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揚靈上次來縣城還是一年多前冬天,那時快要過年,穆石正好賺了一筆,就帶着妻兒到縣城來置辦年貨。
這一年多來,鳴水縣并沒有多少變化,依然熱鬧如昔。
“爹,我們去哪裏?”
“先去坊市看看,行商都在那裏收購貨物。”
鳴水縣的坊市五花八門什麽都有,皮貨是占據最大一塊地方的貨物,在它旁邊的就是藥材。
興元府的藥材和皮貨一樣出名。
穆揚靈已經下了推車,走在父親身邊左顧右盼,穆石低聲道:“這幾個行商爹都見過,上次來的時候将價錢壓得很低,我們到裏頭去看看。”
穆揚靈見那幾個行商站在攤位後面,眼睛隻是瞟一瞟穆石就移開了眼睛,有人甚至還倨傲的從鼻孔裏哼了一聲。
穆揚靈不由的皺眉,商人不應該是以和爲貴嗎?老爹的皮貨在這市場上可是屬于上等。
越往裏走,穆石就越失望,這些行商都是上次來見的那些,并沒有什麽區别。
穆石停住腳步,對女兒道:“你在這裏看着,爹去問問價錢。”
“好。”穆揚靈乖巧的坐在手推車上。
穆石拿了一張毛皮去一家一家的問價,穆揚靈觀察着坊市中的人,特意留意了附近幾家收皮貨的行商,發現他們收購的價錢都差不多,隻有遇上好的貨物時才會有擡價的現象發生,但也不激烈,大多是擡個三兩次就有人退出相讓。
穆揚靈就知道,這些行商是聯合一氣的,隻怕壓低穆石價錢也是統一的行爲。
穆揚靈就有些厭惡的皺眉,殊不知不遠處的一個少年正驚喜的看着他。
齊浩然一把扯住範子衿,指着穆揚靈高興的道:“子衿,快看那是誰?剛才我們還說有時間就去報恩呢,結果人就來了。”
範子衿看到坐在手推車上的穆揚靈也有些驚訝,“她怎麽會在這裏?”
“那還用問嗎?肯定是來賣皮貨的,她打獵手藝這麽好,家裏肯定積存下不少的皮貨,走,我們過去看看,要是有好的,咱們也去買幾張。”齊浩然拉着範子衿過去。
範子衿直覺不好,這人出現的也太巧了,疑心病一犯,難免多想些。
他們才找到修遠哥這人就出現,要是胡人派來的奸細,或是朝廷派來的探子怎麽辦?也有可能是想要對付修遠哥的對手派來的……
範子衿還在胡思亂想,齊浩然已經高興的蹦上去要拍穆揚靈的肩膀了。
穆揚靈機警的伸手一把抓住齊浩然的手,微微一扭,齊浩然就“哇”的鬼叫起來,喊道:“輕一點,輕一點,是我啊穆姑娘,你不記得我了?”
穆揚靈看是齊浩然,忙松開手,看見倆人也有些驚訝,“是你們?你們找到親人了?”
範子衿矜持的道:“還要多謝穆姑娘,昨天下午我們到了縣城就找到了家人,穆姑娘怎麽到縣城來了?”
“我是跟着我爹過來賣皮貨的,齊公子,你的手沒事吧?”
齊浩然甩着手道:“你的力氣好大啊,不過不要緊,我從小摔打慣了。”
範子衿瞟了他一眼,又低頭看了一眼他的手腕,冷冷一笑。
齊浩然瞪了他一眼,問穆揚靈,“穆姑娘,那你爹呢?”
“他去問價了。”
齊浩然不解的道:“這價錢不都一樣嗎?怎麽還要問?”他和範子衿一大早就過來逛了,也發現這裏收購皮貨的價錢都是差不多的。
穆揚靈無奈道:“他們特意壓低了我家的價錢,給的價是給别人的一半,所以我爹想去比較一下誰家給的高一些,看能不能再往上提一提。”
齊浩然驚詫,“爲什麽?你爹得罪了這些行商?”
“沒有,”穆揚靈哼了一聲,“不過是欺負我爹長得像胡人罷了。”
範子衿挑眉,指着在問價的穆石道:“那就是你父親?”
穆揚靈點頭。
齊浩然對胡人沒好感,仔細的看了一下穆石,道:“也就眼睛和鼻子像一些,長得偉岸一些,也不是特别的像啊,你爹有胡人血統?”
穆揚靈點頭,“我祖父有一半的血脈是胡人,不過我們一家在臨山村落戶許久了,我爹在七裏鄉更是有不少的故交好友,以前在縣城也挺好的,但不知爲何,自縣城的行商換了一批後,這一兩年經常将我父親的皮貨價錢往下壓,要不是去興州太遠,我爹肯定背着皮貨去興州賣了,何苦在這裏受他們的氣。”
說穆石長得像胡人,不過是因爲身邊都是漢人對比出來的,穆石的眼睛顔色較深,五官也比較粗犷,鼻子比較高,加上身材偉岸,在一群身高隻到他下巴的漢人男子中頗有些鶴立雞群的感覺。
但在軍中就不會顯得突兀了,齊浩然在京城中也見過不少這樣的人,并不覺得對方太像胡人。
範子衿沉吟片刻就明白了個中緣由,道:“你父親的皮貨似乎不錯。”
“那是自然,我祖父有一手硝皮的好手藝,我爹得我祖父真傳,我家打獵來的皮毛都是我爹硝的,在坊市中屬于上等。”
“這就難怪了,你家打獵手藝好,硝皮也好,這價錢高量大,要購得你家的皮貨自然要花費不少的銀錢,那些行商隻怕見你父親長相似胡人,而本地百姓對胡人有仇恨,所以才商定往下壓價的。不然,若是本地漢人,行商是不敢這樣行事的。”
行商之所以會聯合一氣就是爲了預防在他鄉被當地百姓欺壓,而當地百姓爲了不被行商壓價太狠也會聯合起來,若是有人被壓價太過,自有人與行商抗議,但穆石顯然不被納入其中。
穆揚靈皺眉,想了想道:“那這行商之中有沒有同樣被排斥的行商?”
範子衿贊許的看了一眼穆揚靈,道:“這事我就不知道了,不過可以問問這裏的坊主,他應當是知道的。”
穆揚靈眼睛發亮的看着倆人,“你們認識這裏的坊主嗎?”穆揚靈早就注意到他們身上的衣服華貴,早不是昨天見到的狼狽模樣。
範子衿正想還了昨天的人情,聞言含笑點頭道:“雖不認識,但應該可以見到,穆姑娘若是想見他,我可以讓人帶他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