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以爲是王妃有要事吩咐她去做,誰知當墨晗出現在房中的時候,慕青冉不過隻是朝着她問了一些話而已。
可就是這些看似無關緊要的話,卻是在以後發生的事情中,起到了決定性的作用。
“屬下參見王妃!”
“起身吧!”看着墨晗滿臉冰霜的站在那,慕青冉卻是不禁淡淡的微笑,“找你過來,是有些事情想要問你。”
聞言,墨晗神色恭敬的微微低頭說道,“王妃請講!”
“你們先下去吧!”
話音方落,墨錦等人便紛紛退了出去,甚至是包括紫鸢和流鸢在内,也都一并出了房中。
見狀,墨晗的心中一時不禁有些奇怪!
是有什麽不得了的大事嗎?
否則的話,王妃爲何要如此神秘?
“墨晗,你可知王後角門外的那名乞丐,究竟是何身份?”
聽聞慕青冉提到那名乞丐,墨晗的眸光在一瞬間變得更加的冰寒。
“屬下不知!”王爺早前便已經吩咐過她,此事交由她自行解決處理,可是事情一拖再拖,她仍舊沒能擺脫那個如鬼魅般的男人。
“你可聽聞過弦音樓?”
“聽過!”那是江湖中一個極厲害的殺手組織,但是多年之前便已經消失了。
王妃怎麽會忽然提到此事?
“那名乞丐便是弦音樓的人,名喚宮九!”
話落,慕青冉便隻見墨晗滿臉的震驚之色!
宮九!
難怪……自己一直不是他的對手,就算是墨音出馬也難以将他制服。
原來他竟是出身弦音樓!
可是……當年弦音樓不是被滅樓了嗎?
爲何這人還活着?
似是看出了墨晗心中的疑惑,慕青冉的聲音淡淡的響起,“王爺曾同我說,弦音樓當年被滅,并非是仇家尋仇,而是出于内亂。”
若說慕青冉方才的話已經足夠墨晗震驚的話,那麽此刻的這一句,無疑等同于是晴天霹靂!
内亂!
當年之事,弦音樓上下所有的人都失掉了性命,可至今宮九卻好好的活在世上。
難道……是他殺了所有人?!
看着墨晗越發震驚的眸光,慕青冉便朝着她微微點了點頭,證明她的猜想都是對的。
如果那名乞丐就是宮九,而他也當真在當年殺了那麽多人的話,那他如今爲何會出現在這裏,又是有何目的?
“王妃,您可知他究竟有何目的?”在墨晗的心中,任何她想不明白的事情,放在王妃的面前那都不是問題。
是以她下意識的便覺得,宮九真正的目的和打算,王妃定然是已經猜出來了的。
“叫你過來,便是打算問你此事啊!”聽聞墨晗的話,慕青冉先是淡笑着搖了搖頭,随後方才眸光溫淡的同她說道。
聞言,墨晗整個人都是不禁一愣!
問她?!
她哪裏猜的出宮九的目的,若是她能猜到的話,一早就回禀主子了!
再則,便是他本爲宮九的身份,她也是方才得知的。
見墨晗一臉的錯愕,全然不似往常的一臉冷傲冰霜,慕青冉忽然覺得這樣的她倒是莫名顯得極爲可愛。
“你仔細同我說說,初遇宮九那日,究竟都發生了些什麽?”慕青冉總覺得宮九就是針對墨晗而來,或許不能說是針對,而是一路追随她來到此地。
墨晗此刻一心想要弄清楚宮九的目的何在,一聽慕青冉的話,便趕忙仔細的回憶着。
早前她奉命外出,因着要避開各路眼線,是以她一路都不敢聲張,隻盡量隐匿自己的行蹤。
但是在途徑一處客棧的時候,她發現已經隐隐有人在探查她的行蹤,唯恐自己會暴露,墨晗便覺得盡早離開。
誰知出人意料的是,那日恰逢有一夥江湖中人在那裏鬧事,漸漸将人彙聚的越來越多,似是在追蹤一個什麽人,要尋仇的樣子。
原本墨晗隻是打算不驚動任何人的直接離開,誰知對方的那群人當中也有高手在,察覺到她的舉動便派人開始攔截她。
未免行蹤暴露,進而被大皇子的人察覺她的動向,她隻能當機立斷,将那群人都殺了!
因着一旦留下活口的話,誰也難保不會被其他的人探知。
而也就是在此事之後,她發現自己被人跟蹤了!
當時她幾次試圖甩掉他都沒有辦法,而一旦她打算同他動手,那人便利用他極高的輕功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
待到她準備動身啓程的時候,再是性如鬼魅一般的出現,光明正大的跟着她。
再之後……便一直到了如今!
聽聞墨晗說的話之後,慕青冉的眼中滿是深思之色,她漸漸梳理着整件事情,心中的一個念頭愈發的堅定。
“王妃……”墨晗也不知王妃爲何會忽然問起此事,隻是瞧着她的神色,似是已經猜出了什麽一般。
“你近來可曾出府?”
“不曾!”
“那他可曾離開過?”
“也不曾!”
聞言,慕青冉臉上的笑意卻是愈發的明豔!
之前在去惠遠寺的時候,她便曾經試探過一次了,如今聽墨晗如此一說,她的心中隻更加的明了。
“同墨錦說,日後讓廚房多爲他添些吃食。”
“……屬下遵命!”雖然不知道王妃爲何要這般吩咐,但是墨晗依舊隻是神色恭敬的應聲。
身爲屬下本就不該質疑主子的決定,他們所要做的,不過就是聽命辦事而已。
直到墨晗離開之後,慕青冉方才靜靜的坐在房中,腦中不停的回想着墨晗所說的話。
通過之前的這些事情,她已經基本上可以确定,宮九這般賴在王府不走,怕隻是爲了同墨晗報恩。
或許墨晗當日無意間殺得那群江湖人,他們一開始要尋仇的人就是宮九也說不定!
隻是依照宮九的武功,不該是輪到墨晗來救他才對,是以這當中應該還有一些外人不知道的原因。
如此一來,那麽眼下的許多事情便都變得好解釋的多了!
爲何會有乞丐跑去嚴府鬧事,爲何會有人暗中看着娴妃,不讓她輕易的死去……這一切的一切,也許都是宮九在背後指使!
就是不知……這恩情他打算償還到幾時?
……
夜傾辰回到王府的時候,便見到慕青冉一人獨坐在房中,眉頭微微蹙起的倚在貴妃榻上,眉間似是隐隐有些愁絲。
見她這般眉頭深鎖,夜傾辰的眸光不禁漸漸變得幽暗!
近來的确是事情發生的多了一些,最主要的還是陛下的事,此前墨熙傳回的消息,陛下的情況似是有些麻煩,委實令人心下擔憂。
再一則,如今城中的局勢愈發緊張,夜傾桓雖是處于主導地位,但是依照夜傾瑄的性格絕無可能會善罷甘休!
屆時真的将他逼到了山窮水盡的那一天,便是真的針鋒相對之時!
青冉素來聰慧,這些事情或許尋常女兒家并不得而知,但是她隻怕比任何人都還要看得通透。
房中燃着火爐,映着滿室的暖意,許是躺了有一會兒,慕青冉便幽幽轉醒。
方才睜開眼睛,便見到了睡在自己身旁的人,身下的貴妃榻并沒有很寬,兩人躺在這上面便隻能緊緊的相依偎着。
如此近的距離,讓慕青冉可以清楚的看見夜傾辰濃密的睫毛,他的眉頭微微皺着,似是有些疲憊。
想到這些日子,他一直在宮中幫着夜傾桓忙裏忙外,慕青冉的手便輕輕的撫上他的臉頰。
那日他回府的時候,特意将陛下交給他的兩道聖旨拿給她看,是以慕青冉知道他爲何會如此賣力的輔佐夜傾桓。
他做的一切,她都明白,可倘或真的有那一日,她也一樣會支持他!
因爲是他,所以她願意去相信,即便是宮牆深深,她也定然與他厮守白頭。
不知是不是感覺到了慕青冉在輕撫他的臉頰,夜傾辰的手緊緊的環抱住她的纖腰,将頭深深的埋在她的肩窩處。
呼吸間滿是她身上的淡淡香氣,讓他愈發沉穩的睡了過去。
夜傾辰是因着連日的勞累而沉沉睡去,可是被她抱在懷中的慕青冉卻是了無睡意。
她靜靜的窩在他的懷中,忽然覺得如今的一切都好像是夢一般,美好的讓她不敢相信。
而如今,美夢好像終于漸漸有了一絲裂痕,夜傾桓和夜傾瑄之間的奪嫡之争勢必不可能僅僅隻是他們二人之間的争鬥。
會漸漸愈演愈烈,變得一發不可收拾!
正是因爲預料到了可能會發生那樣的情況,是以夜傾辰如今才會這般拼盡全力的籌謀。
他不過是想許她一個盛世安穩,帶兵出征也好、幫助夜傾桓奪嫡也罷,從始至終夜傾辰的目的便隻有一個,而她……一直都明白他的用心良苦!
……
栖鳳坡
這一年入冬後的第一場雪,下得格外的大,洋洋灑灑的下了整整一日,将入目的景緻都裝點的一片雪白之色。
處處皆是銀裝素裹,粉妝玉砌,栖鳳坡中最是爲人稱道的桃花也早已凋零,隻餘下一些幹枯的樹枝,光秃秃的被雪掩住,遠遠望去,倒是也别有一番景緻。
桃林深處有一個小木屋,原本一直都沒有人在住,隻是偶爾會有人來打理,但是近來卻是忽然住進了幾人,将素來異常清淨的栖鳳坡帶來了一絲人氣兒。
慶豐帝滿頭大汗的躺在床榻上,口中不住的呢喃着什麽,令一旁伺候的蔡青臉色都吓得慘白。
“華兒……你可願……同我一起……”
“桃花雖美,卻不及你萬一……”
“待你将來……生下了孩兒,名喚傾桓可好……”
聽着慶豐帝一句接着一句的呢喃着,蔡青的眼中隐隐有淚光閃過。
從陛下決定要戒掉羅斛香開始,這樣的情況每日皆是會上演幾次,他的脾氣越來越不受控制,可每每都隻是不住的重複着曾經與容嘉貴妃的對話。
不知是因着想起貴妃,陛下便會覺得沒有那般難受,還是如今陛下受着羅斛香香瘾的折磨,出現的幻象皆是貴妃娘娘!
“墨熙,陛下這……”看着慶豐帝如此飽受折磨,蔡青着實是有些看不下去了,下意識的轉頭看向墨熙,想要同他商量着,不若還是莫要再繼續下去了。
“在下來時,我家王爺曾經特意吩咐過,當初陛下既是已經做了決定,那麽勢必要堅持到底,沒有王爺的吩咐,在下不會擅自停止對陛下的醫治!”
要想徹底的戒掉羅斛香,本就需要極大的耐心和意志力,若是陛下尚且沒有說什麽,反倒是他們先支撐不住的話,豈非前功盡棄!
聽聞墨熙的話,蔡青也知道自己有些太過一時沖動了。
可是看着陛下如此遭受折磨,他的心中着實是太過難受!
“是老奴一時糊塗了……”陛下尚且在極力堅持,他如何能輕易放棄!
“蔡公公無需如此,你也是太過擔心父皇而已。”
忽然!
一旁傳來了一道很是清澈的聲音,衆人聞聲望去,便隻見夜傾君一身風雪而回。
“老奴參見十二殿下!”見是夜傾君回來,蔡青仿若一下子有了主心骨一般,雖然知道他年紀尚幼,但輪起心機也是可以獨當一面了。
說起來,蔡青在初時得知夜傾君的真面目時,着實是被吓了一跳!
盡管知道依照三皇子的心機,必然還有什麽秘密是不爲人知的,但是他卻萬萬沒有想到,竟然連十二殿下的事情都是假的!
不過……陛下想來應當是知曉的!
“蔡公公請起!”虛浮起蔡青之後,夜傾君便快步走到慶豐帝的身邊,眼中不禁滿是憂色。
此前他同三皇嫂一同回了一趟煙霞山,取了一些東西回來拿給父皇,想來他見到的話,應當會更加的堅定自己的決心。
“父皇,兒臣回來了!”說着話,夜傾君從袖管中取出了一個錦盒,慢慢的打開。
“您看!這是什麽……”
慶豐帝覺得耳邊隐隐傳來了一道很是清澈的聲音,他覺得很是熟悉,但卻是一時分辨不清究竟是何人。
忽然聽到那人一聲聲的喚着“父皇”,慶豐帝便猛地一驚!
是在喚他!
他迷蒙着眼睛努力去看清眼前說話的人,卻是覺得無論如何都難以看的十分清晰。
但是那人手中握着的東西,卻是猛然撞進他的眼睛,瞬間便定住了他的目光!
那是一根十分簡素的木簪,并沒有任何的稀奇之處,甚至較之市面上賣的都不如,雕功很是拙劣,歪歪扭扭的隐約可見是一朵花的樣子。
可是慶豐帝在看到那木簪的一瞬間,卻是蓦然瞪大了雙眼,之前還瘋癫的意識頓時便變得清明。
華兒的發簪!
那是當年他爲華兒親手雕的桃花簪!
“華兒……”因着一直不停的發着汗,也很少進食的緣故,慶豐帝的嗓音聽起來有一絲沙啞。
他的聲音方才響起,眼淚便“刷”地一下流了下來。
當年華兒離世,他爲了騙過所有的人,便狠心将她所有的東西都燒毀了,卻是萬萬沒有想到,居然還會留下這根簪子!
慶豐帝的手顫顫巍巍的接過,盡管手中已經沒有什麽力氣,但是他仍舊拼盡全力的緊緊握着,慢慢将手放在了心口的位置。
原來還有這根簪子!
他沒有如何悲戚的大哭,隻是靜靜的躺在那,也不再自言自語,好像一瞬間就恢複了平靜似的。
多日以來混沌的眸光忽然變得極爲閃亮,他的唇角漸漸揚起了一抹笑意,眼角的淚水卻是一滴接着一滴。
已經過了這麽多年,就像栖鳳坡的桃花開了又落,似是一切都沒有變化,又好像什麽都不一樣了。
唯一不變的,就是他依然思念她,卻終是尋不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