的弟弟妹妹們雕刻東西,就産生了将字拆開一個一個模型的刻印,要印書的時候再從一堆字模中找出來排版印刷的想法。
因爲穆揚靈說過要驗證證明可行才提出,所以他就将想法壓在心底,一直帶着自己的木工小夥伴偷偷的驗證。
等到穆揚靈從博文和秀紅的争執中聽到這個想法時,秋收已經結束,她正在爲齊修遠三天後的結婚禮物發愁。
“我覺得他這完全是不可能的想象,他之前弄了這麽多字模,不都是在澆鑄的時候就毀了嗎?他的先生都說他是在癡心妄想了。”秀紅嘟嘴道。
博文卻眼睛發亮,激動的道:“那是因爲他還掌握不住澆鑄的溫度,也有可能是木頭不适合做字模,我們換一種材料,或是再多試驗一下澆鑄溫度,說不定能成呢。”
“可這得費多少時間和金錢?”
“不管費多少,有這個可能性就值得我們去試,”博文目光炯炯,面色堅定的道:“秀紅表姐,你知道一套新的印刷術對一個國家,乃至一個世界的影響嗎?”
穆揚靈就是聽到了這麽一句話,就好奇的插了一句,笑問道:“你們在說什麽印刷術呢?”
博文就興奮的将事情說了一遍,道:“林刻試驗了好多次,木頭雕刻成的字模都受不住澆鑄溫度,根本不能成印,但他覺得這個法子可行,隻是材料的問題,所以私底下找到了我,希望我能給他提供一種比較耐溫堅硬的木料,姐,你覺得他的這個想法怎麽樣?”
穆揚靈聽了一凜,愕然的問道:“現在的印刷術還是雕版印刷術嗎?”
“是啊,”博文奇怪的看着姐姐,“除了手抄,一直都是雕版印刷啊。”
這怎麽可能?
作爲穿越老祖宗的世宗皇帝爲什麽沒将活字印刷給弄出來?
穆揚靈瞪大了眼睛問,“你确定一直是雕版?世宗之後也是雕版?”
博文覺得姐姐在開他的玩笑,無奈道:“姐姐,一直以來都隻有雕版這一種印刷術啊,您看的史書比我都還多呢,怎麽能不知道呢?”
這還是穆揚靈第一次請教他曆史知識。
“曆史書上什麽時候講過印刷術?”穆揚靈嘀咕了一下,飯也不吃了,直接起身道:“走,帶我去看那個林刻同學,他這名字有意思,誰給他取的?”
“他自己取的,本來想叫林雕刻的,但他先生喊了他兩天就叫他改了,”博文說到這裏哈哈大笑,“據說每次他們先生在教室裏一喊雕刻,底下的學生就茫然的看着先生不知道雕刻什麽,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