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昱擡頭看她一眼,臉色似乎更紅了。
錦歌笑着道:“你才多大點啊,這點激将都受不了,小孩子不要心胸太狹隘。”
“誰心胸狹隘了!”皇昱一聲大吼,頓了頓,深吸口氣,肩膀垮下去:“其實……他說的都對,父皇……他的确什麽都要依賴大祭師,連母妃都說父皇一事無成,碌碌無能,今後連江山怕是都要拱手讓人。”
看着皇昱頹喪的樣子,再聯想冷先生以及他自己口中的皇帝,錦歌還真不知道該說什麽安慰之言,那樣一個好色貪逸,除了風花雪月什麽都不會的帝王,不管換了誰,怕是都會引以爲恥。
皇昱之所以生氣憤怒,并不是因爲冷先生的那番話,而是因爲自己竟然會有那樣一個窩囊無能的父皇。
“對了,你剛才不是說有事情要跟我說嗎?”錦歌适時轉移話題。
這個方法很奏效,皇昱立馬忘了剛才的不愉快,眉飛色舞地對錦歌道:“你知道嗎?你哥哥被分派到我這裏做護從了!”
這個結果是錦歌早就預料到的,但她卻沒想到,北堂胤炎竟然會被分給皇昱,“那哥哥以後可就拜托殿下了。”
“放心吧,别人信不過,你還信不過我嗎?以後你有任何難事,都可以來找我。”
這麽大點的孩子,就開始擺大人物姿态,看起來實在有些滑稽,錦歌忍住笑,抿着唇道:“是,多謝五殿下。”
“哎,你什麽什麽意思,别老是五殿下五殿下的,聽得我耳朵都起繭子了。”他背着手在室内踱了幾步,“你可真不夠朋友,遇到那麽大的事,竟然也不來找我。”
“找你也沒用啊。”将她送去采料區做奴工的可是奕铉,連冷先生都敢不給這小鬼頭面子,奕铉更不會買他的賬了。
“喂,你這人怎麽這樣!”皇昱頓覺自尊心受挫。
錦歌幹笑兩聲,她也不想這麽說啊,是他自己先提出來的:“息怒息怒,當我什麽也沒說。”
“哼!”皇昱一甩袖子,扭過頭去不看她:“總之,以後有什麽難事,就托人來找我。”他側首瞥了她一眼,又從鼻腔中重重哼出一聲:“好歹我也是皇子,你别把人看扁了!”
“是,是,絕不會看扁你。”這小鬼頭最近生活不錯,又胖了一些,再吃就要變皮球了,誰能看扁他啊。
皇昱點點頭,臉色好了許多:“你哥哥在我這裏一切都好,你要是想見他了,也可以托人傳信給我,其實做護從很辛苦的,不過在我會盡量讓他少做事情,不那麽勞累。”
皇昱這算是在變相向她賣好了,但錦歌想了想,卻道:“既然是護從,就要履行護從的職責與義務,哥哥是個大男人,又不是小女孩,你千萬不要太照顧他了,該怎樣還是怎樣,一切按照皇家規定來。”
“喂,那可是你哥哥啊!”皇昱不明白,她怎麽會想讓自己哥哥去受苦。
“殿下可聽過這樣一句話?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爲,所以動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什麽意思?”欺負他學上的少是不?
“很簡單,意思就是說,吃得苦中苦,方爲人上人。”
“吃得苦中苦,方爲人上人……”皇昱不由得喃喃。
“對啊。”錦歌看着他,這孩子雖然現在還不及自己肩膀高,但終有一日,會成長爲頂天立地的男子漢,“這句話,同樣送給你。”
忽然想起奕铉曾對他說過的那些話,當時懵懵懂懂,但在這一瞬間,皇昱卻如醍醐灌頂,神思刹那清明。
原來,隻有不斷的努力,不斷的挑戰,不斷的超越自己,才能獲得足夠的力量,而這力量,才是決定一個人成功與否,究竟是遵循别人的遊戲規則,還是自己制定規則的關鍵。
就像父皇,雖然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但他因爲不夠強大,所以,他隻能依賴大祭師。
他不要像父皇一樣,他要成爲奕铉那樣的人,不,他要成爲比奕铉還要強大的人!
“喂,想什麽呢,一臉嚴肅。”小孩子擺出大人模樣實在很滑稽,錦歌忍不住伸手,戳了戳皇昱因嚴肅表情而變得硬邦邦的臉頰。
本以爲他肯定會氣得跳腳,卻沒想到他擡起頭來,認真無比地看着她,眼神清冽就如那極北之地的雪水,耀目而堅毅:“我明白了,要想被人敬重,就隻有變強,因爲隻有強者,才是這個世界的主宰。”
錦歌被他吓到了,自己隻是随口說說,哪裏就有那麽多的人生感悟。
“啊,你、你說得對。”
“我不怪冷先生,要怪隻能怪父皇沒本事。”皇昱仰着臉,目光看向屋外正與人攀談的冷先生,眼裏的最後一點憤怒,也消失殆盡,“還有你,既然能有機會跟着冷先生學習鑄造術,那就一定要好好學,待有一日出人頭地,讓那些曾經看不起你的人,見識見識你的厲害。”
“皇昱,你……”錦歌有種預感,就在剛才簡單的幾句談話中,命運已悄然改變。
“好了,不跟你說了,馬上就要回宮了,我要趕緊想想該用什麽方式來搪塞父皇。”沒有給錦歌将疑問問出的時間,皇昱轉過身,小跑着跨出了房門,經過冷先生時,還特嘚瑟地沖他挺了挺胸膛,冷先生看得莫名其妙,不禁好奇,剛才在房裏,究竟發生了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