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天色已經不早了。”雖然嘴上說要忙活一晚上,但錦歌可不想真的在這個黑漆漆冷飕飕的山崖上待到天亮。
大概是氣還沒消,楚淩風并不與她搭話,袖子一甩便率先朝山下走去,隻是走兩步便回頭看一眼,始終與驚愕保持一定的距離。
回到行驿,遠處大廳的燈還未熄滅,狂歡似乎仍在繼續。
這些人的精力可真足,也難怪,悶了好多天,自然想要好好放松一下。她下意識看向身旁的男人,以自己對楚淩風的了解,這種場合,又怎麽會缺少了他呢?就算這場接風宴并不是爲他而準備的,但以他的家世與名聲,那些官員還不得牟足了勁來讨好他,風流才子,佳人美酒,多麽美妙的夜晚,多麽令人陶醉的光陰,這一切的一切,難道不比跟着自己在山上喝冷風要好百倍千倍嗎?
她真是看不懂他了,男人的心思,有時候比女人還難猜。
難猜便難猜吧,反正她也不打算去猜他心思,累得慌。
走到專門爲奴工準備的長闆房那裏,錦歌一眼便瞧見了站在房前,一臉焦灼的北堂胤炎。
“哥,你怎麽到這來了?”
看到錦歌,男子臉上的憂愁急躁這才褪去,歡喜地迎上去:“真是急死我了,就怕你又出事……”說着,臉色猛然一變:“錦歌,你的頭發……”看來對她剪發感到驚訝的不止楚淩風一個,看到灰頭土臉,一身狼狽的錦歌,北堂胤炎臉上立馬又出現了那種即将找人拼命的憤懑:“告訴我,是不是又有人欺負你了?别怕,哥哥會替你出頭的!”
呃,怎麽跟楚淩風的反應一樣,她北堂錦歌就那麽沒出息,老是被人欺負?
“沒有,哥哥你想多了。”
“那你的頭發是怎麽回事?我記得,從前你可是很愛惜這一頭秀發,還說……”北堂胤炎蓦地住了嘴,神情古怪地瞥了眼一旁的楚淩風,放緩了聲音:“還說要讓你心愛的人看到自己最美麗的一面。”
話音一落,假裝漠不關心卻豎着耳朵窺聽兩人對話的楚淩風立馬将視線調過來,目光炯炯地看着錦歌,敢情這丫頭的一襲長發竟然是爲自己而留!想到這裏,心中不免一陣歡喜激蕩,但想到山崖上錦歌冷漠的态度,激蕩的心情頓時萎蔫下來。
就算她的長發是爲自己而留,但現在,她已經将代表心之牽挂的秀發剪掉了,這或許便說明,她對自己,就如對待那一頭青絲,從之前的傾心愛護到現在的漠不關心,剪掉長發的同時,也把自己這個人,從心底徹底剪去了。
說不上什麽滋味,又心痛又悔恨又不甘,這樣一個蠢丫頭,自己肯把心思放在她身上,已經是她三生修來的福氣了,她憑什麽嫌棄自己?就算自己對她說過一些過分的言語,那又能怎樣呢?喜歡一個人,不是無論他變成什麽樣,這份喜愛的心思都不會改變麽?如果隻是因爲之前自己對她的排斥,她就不再愛慕自己,那她口口聲聲的非君不嫁,又算是什麽呢,豈不是比兒戲還要兒戲?
握緊了雙拳,楚淩風在心底憤憤不甘時,錦歌卻壓根沒将注意力放他身上,自然也不知道他那些自以爲是的腦補。
她平靜甯和地看着北堂胤炎:“一個人的美麗,并非顯現在表面之上,若有人真心愛我,自然會看到我的好、我的美,若他隻是貪圖表面的美色,這樣的人,根本不值得我傾心相付,我也沒必要傷心難過。”
北堂胤炎吃驚地看着她,他的妹妹是真的長大了,以前的她,必定是不會說出這樣一番話的,也是在這一刻,他終于明白了一件事,她的妹妹雖纖弱,卻不懦弱,他已經無數次看到了她的堅強,卻因爲自己的私心,而忽略了這一切。或許,曾經那個連飛都飛不起來的小雛鳥,馬上就要成長爲羽翼豐滿的蒼鷹,帶着自己的夢想翺翔藍天了。
“錦歌,你能這麽想我很高興,在這之前,我還一直擔心你沉浸在過去無法自拔,但現在我是真的完全放心了。”北堂胤炎感概道。
“就算有哥哥的保護,我也不能一輩子依賴你啊,你總有一天要成家立業娶媳婦的。”錦歌眨眨眼,挪揄道。
一說起談婚論嫁來,北堂胤炎就禁不住尴尬起來:“咳……這個……以後的事以後再說,你是我妹妹,我總是會護着你的。”
這時,一直被忽略的楚淩風插嘴道:“錦歌總有一天要嫁人,到時候有她夫君保護她,炎少爺就可以歇一歇了。”
要不是他插嘴,錦歌都快忘了還有楚淩風這麽一個人存在,她橫他一眼,表情很是不耐煩:“你怎的知道我要嫁人?别一副很了解我的樣子。”
莫名其妙吃了癟,楚淩風面子上有些挂不住,好在這裏除了錦歌和北堂胤炎再無他人,也不算太丢臉,他穩住脾氣道:“姑娘家總有一天要嫁人,我看你也不像要出家當尼姑的樣子,嫁夫婿那是肯定的。”
錦歌剛要反駁,卻被北堂胤炎拉到了一旁,丢給楚淩風一個你不要過來的眼神,然後壓着嗓音對錦歌道:“你怎麽還跟無月公子糾纏不休?難道你忘了他對你說的那些話?”
嘿,還真是忘了,準确點說,她壓根不知道他曾對這個身體的前任說過什麽,“哥,我早就跟他劃清界限了,是他自己非要跟着我的,甩都甩不掉。”這話不假,錦歌一點沒覺得不妥當。
北堂胤炎疑惑:“他跟着你?”對自己的妹妹的話,他自然不會懷疑,但要說楚淩風纏着她,這就實在難以令人相信了。
“不過今天我欠他一個人情,以後總得想辦法還了。”讨厭歸讨厭,但救命之恩不能就這樣忽略了。
北堂胤炎不明白她所說的人情是什麽意思,但楚淩風看着她時那勢在必得的眼神,突然讓他有些煩躁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