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到如今,再說什麽也是無用,已經走到了這般地步,他就算是不願認輸也毫無辦法。
看着眼前的大地上,列滿了夜傾辰手下的将士,夜傾瑄忽然扯動唇角,頗爲無奈的苦笑了一下。
他知道夜傾辰爲何在已經救出慕青冉之後又會将虎符給他,不過就是爲了向他昭示,他不會受到任何人的威脅。
就算自己将慕青冉困在手中,可他依舊有辦法當着自己的面将人救走。
而事後依舊将虎符給他,不過就是爲了向天下人證明,爲了慕青冉……夜傾辰的确是什麽都肯放得下!
還有一點便是,縱是将虎符給了自己,也一樣不會有任何的變化。
因爲那三軍将領與其說是服從那一枚冷冰冰的虎符,倒不如說是完全聽從于夜傾辰!
隻要他不發話,就算别人的手中握着虎符又能怎樣!
父皇從一開始就給了夜傾辰絕對至上的權利,是以衆人都已經習慣了服從他、追随他!
甚至就連夜傾桓和夜傾昱,在面對夜傾辰這般近乎是瘋狂的舉動時,也一樣沒有加以制止,隻是遠遠的看着,陪他賭這一場。
“慕青冉……你赢了!”
方才在帳中的時候,他同慕青冉下了一局棋,棋局落敗之時他就明白,自己的這一場仗,無論如何都赢不了。
并非是他死到臨頭方才終于醒悟,似乎從很早以前他就已經隐隐有這樣的感覺了。
大概……是從夜傾桓重回朝中開始!
父皇的目光一次次的凝注在夜傾桓的身上,那時夜傾瑄心中就明白,天時、地利、人和……這三樣他未曾占到一樣,是以再繼續争奪皇位,必然要較之從前更加的艱難和危險。
但是這麽多年以來,他一直都是以此爲目标和目的,若要他忽然之間放棄,卻又如何甘心!
是以盡管知曉自己最終的結局或許并不會太過圓滿,可他仍舊選擇拼盡全力的一搏!
慕青冉之前幾次問他,做了這麽多,兜兜轉轉,他究竟求得是什麽?
原本他自己也還在思考這個問題,卻一直百思不得其解,初時他以爲是皇位,可是眼下想起來,卻也不盡然,畢竟到了後來,他心中已經十分清楚,今生隻怕是要無緣皇位了。
之所以還做這麽多,不過就是因爲不甘心罷了!
不甘心自己明明并不比任何人差,卻從出生開始就注定了他無法成爲儲君,不甘心明明自己也是父皇的孩子,卻好像永遠也入不得他的眼。
本欲傷人,未料傷己!
話音落下,夜傾瑄便抽出随身帶着的匕首,毫不猶豫的刺進了自己的胸膛當中。
“殿下!”
他身後的将士見此,趕忙紛紛上前,伸手扶住了他搖搖欲墜的身體。
不知想到了什麽,夜傾瑄的目光慢慢落到了慕青冉的身上,她一襲煙青色的披風靜靜站在那裏,眸色淡淡的望着他,似是其中還隐隐有一絲悲愁。
她是在……同情自己嗎?
真是可笑!
從未想過有一日,他竟然也會有被人同情的一天!
還真是不甘心呢!
倘或還有來生的話,他勢必要得到這樣的女子,與她攜手紅塵、同她比肩天下。
雲層已經遮蔽了陽光許久,空中洋洋灑灑的下起了雪,潔白的雪花一片片的飄落,漸漸掩蓋了原本殷紅的地面。
宮城團回凜嚴光,白天碎碎堕瓊芳,雪花似掌難遮眼,風力如刀不斷傷……
這一位曾經縱橫朝堂的皇子就這樣化爲一縷青煙,随他一道灰飛煙滅的,還有他的身份、地位、以及今生有關他的一切。
遠處傳來戰馬痛苦的嘶鳴聲,似是他心中無限的悲憤與不甘,可是結果也隻能将金戈鐵馬化作漫天黃沙。
多年的艱辛與付出,如今皆是在此化爲烏有,他一直以爲人定勝天,可最後終于是發現,再多的努力也扭轉不了命由天定!
他與皇宮之間不過一門之隔,卻成了此生也無法企及的距離。
如今情況,已是四面楚歌、十面埋伏,一朝不慎便鑄就了千古遺恨。
魏巍皇權,繁華三千,看似令人留念,其實幻滅一不過隻在一夕之間。
從此以後,他的出現便隻能是在這江山萬裏長卷,永駐青史之中徒留後人評判。
一紅塵舊夢,由殘轉成空!
……
豐延王朝慶豐年間,大皇子夜傾瑄起兵謀反,于豐鄰城外兵發皇宮,最終被靖安王一舉鎮壓!
八皇子夜傾漓死于夜傾瑄劍下,随後他自盡而亡,其部下甘願降者可從輕發落,其餘之人皆被靖安王下旨直接處死!
朝中有關大皇子的一應舊部均被革職查辦,六皇子夜傾昱穩坐東宮之位,大刀闊斧的于朝中進行了嚴查,靖安王與三皇子從旁協佐。
既然有甘願歸順之人,便自然也有甯死不屈的烈士,朝中以錦鄉侯爲首的一批大臣,均是紛紛對夜傾昱這位新晉的太子爺俯首稱臣。
而與此相對的是,也有幾人誓死追随夜傾瑄,甯肯禍及家小,也不願誠心歸順夜傾昱。
畢竟夜傾昱方才坐上儲君之位,倘或不能盡快掌握局面的話,那麽朝中難以歸心。
是以他唯有冷下心腸,對夜傾瑄當日的舊部好不姑息,接連斬殺了數名重臣,方才終于震懾住了朝中的歪風邪氣。
原本夜傾昱在朝中便頗得人望,倘或後來不是爲了推夜傾桓上位的話,他也不必刻意被陷害,進而功成身退。
雖然朝中的大多數人都以爲,這太子之位怕是最終仍舊會回到三皇子的手中,可是陛下此前遲遲沒有頒布冊立儲君的诏書,想來便也是在權衡。
如今終是有了決斷,竟然是六皇子承繼大統!
盡管有些在意料之外,卻又覺得在情理之中……
然而夜傾瑄雖死,可他府中尚有後院姬妾妃嫔那麽多人,定然也是要一并問罪的。
旁的人倒也罷了,聽聞大皇子妃夏淑在刑部的人查抄大皇子府的時候,又哭又笑的大喊大叫,瞧着樣子,已是瘋了一般。
想來換做是誰,怕都是要有些受不住的,之前夏府已經出了那麽大的事情,誰知緊接着大皇子就起兵謀反,獨留她一人在這豐鄰城中,不用想也知道,等待她的究竟是何結局。
當日得知大皇子起兵謀反的消息之後,夜傾桓便已經着人将大皇子府給徹底圍了起來,并将府中一衆人等都嚴加看管,那個時候開始,便已經隐隐注定了今日的結果。
大皇子府中的姬妾均是被充作了官奴,大皇子妃被賜了三尺白绫,在聖旨宣讀完的那一刻,便當即執行了死刑!
至此,有關此次大皇子夜傾瑄造反的一切人和事,均是得到了應有的結局。
反而是夜傾瑄,自刎了事之後,不管是慶豐帝還是夜傾昱,都沒有對此再多做追究。
論理來講,身爲皇親舉兵謀反,雖是不會被株連九族,但就己身而言,卻是一定會遭到極爲嚴苛的懲處。
但是令所有人都沒有想到的卻是,夜傾昱不禁沒有針對此事再對夜傾瑄追加罪名,甚至還依舊以皇子的禮儀将他葬入皇陵,所有的一切都沒有刻意去與他爲難。
而他的這般作爲,不論是在朝中還是于百姓間,皆是迎來了無數的贊頌。
世人皆道六皇子善心仁念,既能于朝中控制局面,穩住朝綱,又能寬宏大量的不再追究大皇子的罪責,實在是堪爲賢明!
事實上,夜傾昱會如此做,也恰好是爲了這一點!
他畢竟已經在朝中接連處置了多名官員,倘或再是下去的話,難免不會令人感到心驚。
是以他便剛好利用夜傾瑄的這件事,來爲自己赢得一些好的名聲,也算是緩解一下朝中緊張的氣氛,讓自己的形象不至于那般殘暴無仁。
可是他卻是沒有想到,自己這般行爲雖是得到了大多數人的贊揚,卻是唯獨得罪了一個人——夜傾辰!
因着夜傾瑄劫走慕青冉的事情,夜傾辰憋足了勁兒要報複,卻不料被他和三皇兄攔了下來,他雖是不願,但架不住最後慕青冉都開了口,後來也就不了了之了。
再說夜傾辰這邊,從夜傾瑄一事解決完之後,他便沒有再去管後續的情況如何,整日的守在王府中寸步不離。
或者說……他是終日守着慕青冉,寸步不離!
看着夜傾辰目光一眨不眨的望着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慕青冉的唇角不禁微微揚起一抹淺笑。
猶記得之前他方才将自己救回來的時候,簡直就是生人勿近的一副樣子。
府中之人聽聞她終于被救了回來,均是樂的不行,可是瞧着夜傾辰的樣子,卻是根本無人敢上前說什麽。
初時回到王府的時候,夜傾辰甚至連陌兒的面都不給她見,隻獨自一人守在她的身邊,顯然這次失蹤的事情,将他吓得不輕。
回想起當日的情景,慕青冉的心中依舊隐隐覺得發疼,爲他心疼!
……
那日從夜傾瑄的手中将慕青冉救回之後,夜傾辰便一路抱着她回了浮風院。
摒退了房中所有伺候的人,夜傾辰伸手便将慕青冉緊緊的摟進懷中,抱她入懷的那一瞬,他的心方才終于落了地。
否則的話,他便一直感覺像是在夢中一般,覺得極爲不踏實。
“夜傾辰……”
“先别說話!乖一點……”
慕青冉聲音方才響起,夜傾辰便更加緊的抱住了她,示意她先不要開口。
他此刻并不想聽什麽,隻想這般靜靜的抱着她就滿足了。
不然的話,他很怕她一開口之後就會消失不見,就像每次在夢中一樣。
是以他方才整夜整夜的不安寝,隻枯坐到天明,因爲隻有在夢中他才會見到她,才會暫時忘卻失去她的那種剜心之痛,他怕自己會深陷其中,也不願承受醒來時的失落與心慌。
盡管宮九之前就已經發現了她被囚的地方,但是他卻依舊不敢貿然行動。
夜傾瑄爲了防止他前去,必然會做好以青冉爲擋箭牌的舉措,是以沒有萬無一失的把握,他不敢冒險。
正是因此,他方才一直等到剛剛兩軍對壘之際,才與宮九内外配合,成功的救下了她。
好在……她如今還是在自己的身邊!
“夜傾辰……你放松一點,會壓到孩子的!”說着,慕青冉的手便緊緊的抵在兩人之間,試圖推開他一些。
可是夜傾辰聽聞她的話,卻是整個人都僵愣在了原地,半晌都沒有反應!
見狀,慕青冉卻是不禁有些奇怪,方才她不是已經同他說過一次了嗎?
爲何眼下他還是這般驚訝的樣子?!
可她卻是哪裏知道,剛剛夜傾辰的一顆心思皆是在她的身上,哪裏還會仔細的去想她說的話,隻一味準備着與宮九配合,伺機而動将她救下。
是以眼下再聽她一說,卻仍舊似是初聞此事一般。
孩子……
什麽意思?!
一邊想着,夜傾辰一邊眸色幽暗的望着慕青冉的小腹,見她微微含笑的朝他點了點頭,他的眸光瞬間了暗了下來。
青冉……竟然有孕了!
見他這般有驚無喜的樣子,慕青冉便隐隐有些猜到,他大抵是不期待這個孩子的。
或者說,如果可能的話,在不損害她身體的情況下,夜傾辰甚至有可能想過不要這個孩子!
“青冉……”
“我答應你,我一定會好好照顧自己,平平安安的生下這個孩子,你不要這樣……”已經有過了陌兒的經驗,她不是還好好的,這次也一定不會有事的。
“此事日後再說,你先好好休息一下!”說完,夜傾辰便一把抱起她走向了床榻。
知道他是刻意在躲避這個話題,慕青冉便也不拆穿他,反而忽然說起了另外一件事,“父王回來的時間……怎會如此湊巧?”
雖然她之前便想到,夜傾桓絕對不會對夜傾瑄的謀劃毫不知情,既是知情的話,那麽他勢必會做出一些應對之策。
可是直到今日她方才見到父王帶着大軍趕回來,這時間上未免掐算的太過精準,想來絕對不是巧合那麽簡單。
而看着夜傾瑄當時的反應,也不像是已經知道父王趕回來的樣子,是以方才毫無一絲準備的被包圍。
那就意味着,這麽一大批的隊伍,要在夜傾瑄的眼皮子底下掩藏好,不被他發現,還能及時的趕到陣前,定然是早就計劃的,甚至還有不爲人知的聯絡方式,否則的話,一定會出現什麽差錯。
聽聞慕青冉的話,夜傾辰的心中不禁微微松了一口氣,隻要不是提到孩子的事情,其他的都沒問題。
“早在夜傾瑄離開豐鄰城之前,夜傾桓便爲了以防萬一,就與……父王取得了聯系,是以他之前就已經帶着大軍趕回來了。”
之所以遲遲沒有現身,反而是一直任由夜傾瑄對豐鄰城發動進攻,這一切自然也是在他們的計劃之中。
一則是擔心青冉的安危,恐夜傾瑄會狗急跳牆,做出對她不利的事情。
再一則,便是夜傾桓所謂的衆望所歸!
如果夜傾瑄不能全然奮起反擊的話,那麽他的死亡就沒有任何的意義,反而會害的夜傾昱在百姓的心中成爲一個殘忍冷漠的暴君,這并不是一個好現象。
隻有當夜傾瑄的形象極緻壞時,作爲将他除掉的他們,形象才會變得光明高大,不會出現任何的瑕疵。
這一點,陛下懂、他們懂、夜傾瑄……更懂!
手段雖然殘忍了一些,但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夜傾瑄起兵謀反是事實,如果不能一舉将他殲滅的話,日後定然後患無窮。
是以必須要借此機會,将他一舉拿下!
唯有如此,這一場戰争才會達到最佳的效果,人心安定,方才于江山社稷有益。
“那你們是如何與父王聯系的?”
“煙淼!”
盡管夜傾辰隻是言簡意赅的說了這兩個字,可是慕青冉卻是瞬間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很早以前她就知道,煙淼的身邊有一隻蒼鷹,很是有靈性,煙淼偶爾也會利用它傳信給她。
倘或夜傾桓他們若是用信鴿來與父王聯系的話,想來定然會被夜傾瑄發現,但若是換成煙淼的這隻蒼鷹,那一切就不一樣了。
“原來如此……”
難怪事情會進展的如此順利,因爲他們有太多的底牌皆是不被夜傾瑄所知曉的了。
“好了,你先休……”
“夜傾辰,方才……你是什麽感覺?”原本想要說出口讓慕青冉休息的話,卻是再次被她打斷。
然而這一次,聽聞慕青冉的話,夜傾辰的眸光卻是不禁一閃!
方才的感覺……
“我被夜傾瑄用劍架住了脖子,他逼着你交出虎符的那一瞬間,你心中在想什麽?”慕青冉的聲音淡淡的響起,眸光溫軟的望着他,可是說出的話,卻是令夜傾辰近乎痛苦的閉上了眼。
他不願去回想方才的情景,好似隻要言語之間提到,他的眼前便會浮現出那副畫面,心便痛的難以壓抑。
“我活着,便勢必要救下你,倘或我死了,便要你同我一起!”說着,夜傾辰的眼睛直直的望着慕青冉,眸光中近乎偏執的執念似是帶着一絲瘋狂。
但這就是他的感情,即純粹、又令人生畏!
聞言,慕青冉卻是伸手捧住他的臉頰,眸中隐隐閃動着淚光,“夜傾辰……這一幕,與當年何曾相似……”
當年母妃也是這般被叛軍劫持着,父王統帥三軍,被對方以母妃的性命相逼要他交出虎符。
與他們的情況……實在是太過相似了!
慕青冉的話音方才落下,便隻見夜傾辰的眸光倏然一凝!
見此,她繼續聲音柔柔的同他說道,“我曾經問過你,倘或我們有朝一日也面臨同樣的境地,你會如何抉擇……”
可是當日,夜傾辰連設想都覺得心中疼痛難忍,更何況如今當真經曆了一番。
方至如今,他是不是終于能夠體會父王當年的無奈與悲痛?
伸手慢慢環住夜傾辰的肩膀,慕青冉的手輕輕的搭在他的背上,随後緩緩話落到他心口的位置,聲音輕輕的在他耳畔說道,“有些心結,本不該結!”
是以如今,也該是時候解開了!
将頭深深的埋在慕青冉的發間,夜傾辰的手緊緊的抱住她纖細的腰肢,可這一次……她卻是并沒有再推開他。
隻要他心中能夠想的明白,那麽與父王之間的隔閡也就終将不再,想來母妃泉下有知,也定然會安心的。
這邊兩人正是溫情一片,卻不料一門之外忽然響起了一道聲音極大的呼喚聲,“王妃!诶呀……你松開我,我要見王妃!”
聽聞流鸢的聲音在外響起,慕青冉一時間顧不得夜傾辰,趕忙推開他朝着門外走去。
她失蹤了這幾日,想來流鸢定然也是急壞了,倒是不知墨潇是用什麽辦法穩住她的。
說起這件事,倘或慕青冉若是知道,當日墨潇一掌劈暈流鸢之後,就開始将她綁在房中,每日喂她吃摻了蒙汗藥的飯菜,不知會作何反應。
不過仔細想想,這也是最有效的辦法了,否則慕青冉不在,一旦流鸢發起火來,可是任何人都控制不住的。
這一點……倒是與某位王爺極爲相似!
唯一的差别就是……沒有人敢在他的膳食裏面下藥罷了!
“王妃!”
方才打開房門,流鸢一見到慕青冉,頓時便撲進了她的懷中,也不顧夜傾辰在一旁難看的臉色,抱着她就是不撒手。
“好了好了,我這不是回來了嘛……沒事了。”
相比于慕青冉這邊軟語溫存的輕哄着流鸢,夜傾辰與墨潇在一旁的眼神交流就冷冽的多。
其實流鸢一直都不知道,每一次她在不經意間得罪了夜傾辰,皆是墨潇在暗中幫她善後。
因着有慕青冉的這層關系,是以夜傾辰并不會真的将她如何,可是到底心中不快,便隻能從墨潇的身上找回來。
長此以往,便也就養成了一種習慣,隻要流鸢惹了夜傾辰,墨潇的月錢就會被墨錦克扣,以此作爲懲罰。
而随着流鸢惹到夜傾辰次數的增多以及程度的加重,墨潇被扣下的銀子也是越來越多。
瞧着今日的情況,想來這個月的月錢……又是要不見蹤影了!
“對了,紫鸢呢?”好不容易将流鸢的情緒安撫好之後,慕青冉方才注意到,方才開始,便一直沒有見到紫鸢。
她那日将她推下馬車,必然是傷到了哪裏,也不知現下如何了?
聞言,在場幾人的神色皆是一愣,随後眸光驚詫的望着慕青冉,一時間皆是沒有說話。
“紫鸢姐姐不是同您一起被劫走了嗎?!”
聽聞流鸢的話,慕青冉的腦中忽然有一瞬間變得空白一片。
如此說來,紫鸢當日并沒有被他們救回來,反而是……下落不明了?!
正在此時,卻是隻見墨刈神色匆匆的趕來,眸中一片冰寒之色,“啓禀王爺、王妃,屬下沒有找到紫鸢!”
他方才将大皇子率領的那些部下都盤問了個遍,可是他們皆是言說沒有見過紫鸢,甚至是王妃當日被囚的地方他也去查探過了,一樣沒有發現紫鸢的行蹤。
難道她已經……想到心中猜想的那個可能,墨刈整張臉都變得煞白一片。
“她當日的确是與我一同被劫走,但是後來……我将她推下了馬車!”
本以爲他們會找到她的, 卻不料反倒弄巧成拙,如今生生與她失去了聯系,如今看來,怕是這中間發生了一些意外!
聽聞慕青冉如此一說,幾人的臉色紛紛一變!
如此說來,眼下的情況倒是變得有些麻煩了!
“紫鸢在你被劫走的那日……便一直不曾回過王府,我們原本以爲她與你一道被劫走了!”說着話,夜傾辰的眉頭不禁緊緊的皺起。
眼下想來倒是覺得有些不大對勁兒,夜傾瑄要劫走青冉自己就已經足夠麻煩了,不會再去給自己增添負擔的。
隻是他當時滿腦子都是青冉被劫走的消息,倒是一時沒有留意到這件事。
聞言,慕青冉的身子卻是不禁一晃,幸而被夜傾辰及時扶住。
紫鸢……她甚至不比流鸢,至少她有武藝傍身,尋常人無法輕易傷到她,可是紫鸢的話……慕青冉甚至不敢去想她如今可能會遇到的情況。
不僅是慕青冉,流鸢一時間也是心急的不行,倘或不是因爲她沒有聽到王妃吩咐什麽的話,隻怕這會子就要直接沖出去找人了。
雖然這一次流鸢被暫時穩住,但是有一個人,卻是有些穩不住了!
墨刈的臉色雖是依舊冰冰冷冷的沒有其他表情,可是唯獨一雙眼睛卻是紅的可怕!
他的手垂在身側,卻是不住的顫抖,想要緊握成拳,卻是無論如何也使不出力氣,整個人都仿若瞬間失去了生機一般。
“主子,屬下……”
“吩咐墨錦,命王府中人于城中搜查,你帶着地宮的人在城外探查!”
就算是沿着那日她們被劫走的路去找,可這茫茫人海也是不容易,多散一些消息還是好的。
隻要紫鸢還在城中,一旦别人得了消息,她是靖安王府的人,想來定然不會有何危險的。
可倘或已經被帶出了城,又或是……不知想到了什麽,夜傾辰的眸光忽然變得有些幽暗。
他的目光不着痕迹的掃過一旁慕青冉滿是擔憂的臉,不禁伸手将她緊緊的攬進了懷中。
“謝王爺!”
話落,墨刈便轉身欲走,卻不料被墨晗迎面攔住,“等一下……”
可誰知墨刈卻是二話不說就打了過去,根本就不聽墨晗說了什麽,他隻知道現在就要去找紫鸢的下落,晚一刻都等不了。
這邊兩人一言不合就開打,還未等夜傾辰出言制止,便隻見宮九也上前幫忙,根本不管眼下已經亂成什麽樣子了,三人頓時打成一團。
知道的是他見不得墨晗被墨刈打,不知道的還以爲他恐事情不夠亂似的。
“墨刈!”
夜傾辰的聲音冷冷的響起,方才終于令盛怒下無處宣洩的墨刈收了手。
見此,宮九神色警惕的站在墨晗身前,似是擔心墨刈再對她出手一般。
可是萬萬沒有想到墨晗卻是毫不領情的一把推開了他,幾步便走到了墨刈的身邊,“我知道紫鸢在哪!”
一邊說着,她一邊微微晃動了一下手腕方才那幾下墨刈根本就沒有控制力道,完全是以命相搏的打法,看來是真的發了瘋了。
幸好紫鸢并沒有真的出了什麽差錯,否則的話,真是不敢想象墨刈究竟如何!
聽聞墨晗的話,不僅僅是墨刈,慕青冉也是神色震驚的望着她,眼中滿是欣喜之意。
“在哪?”墨刈一把扣住墨晗的手腕,神色激動的問道。
看着墨晗纖細的手腕被墨刈緊緊的扣在掌中,宮九的眼睛不禁微微眯起,方才上前一步,卻隻見墨晗冷冷的一眼掃了過來,頓時便頓住了腳步。
“紫鸢被人帶出了城,一路南下去了!”墨晗的話音方才落下,便隻見墨刈頓時便沒了身影,想是已經急不可耐的要去尋人了!
聞言,夜傾辰的目光不着痕迹的落到宮九的身上,随後朝着墨晗吩咐道,“你随墨刈一同去!”
“屬下遵命!”說完,墨晗便也不理會一旁的宮九,直接轉身就走。
方才墨刈走的匆忙,想來也是不知具體的位置和路線,她還要盡快趕上他才是。
眼見着墨晗無視他直接離開,宮九眯眼掃了夜傾辰一眼,最終還是敗下陣來,不再同他繼續浪費時間,反而是急急忙忙的追随墨晗而去。
“應當是宮九得知了紫鸢的下落吧!”瞧着方才的情況,慕青冉便隐約覺得,與其說是墨晗查到了紫鸢的下落,倒不如說是宮九将紫鸢的下落告訴了她。
“眼下知曉了紫鸢的行蹤,你也莫要擔心了,先顧好自己吧!”說完,便也不聽慕青冉再去說什麽,直接抱起她便再次回了房中。
隻要有墨晗在,宮九就定然會一路随着他們同去,是以找到紫鸢隻是時間的問題。
如此想來,此人倒是極爲好用,隻要有墨晗在一日,倒是不怕牽制不住他!
“方才救出我的人……也是宮九?”慕青冉回想着剛剛在城外的一幕,心中不禁仔細的想着。
地宮的人都已經露了臉,是以根本無法潛伏在夜傾瑄的軍營之中,而且武功高到令夜傾辰能夠如此放心行事的人,想來也就隻有墨刈和宮九,但是結合之前的那個條件限制,便也隻剩下宮九了!
“再不好好休息的話,就當真不讓你消停了!”說着,還好似怕她不相信一般,抱着她的手不覺收緊了一些。
“可我還沒好好看看陌兒……”她消失了這許多日,一直都不曾見到陌兒,眼下總該要她見上一見才是。
方才與他說了許多話,剛剛又是得知了紫鸢失蹤的消息,可謂是一波方平,一波又起,眼下終是得了閑,合該要見見陌兒的!
“你先好生躺着,我命人去将他抱過來!”
将慕青冉放到床榻上,小心翼翼幫她掩好被子之後,夜傾辰才輕手輕腳的出了房中。
其實不僅僅是她想見陌兒,便是陌兒……也同樣想見她!
抱着夜安陌回到房中的時候,見到慕青冉的那一瞬間,他便不住的挺着身子朝她那邊使勁兒,卻被夜傾辰緊緊的抱在懷裏不得動彈。
她微微閉着眼睛假寐,眼底是深深的倦怠之色,似是察覺到了身邊有人在,她緩緩的睜開眼睛,便隻見夜安陌眨巴着與她同樣的一雙明眸目不轉睛的将她望着。
見夜安陌被照顧的極好,慕青冉方才終于放下心來,精神似是有些支撐不住的昏睡了過去。
這許多日以來,她一直都在強撐着精神與夜傾瑄周旋,原本有孕在身就會變得極爲疲乏,不禁是身體上經常乏累的很,便是精神上時常有些混沌。
可是爲了與夜傾瑄周旋下去,她也唯有強打起精神,隻有在見到夜傾辰的那一刻,她方才終于安下心來。
隻要有他在,她才能不需要再全然的依靠自己,反而是全身心的信任他、依賴他……如此就好!
看着慕青冉好不容易睡下了,夜傾辰自然不會輕易去吵醒她。
雖然表面上看起來青冉似乎并沒有什麽異樣,但是夜傾辰卻知道,她這些時間定然是極爲難過的。
無法與外界取得聯系,日日都要挂心自己和陌兒,甚至還有……她腹中的孩子!
想到這,夜傾辰的眸光便不禁變得有些複雜!
他之前在見到那封絕筆書信的時候,心中便不禁覺得有些奇怪,按照青冉的性格,她段或是不會寫出這樣的一封書信的。
可是偏偏那上面的字迹又做不到假,确然是她親筆手書,隻不過……開頭的那四個字,卻是令他心中疑窦叢生。
傾辰……她從來不曾如此喚過他,是以隻當時一眼,夜傾辰便覺得這封信是假的!
字迹是真的,但内容是假的!
加之心中内容的種種,更加令夜傾辰确定了自己心中所想,那些話……絕對不會是青冉會說出來的。
但正是因此他方才更加的不懂,青冉究竟是爲何會親自寫出這樣的一封絕筆給他,他倒是猜到是夜傾瑄威脅她,可是究竟是利用什麽事作爲威脅呢?
原本夜傾辰以爲夜傾瑄是利用他被刺殺的事情,以此大做文章去欺騙青冉,他當時也的确是假意被刺傷,爲的就是令所有人都信以爲真,讓他們放松大意。
當日初見那名僞裝成青冉的女子時,他心中不是沒有懷疑那人是假的,隻是因着距離太遠,他根本無從分辨。
可哪怕隻有一絲的可能是真的,他也勢必要去救她一救的。
但是當夜傾辰運起輕功閃身至那女子身邊的時候,卻是聽到她不斷的阻止他去救他,甚至一直在讓他先走。
若是換成旁的人如此說倒是并沒有什麽不對,隻是對于慕青冉和夜傾辰他們兩人而言,這就有很大的問題!
因爲他們彼此之間都十分的清楚,倘或沒有絕對的理由,她不可能在得知夜傾辰非救她不可的時候,卻自己先行放棄活下去的機會。
很早之前她就同他說過,不管經曆再多的艱難險阻,她都可以爲了他努力活下去!
是以真正的慕青冉,應當是知曉,不管付出怎樣的代價,夜傾辰都會拼盡全力的去保護她。
而她要做的,就是全然的相信他、依賴他,如此就夠了!
像是察覺到房中變得極爲安靜,夜安陌也漸漸變得安分下來,隻是靜靜的靠在夜傾辰的手臂上,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床上的人,小手微微向前伸着,一下一下的抓着什麽。
見他如此聽話的模樣,夜傾辰輕輕的将他放到了慕青冉的身邊躺下,随後自己依舊坐在床邊,目光專注的守着她們母子二人。
不對!
如今……應當是三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