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真的很想捏死眼前這個沖她笑得谄媚的女人,但她很明白,自己再生氣,也不敢對她如何,就像錦歌所說,自己要找到魔主還隻能依靠她,更何況,她身邊有窮奇,雖然她對自己的能力一向很有信心,但對上窮奇,自信就中聽不中用了。
她緩緩松開手,但眼睛還是瞪着錦歌。說實話,血練化爲魔形時,兩顆沒有眼白的眼瞳,做什麽表情都一個樣子,根本瞧不出所謂的眼神來,自然也沒有瞪人一說,但錦歌卻知道,血練此時此刻,一定正在瞪着自己。
她示意一旁的窮奇将翅膀張大點,時值正午,太陽越發的毒辣了,錦歌熱得滿頭大汗,決定意簡言駭:“你也别問我爲什麽,我來找你,隻有一個目的,就是想弄清楚自己的真實身份,順便幫你找你的那位魔主大人。”
血練猶豫了一下,“我要怎麽相信你?”
錦歌一邊以手扇風,一邊不耐煩道:“我能從你那裏得到什麽好處?相反,你給我帶來的,全都是厄運,上回要不是你,我怎麽會被七聖派的人抓走?”她抹了把額上的汗水,這個地方真不是人待的,那些妖魔爲了躲避人類的追殺,跑到這鬼地方栖居,真是蠻拼的。
血練沉吟了一下,點頭:“好,前些時日,我在西海附近找到了一座海下之城,那裏有獨屬魔界封印的痕迹,與魔主身上的很像,你現在便于我一同先去探查。”
去海底?雖然泡在海水裏肯定比待在沙地上曬太陽要舒服百倍,可是她不會遊泳啊,就算會,也無法在水下保持正常呼吸。
她爲難道:“換個地方成不?我可不想爲了找那什麽魔主而被淹死,”
血練此刻已化爲人形,錦歌可以清楚看到她鄙夷的眼神:“你身上有至強魔息,竟然不會使用,太可笑了。”
走在這座廢棄的都城中,錦歌看着周遭的一景一物,竟有種莫名其妙的熟悉感,好似那些建築,那些街道,她都曾經在夢中見過似的。
“你說的是人類吧?對于我們魔族來說,使用魔力乃爲本能,根本無需學習。”
錦歌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急了一陣,她突然發現一件很奇怪的事情,那就是——從頭至尾,那兩個魔靈就沒有攻擊過她,一直都是追着血練在打。
錦歌沒想到她會來這招,一時間沒反應過來,懵了。直到身體入水,微涼的海水自四面八方向她包裹而來,她才意識到發生了什麽。
“你做什麽打我!”她怒目看向錦歌,擡手朝腦袋上一摸,一手的鮮血。
“喂。”血練神色複雜地看着她,“你……先出來。”
暗門内是一條長長的走道,盤旋向下,不知通向哪裏。見那兩隻怪物沒有追來,錦歌和血練打算休息一下,可她們剛停下腳步,那兩隻怪竟然再次憑空出現于他們面前。
腳已經踩到了實地,她站在漆黑一片的水域中左顧右盼,懷疑自己是不是已經死了,而她所在之地其實不是海底而是地獄。
她掙紮着,想要浮上水面,可身體沉得很,根本浮不上去,呼喚窮奇來救自己,可這一次不知怎麽回事,窮奇遲遲不來,她覺得自己的肺都要爆炸了,窒息的感覺難受極了!
血練沒有回答她,因爲那把巨型剪刀,又沖着她剪了過來。
血練的話,被兩隻突然出現的怪物打斷。
錦歌更是吃驚:“魔界的都城?怎麽可能!”
那兩個怪物像是憑空出現的一樣,一個長着牛角,一個長着羊角,背後延展出六隻手臂,身後還長着一條類似蠍子的長尾巴,眼睛綠瑩瑩的,樣子比血練還要詭異。
可剛踏上台階,就被一股力量沖擊地向後退去,她一下子愣住了,似乎沒搞明白,爲什麽錦歌可以進去,自己就不行。
血練見狀,忙跟上去道:“那是魔主的宮殿,你不可以……”
咦?爲什麽連血練也開始關心自己的前世?“不記得,不過據說……”想起靈蘿的那些話,心裏的疑惑逐漸加重:“你可知道,如今的神界尊主,是什麽時候當上天尊的?”
“哎呀,累都累死了,你快點行不行!”錦歌幹脆沖過來,拉着血練的手直接進了宮殿。
“喂,你還沒告訴我,什麽是魔靈守衛呢!”錦歌糾結這個問題。
錦歌喚出窮奇,命它先抵擋那兩隻怪物一陣,有窮奇殿後,那兩隻怪物應該追不上來了。
錦歌不是那種随随便便就同情心泛濫的人,但聽了血練的話,卻心裏難受的要命。
對啊,它們壓根不理她,她還跑什麽跑。
話還沒說完,就見錦歌踏上了宮殿前的台階,人已經站在了宮殿之内。
一把抓起錦歌,繼續往樓階下跑,跑到最後,來到一個空曠的地下宮殿,無論是布局還是擺設,都與上面那個一模一樣。
太好了,到那裏睡覺去!
以爲這裏很安全,沒想到竟還藏着這種可怕的生物,虧她剛才睡得那麽香甜,要是這兩隻怪物趁她睡覺時出現,一斧子劈下來,她就可以去閻王了。
“進不去?”錦歌來來回回看了幾眼:“怎麽會呢?這裏也沒有法陣啊?”
錦歌正想問血練,她們接下來該怎麽辦時,卻見血練驚駭地睜着眼,看着那兩隻怪物,失聲叫道:“魔靈守衛!”
難道封印已經無效了?她不及所想,連忙追着錦歌朝宮殿走去。
錦歌無辜道:“你兇什麽兇,要不是我,你魂都被吸走了。”
血練呆住,上回她來的時候,這裏的封印還沒有除去,魔靈之力太強,她試了幾次都無法進入,可錦歌怎麽……
血練以爲她定會發火,沒想到這麽平靜,很是奇怪,不過她卻什麽也沒問,擡手舉起一捧火,走在前面帶路。
“除非什麽?”
血練冷冷看着她,好似靈魂出竅一樣,錦歌怎麽叫她都沒用,索性也不管她了,先找睡覺的地方。
其他地方都被毀得差不多了,要想找一處舒适整潔的地方還在很不是件容易的事,尋了一陣,發現一座白色宮殿,比起周圍那些殘破的建築,那裏竟然完好無損。
可問題是,它們不攻擊自己,偏追着血練打,到底哪裏出問題了?
這樣也不錯?要是真能像魚一樣在水中自由呼吸,那她以後幹脆就住到水裏去算了。
身體周圍一層淡淡的紅光閃過,随後她發現,自己竟然可以呼吸了!
“我教你使用魔息。”血練妥協道,“以保障你在水中可以自由吐納。”
血練無法,隻好道:“拼了,大不了就是一死!”
“……”血練開始瞪她,這一回,是實實在在的瞪。
魔靈是打不死的,所以就算跟它戰鬥也沒有意義,但不戰鬥,難道等死嗎?
“你瞧,我說的沒錯吧?魔的能力果然是天生的。”是血練,同時,一束紅光從海面上垂直而下,然後沒入了錦歌的前額。
錦歌覺得有什麽東西,在心裏咕咚一下,沉默了片刻,盡量平靜地問:“魔主之死,與他有關?”
血練點頭:“據我所知,這裏本來是魔界的都城。”
的确沒有法術的痕迹,因爲這是魔主以自身魔靈設下的屏障,與法術無關。可法術能破,這道屏障,窮盡天下,除了魔主自己,無人可以破除了。
血練不知道她問這話的目的,不過卻還是照實告訴了她:“正是魔主身死之時。”
這是窮奇第一次沒有聽她命令,按理說,作爲主人的自己是可以懲罰它的,但錦歌在一瞬間的憤怒後便冷靜下來,淡淡瞥了眼血練,率先擡步朝前走:“那個水下之城在哪?快來前面帶路。”
其實就算周圍漆黑一片,錦歌也可以看得清楚,上次爲了躲避修仙門派的追捕,她在密道中無意掌握了夜間視物的能力。或許,這就是人類和仙神厭惡妖魔的原因吧,因爲他們忌憚,忌憚妖魔這種與生俱來的這種天賦,常言道,匹夫無罪,懷璧其罪,魔力量的強大,正是他們遭受捕殺的重要原因。
那哪裏是一座城啊,簡直就是一個國家。
完蛋了,今天該不會交代在這吧!
“你先出來一下。”
錦歌現在也不知道,該把自己歸爲人類還是魔族了,“那又如何?不會就是不會,要不,你給我是施個避水術吧,别告訴我你不會。”
“我也不知道,當年神魔大戰的時候,我才剛剛出生。”血練邊說,便朝那座巨大的城池走去。
血練沒有回答她,隻是道:“數萬年前,魔界與神界一樣,都是位于九天之上,不過一個在東一個在西而已,後來魔主身死,臨死前以魔源之力封住魔界,将其下沉,這才保住了族民的性命,但這座城已經不适合居住了,魔類也逃的逃,走的走,剩下的都跟随一些力量強大的魔将,前往地界建立新的魔域,隻是新的魔界,再也不如從前繁盛,那裏氣候嚴苛,環境惡劣,因處于地下,所以常年不見日光,魔類爲了生存下去,變得嗜血好殺,甚至不惜同類相殘,再加上神人兩界對魔類的通緝剿殺,魔類日漸凋零,已然變爲任人宰割的闆上魚肉,我被封印之前,魔類可不像現在這麽狼狽,可現在,一個個都變喪家之犬了。”
血練看着站在台階上東瞅西瞅,一副很納悶模樣的錦歌,思緒突然變得很是混論,一個念頭漸漸浮出腦海,她覺得自己的雙手都在發抖,心跳是前所未有的激烈。
找了個看上去比較舒服的床睡下,不一會兒就進入了夢鄉,她自己也覺得奇怪,在這種地方,自己竟然也能睡得這麽香甜。等睡醒後,發現血練竟然還站在原地發呆,錦歌不由得緊張起來,這地方不會有邪氣吧,血練這模樣,怎麽看怎麽像是中邪。
血練的臉本來就白,驚駭之下變得更白了,既然打不過,那就隻好跑。
血練這才意識到自己發了多久的呆,“你還記不記得你前世的事情?”
就算血練不說,錦歌也知道這兩個怪物必定十分難對付。
身體還是沉在水中,并随着她的掙紮一點點往下墜去,浮上海面是不可能了,但活下去的欲望,卻驟然間迸發出來。
沒有口訣,沒有心法,隻有感覺。
教了很多遍,錦歌總是聽不懂,血練本身就不是很有耐心,見她始終學不會,幹脆一把扛起她,飛奔至海邊,将她丢進水裏。
這不是真的吧?
不會吧,這兩個怪物也會縮地術?
她抓着血練的肩膀,狠狠搖晃了兩下,血練依舊呆滞,她又沖着她耳朵喊了幾聲,血練繼續呆滞,錦歌無奈,隻好随手抓了隻花瓶,朝血練砸去。
“快!離開這裏!”被逼得走投無路的血練,搶身閃到錦歌身旁,現出魔形,兩爪将她牢牢抓住,往宮殿大門掠去,可另一隻羊頭怪速度竟比她快,早就守在門前了,她無路可走,正六神無主時,錦歌拽了她一把,指着對面不明顯的一道暗門:“走那裏!”
“魔靈守衛就是專門守護魔主的守衛,以魔主的魔靈凝聚而成,不死不滅,除非……”
實在搞不懂,這血練不會因爲要找那個魔主,把自己給弄瘋了吧?
錦歌在親眼見到那個水下之城前,以爲隻是座比一般村落稍大的城池罷了,可當那座城鎮真正顯現在眼前時,她幾乎被自己所看到的驚呆了。
血練看她的眼神更奇怪了,“可我就進不去。”
正茫然無措時,身旁落下一個人。
錦歌道:“現在也可以。”
其中一隻怪物,手持巨大的刀斧,朝着血練所站立的地方狠狠劈下,幸而血練反應及時,躲了開來,否則那雷霆般的用力一劈,即便魔類肌膚堅硬,隻怕也會被劈成兩截。
“你……你就是……”
血練還真不會,她除了會殺人以外,隻懂得一些簡單的空間法術,“早知道我當初就殺了你!”
咔嚓一聲,血練雖躲開了,但頭發卻被剪下了一撮。
“這我就不清楚了,魔類雖然早慧,但那時候的我才剛剛出生,哪裏能知道這些事情,還不都是從當年的目擊者口中得知?不過……”她話鋒一轉,“神界的天尊,和魔主似乎是舊識,這個地方,”她看向對面的窗棂:“他還來過,就是不知,爲什麽在神魔關系最惡劣的時期,他竟然能毫發無損地從這裏離開,你還不知道吧,魔主大人就是被……”
另一隻手裏拿的,似乎是把巨型剪刀一樣的武器,血練才剛站定腳步,那隻怪物,便揮舞着巨大的剪刀,朝她剪來。
錦歌與血練一起找出口,可找了半天也個狗洞也沒找到,那兩隻怪簡直就像是幽靈一樣,如影随形,甩都甩不掉。
她覺得有些不舒服:“你要找什麽?如果魔主真的在這裏複蘇,西海那邊不會不知道。”
“哐當”一聲,花瓶碎裂,血練終于清醒了。
錦歌聳肩:“誰也不是一生下來就什麽都會吧。”
再這樣下去肯定會死,她很害怕,這種孤身一人沉在漆黑海水中無所依靠的荒涼感,使她對死亡的恐懼越來越深,她開始奮力掙紮,就算明知無用,也要拼了命地去試上一試。
血練想不出更好的法子,隻好照她所說,打開那道暗門,沖了進去。
就像血練所說,魔類的任何能力都是天生的,會就會,不會就不會,根本無需向誰學習,所以教授起來非常困難。
海底的空間很大,因爲大多數的生靈無法在水中生存,所以海下比陸上顯得空曠許多。
“我們……要從這裏找?”錦歌目瞪口呆地問。
錦歌走了一陣,回頭見血練沒跟上,隻好回去找她:“你怎麽磨磨蹭蹭的,趕緊進來。”
“幹什麽?”
原來,魔類的生存狀況,竟這麽艱苦。
血練上下打量她幾眼:“你……現在還能進去嗎?”
真麻煩!錦歌不情不願地走了出去:“說吧,有啥事?”
想到自己的身份,如果再回東洲去,隻怕要不了多久,小命就得玩完。所以,盡快找到魔主,不但是血練的心願,也是她的心願,就算一夕之間,她從人變成了魔,但她還是想要活下去的,就算活得辛苦些也沒關系。
錦歌不知道什麽是魔靈守衛,但看血練那副驚恐到極點的樣子,也知道這玩意不好對付。
這座水下沉城很大,兩人花費了一天一夜,才走完了這座城的一小半,實在累得不行,想到海面上那熾烈的陽光,她決定就近找個地方先睡一覺。
“有什麽不可以?”她看傻子一樣看了眼血練,轉身又走回到宮殿中:“門是開着的,想進就進想出就出,你問這話是啥意思?”
被兩隻魔靈窮追堵截,血練精疲力竭,錦歌不知道該怎麽擺脫魔靈,但她決定賭一把。
沖到血練身前,眼睜睜看着巨斧朝自己砍下,錦歌一聲大喊:“住手!”
說不害怕是假的,那斧頭多鋒利啊,一斧子砍下來,自己怕是連骨頭渣子都不會剩下。
錦歌這一瘋狂舉動,不但自己覺得離譜,連血練都被驚呆了,但更讓她驚訝的,卻是在錦歌那一聲“住手”後。
兇神惡煞的魔靈守衛,和憑空出現一樣,又突然憑空消失了。空蕩蕩的殿堂,隻能聽見她自己劇烈的喘息和錦歌激烈的心跳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