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獨自一人在這山中待了太久的時日,忽然之間來了這幾個人,原本還以爲會嫌他們太過吵鬧,可沒有想到幾人竟是相處的也甚是愉快。
近來千澈等人甚至還時常想要與煙淼切磋一下武功,大抵習武之人皆是如此,看到有強悍身手的高手在,便忍不住的想要同她較量一番。
但是令他們感到噴血的是,煙淼聽聞他們的要求之後,卻是神色清冷的來了一句,“你們幾人一起,我讓一隻手,結果也是一樣的輸!”
千澈:“……”
是羞辱吧!
這應該是赤裸裸的羞辱吧!
雖然一直以來都知道煙淼的武功很高,但是畢竟未曾較量,就這般直接被她一口給否定,到底面子上有些挂不住,心中也是稍有不服。
倘或是換成旁人的話,或許會爲了讓他們死心而簡單同他們比試一番。
可是對于煙淼這樣的性子而言,她既是已經看出了對方不是自己的對手,那便實在是沒有比試的必要。
若是他們當中有人能夠比得過她的話,早在初見的第一日她就動手同他們較量了,段或是不會等到現在。
因着自小師傅就教導過她,就算武功再是高強,也要勤加練習,遇到比自己強悍的敵人,爲的不僅僅是将其打敗,更多的是學習對方的武功路數。
這就如同下棋一般,和臭棋簍子下棋隻會越下越臭……
若要武功修爲有所精進,便要不斷的突破自己,尋找更強的對手。
而當夜傾桓聽聞煙淼的這番言論時,卻是不禁有些奇怪的問道,“你要那麽高強的武藝做什麽?”
她的性子本就不是争強好勝的人,再加上她一直生活在煙霞山中,也極少與外人接觸,有沒有武藝根本沒有那麽重要吧!
何況這山中滿是她師傅設下的陣法,隻要她不下山去,想來這一輩子都不會遇到什麽危險。
“省的日後被人欺負啊!”
“你在煙霞山中……有誰能欺負到你?”除非将來她有一日會離開煙霞山,去到那個完全不适合她的地方。
聞言,煙淼覺得夜傾桓說的也對,她若是待在煙霞山的話,的确是無人能夠輕易欺負她。
“那萬一哪一日我想欺負别人呢!”
師傅同她說起過,這世上有太多莫名其妙的人和事,并不是每一件事都能用道理來解決,而倘或到了那個時候,就要用拳頭說話。
别人不服,打到他服就是了!
夜傾桓:“……”
不管聽煙淼多少次的提起她的師傅,夜傾桓總是難掩心中的驚訝和錯愕。
那人所有的言行和思維都令他感到難以捉摸,她好像并不存在于這個世間一般,所有的一切皆是與他們不同。
“你師傅……是如何離世的?”
這般與衆不同的性格,該不會是被人活活打死的吧!
忽然聽聞夜傾桓提到了她的師傅,煙淼的嘴唇微微抿起,略想了想方才接着說道,“師傅她是飲鸩自盡的!”
雖然她當時并不能理解師傅的做法和選擇,但是卻也沒有橫加幹涉,因爲如果不是爲了撫養她長大的話,想來很早以前,師傅她老人家便會走上這條路了。
她以爲的死,對于師傅而言卻是生!
這句話煙淼雖是一直不能深刻的理解,但是卻牢牢的記在了心中,隻要是師傅自己的選擇,她都會支持的。
聽聞煙淼的話,夜傾桓卻是不禁一時震驚的有些說不出話來。
他沒有想到那人竟是自盡而亡,可聽煙淼說起她的時候,總覺得是一位大智若愚的人,不知是有何想不開的煩難,至于親手了結自己的性命。
“爲何?”
“師傅說她本不屬于這,想要離開的唯一辦法就是死,非是不願求活,隻是置之死地而後生罷了!”
隻是到底要如何置之死地而後生,這一點煙淼卻是不得而知!
聞言,夜傾桓的心中卻是不禁變得愈發的疑惑。
“可否帶我去拜一拜她?”既是到了人家的地界,自然要表示一番心意。
雖然如今煙霞山中隻有煙淼一人在,但那畢竟是她的師傅,去拜一拜也算是他的一番敬意。
誰知聽聞夜傾桓如此說,煙淼卻是微微搖了搖頭,“師傅沒有墓碑,她死後我便将她火化了!”
這自然也是她自己的要求,是以煙淼方才一把火燒了她的遺體,将骨灰散在了煙霞山的每一個角落。
師傅說唯有如此,她方才能真的得到自由,無需再受這俗世的煩擾。
此事倘或是放在尋常人的身上,必然要因此覺得匪夷所思,甚至對于煙淼的行爲也會認爲是大逆不道。
但是她自幼便受教于她師傅,對這個世間所有的認知和所學,也皆是受她師傅的影響。
是以對于她而言,死就是死了,留着那具屍體也是空無作用,到底是火化還是沉水……其實結果都是一樣的。
可是夜傾桓卻不會如此認爲,他自小接觸到的認知與常識,從來沒有聽說過,會有人想要将自己的屍體給火化的。
甚至火化之後還要随風而散,這便是挫骨揚灰了!
“你師傅的想法……真的很特别!”或者已經不能僅僅說是特别,而是特立獨行!
夜傾桓覺得,這樣的做法,隻怕除了她師傅之外,這世間再不會有一人如此做了。
“是嘛……”聞言,煙淼淡淡的應了一聲,語氣中卻并未見絲毫的疑惑。
她倒是并不那麽覺得,左右人的意識已經消散,那麽一具冷冰冰的屍體想要如何處理,其實并不那麽重要。
至少對于她和師傅而言……真的不那麽重要!
雖然得知煙淼的師傅将自己挫骨揚灰的事情很是意外,但是更加令夜傾桓覺得奇怪的是,煙淼明明說過,她師傅并沒有墓碑,可是這一日在山中閑逛的時候,卻被他無意間發現了一處墓地。
但是令人感到奇怪的卻是,墓碑之上并沒有名字,反而是墳頭的旁邊,種着一樹桃花。
放眼望去,整座煙霞山都是一片蒼山翠柏,唯獨此處有一棵桃花樹,顯得分外突兀。
見狀,夜傾桓的心中下意識的一緊!
桃花……
不想這裏,竟然會有一棵桃花樹!
“這桃花倒是開的正好!”眸光溫潤的望着空白的墓碑,夜傾桓的眼神漸漸變得悠遠。
桃花一簇開無主,可愛深紅愛淺紅……
漫山的翠綠之間,唯獨此處一點粉紅,顯得分外惹眼。
偶有微風拂過,空中似是淡淡的散着一絲桃花香,帶着醉人的香氣。
見此,夜傾桓的眼下似是忽然閃過了一道淡粉色的身影,帶着迷人的笑意,似是三月裏開的最爲燦爛的桃花。
“這是煙霞山中唯一一棵桃花,是師傅親手種下的。”
煙淼猶記得,當年師傅種下這棵桃花樹的時候,似是還大哭了一場。
那是第一次……她見到師傅如此不顧形象的放聲大哭,很是悲戚。
此後的很長一段時日,師傅都極爲精心細緻的照顧着這棵桃花樹,直到它漸漸長高,生枝、開花……花落!
“不知這墓中葬的是何人?”此前倒是從未聽煙淼提起過,原是這山中還有旁人。
初時夜傾桓還以爲,這裏是煙淼她師傅的衣冠冢呢!
可是後來轉念一想,卻又覺得不太可能,那人既是能夠決定挫骨揚灰,想來必不會留下一個衣冠冢。
聽聞夜傾桓的話,煙淼的聲音中清清冷冷的響起,“是我師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