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老漢不甘,他一輩子就沒見過這麽多的銀子,他咬牙道:“你們家的稻種就是金子做的也不值這麽多。”
姨婆嗤笑道:“你家的酒還是高粱釀的呢,怎麽就值十七兩?我的稻子不比你的高粱貴?”
聽到這裏,外頭圍觀的人也全都明白過來了,說到底馬劉氏就是不甘心被胡家脅迫去的那十七兩銀子,這是報仇來了。
外頭的人樂見其中,胡滿當了小旗之後,他們的日子就要難過得多了。
胡家可沒有穆家這麽大公無私,以前還不覺得,有了胡家對比才發現之前的日子是多麽的美好。
以前穆石當小旗的時候,遇上幹農活,屯裏都是各家幹各家的,穆家甚至都不霸占耕牛和農具,這一直是他們感激穆家的一個重要原因,也是穆石能很快服衆的原因之一。
可換了胡滿,胡家把五頭牛全占了不少,上次插秧的時候還抽調各家各戶的壯勞力先去給他們家插秧,這次快要給小麥壟地了,竟然又一下子占了五頭牛。
當着胡家的面不敢說,但背地裏誰不說胡家的壞話?
就算知道胡滿在軍營中是無辜的,那也被鄉親們提溜出來罵了一遍又一遍,此時見穆胡兩家又對上,且胡家明顯是要吃虧的,大家都起哄給穆家鼓勁兒。
底下其實已經有人小聲在傳播:“怕啥?這屯裏最得勢的又不是胡家,上頭有穆家壓着呢。”
“就是,胡滿當小旗還不是穆大哥一句話的功夫,要是胡家和穆家再結仇,說不定穆大哥就不守那啥諾言了,直接把胡滿給撸了。”
“要我說也是穆大哥迂腐,當初胡家本來就不對,都欺負到他閨女頭上來了,還守啥諾言啊,直接把胡家拾巴拾巴給扔出去了。”
“所以說你就隻能種地,而穆大哥能是小将軍跟前的紅人,人家這叫有道義,有底線,都跟你似的,那以後誰還聽穆大哥的話?”
外頭在吵,裏頭也在吵,胡金氏是會添亂的主兒,但胡家這邊的主力胡老漢和胡方氏都不示弱,就是咬定那一分地的水稻不值十七兩銀子,胡張氏時不時的幫襯兩句,胡貴更是耿直了脖子不認錯,馬劉氏從小就潑辣,一人對上他們還是旗鼓相當。
穆揚靈皺緊了眉頭,秀紅就從外頭擠進來,對穆揚靈道:“表姐,表嬸要我過來和你說兩句話。”
秀紅這話是喊出來的,不僅馬劉氏停下扭過頭來,胡家也停了嘴巴看過來。
秀紅大聲道:“表嬸說胡三叔放牛啃莊稼是犯法的,妨礙農桑,讓表姐直接去找總旗,總旗要是不得空也可以去衙門,還說,讓表姐不要和胡爺爺他們吵架,是非對錯讓律法來判就好,胡三叔犯的這個錯也不大,多半收監做幾個月的苦力就抵消了,我們家損失的水稻就要他們家以後兩倍來賠就是,這在律法上都寫明了的。”
秀紅瞥了他們一眼,放小了聲音道:“表嬸說我們家不缺銀子,讓你們不要爲難胡家,就照律法來就行。”
胡家人臉上頓時青白交錯起來。
馬劉氏立馬不急了,她冷笑的看了他們一眼道:“的确是,這十七兩銀子我們不要了,直接送官,讓官老爺來判好了。”說着拉了穆揚靈和秀紅就要走。
胡貴臉色慘白的跪在胡老漢腳底下,抱着他的腿道:“爹,我不要被收監,不要去做苦力啊,去做朝廷的苦力兒子還能活着走出來嗎?”
胡老漢手抖了抖,胡方氏已經上前攔住馬劉氏,哭着求道:“好姐姐,可千萬不能送官啊,這多大點事啊,我們多賠點銀子就是了,這樣吧,五兩怎麽樣?”
馬劉氏推開她的手,冷笑道:“我們穆家不缺銀子,留着給你們釀酒吧。”
胡方氏咬牙,一下就跪在馬劉氏面前,抹着眼淚道:“好姐姐,我知道你恨我家當家的高價賣你們酒,可那酒好歹救了您外甥媳婦,就算那酒不值這個錢,因爲它救了人總沒錯吧?”
“沒錯,”馬劉氏早在她下跪的時候就推開了穆揚靈和秀紅,自己也讓開了,此時聽她這麽一問,反而站在了她面前,卻臉色發青的擡起她的臉問道:“可咱倆是什麽關系?自打搬到這裏來,你一口一聲老姐姐叫着,旗裏的牛我讓石頭先偏着你家,我家阿靈上山得了點好東西,我可憐你孫子滿臉菜色,每天都團了一團肉給他吃,你生病差點死在床上,也是我拎了我外甥媳婦一隻老母雞過來給你補身子,你‘老姐姐’叫的親熱啊,我是真當你是‘老妹妹’啊,可你是怎麽做的?我家裏人燒得快死了,就指着一口酒降溫呢,你好黑的心啊,扔出去十七兩銀子你們還不甘心,硬是逼得我家阿靈讓她爹把小旗讓給你兒子,你虧心不虧心?别叫我‘老姐姐’,聽着你叫這三個字,我惡心!”
胡方氏滿臉慘白。
馬劉氏直起腰惡狠狠的沖着胡老漢啐了一口,外面圍觀的人紛紛給她們讓道讓他們離開,有人不由低聲道:“這可真是該啊,典型的忘恩負義,難怪馬劉氏這麽恨,要我也得恨死他們了。”
“就是,從前兩家多好啊,胡家的兩個兒子還常和穆大哥混在一起,現在徹底交惡了。”
“那也是胡家自找的。”
胡老漢鐵青着臉看了一會兒小兒子,轉身回屋從炕底下挖出了那十七兩銀子,摸了又摸,最後還是塞妻子手裏,頹廢的揮手道:“去吧,去吧,趕緊送去。”
總不能眼看着最疼愛的幺兒去死吧,給衙門做苦力,二十天能瘦脫形,一個半月就能累死在工地上。
胡張氏看着銀子咬牙,低聲道:“現在開春,衙門也沒什麽事做啊,哪有什麽苦力?”
胡貴瞪着她道:“嫂子這樣說,那讓大哥替我去試試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