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四章後顧無憂

在七皇子府大辦喪事的這段時日内,夜傾瑄于朝中并未有任何大的舉動,似乎整個人都沉浸了在了夜傾睿離世的悲痛中。

值得一提的是,在此期間,他甚至還爲夜傾漓求了情,希望慶豐帝能夠恩準他出府,至少去七皇子府爲夜傾睿上一炷香。

對于夜傾瑄的這個請求,一些朝中的大臣也是紛紛附和,覺得既是身爲臣弟,自然是要去吊唁一番的。

而慶豐帝似乎也對夜傾瑄的舉動頗爲滿意,什麽都未多言的便答應了,甚至言辭之間有些松動之意,想來過不了多久,便有可能會解了夜傾漓的禁足令。

若是換作以前,隻怕夜傾漓就要被關着一輩子了!

但是如今……或許是因爲夜傾睿的事情,讓慶豐帝忽然意識到,他身邊的人已經越來越少了!

可是對于夜傾瑄的這個行爲,夜傾桓并未加以制止,甚至是也幫着說了幾句話,這倒是令朝中的一些人覺得有些震驚。

說起來,倒也不是夜傾桓如何好心,而是就算他不說什麽,慶豐帝也會同意的。

既然如此,那還莫不如在人前留個好名聲,如此這般裝模作樣的事情,他向來很是在行。

看着那人眸色溫潤的站在那裏,不驕不躁,神色未見絲毫的憂慮,倘或不是确定宋祁還在自己手上,夜傾瑄都要懷疑是不是已經被夜傾桓救走了。

他爲何會如此淡定,好像根本就不在意宋祁的死活一般?!

還是說……在他的眼中,宋祁本就是一顆棋子,根本就無關緊要!

難道他就不怕自己從宋祁的口中得知什麽不利他的消息嗎?

在夜傾瑄看來,即便夜傾桓不派人四處搜救宋祁,已經準備放棄了他,可也該是想要殺他滅口才是!

畢竟他們二人直接曾經諸多聯系,一旦被自己得知一點點的内容,就足以将他全部摧毀!

似乎是察覺到了夜傾瑄略顯疑惑的目光,夜傾桓順着他的視線看過來的時候,唇邊仿若還帶着一絲笑意。

見此,夜傾瑄的腦海中卻是極快的閃過了什麽!

不對勁兒!

從他命人帶走宋祁的那日開始,他便忽視了一個問題,那就是——宋家的二老!

不管宋祁是不是沈太傅的孫兒,或者說他自己知不知道自己真實的身份,依照着他的性格,都不會對宋家的養父母置之不理。

而此前當父皇的人回禀宋家的主子都不知所蹤的時候,他便隐隐覺得有些奇怪。

他尚且不曾對他們出手,可是人就已經先一步不見了,這着實是有些奇怪。

倘或說是宋祁自己安排了這一步,倒是有些可能,隻是單憑着那兩人,能逃得過父皇還有他暗中的搜捕嘛!

加之宋祁一直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做事,稍有不慎就會被發現,是以他應當是不可能有如此周密的計劃,将他爹娘在不驚動任何人的情況下救走。

如此一來,那便隻剩下一種可能了……夜傾桓!

是他的人帶走了宋家的二老,躲過了父皇的搜捕,也令自己的人撲了空。

夜傾瑄覺得,夜傾桓如此做,倒也并非就是爲了保護,更多的……應當是爲了牽制!

隻要有宋家的夫婦在手中,宋祁爲了他們的安危,便自然不敢随意吐露他的事情。

這般一想,夜傾瑄再次看向夜傾桓臉上的笑容,卻是隻覺得無比刺眼!

難怪他會如此有恃無恐,原來是早就做好了完全的準備,已無後顧之憂!

……

靖安王府

這幾日慕青冉都有些心神不甯,總覺得有些不好的預感,感覺像是有什麽不好的事情要發生,或者說……已經發生了!

從宋祁消失的那日開始,不管是陛下搜捕的人,亦或是夜傾辰派出地宮的人,都是一無所獲。

唯一還算是值得安慰的便是,至少宋家的二老在夜傾桓那裏,并沒有什麽大礙。

隻是……若是宋祁的事情被外祖父知曉,怕是……

這般一想,慕青冉的眉頭便不禁微微蹙起,她已經吩咐了墨錦,不可令府中的下人議論此事,以免被外祖父不經意間得知。

最近這幾日,她已經盡量将外祖父留在王府,不曾讓他出去走動,一些送到府中的拜帖也沒有過他的面,讓墨錦找個由頭給回絕了。

可即便是如此,也是瞞不了許久的,而一旦他得知宋祁再次下落不明,甚至是生死未蔔,就不知他會如何了。

僅僅是這般一想,慕青冉便也覺得心中揪痛非常,不知該如何面對沈太傅。

然而這還隻是一開始的情況,若是再拖下去,一直不曾找到宋祁的下落,或者是……他已經不在了呢!

到了那個時候,卻又如何與外祖父交代!

他等了那麽久,爲的就是與自己的孫兒相見,她此前給了他希望,如今若是生生将這個念想毀掉,她恐外祖父會承受不住!

是以……不管如何,一定要找到宋祁!

瞧着慕青冉頗爲凝重的神色,紫鸢和流鸢也是在一旁幹着急,卻是半點力也幫不上。

近來發生的事情,也着實是太多了些,七皇子薨逝,表少爺失蹤,王妃這般憂慮也是自然。

可她們看在眼中,卻已經是有些心疼不舍,更何況是王爺!

夜傾辰這幾日也是假借養傷的由頭,一直暗中搜查着宋祁的下落,盡管一直派人盯着夜傾瑄,可是卻并未發現他有任何異常的舉動。

每日均是上朝、回府……甚至都未曾去過别的地方。

而當夜傾辰将這般情況說與慕青冉的時候,卻是隻見她的眸光忽然一閃!

從不出府……難道?!

猛地擡頭看向夜傾辰,卻是隻見他微微朝着她點了點頭,見此,慕青冉方才确定自己剛剛的猜想。

原來,夜傾瑄當真是将宋祁藏在了他自己的皇子府中!

正所謂,越是危險的地方,就越是安全!

想來夜傾瑄也是深知這個道理,方才會兵行險招,将宋祁直接關在了大皇子府!

“可有詳細的計劃?”大皇子府那麽大,夜傾瑄既是放心的将宋祁藏了起來,定然便是有些有恃無恐,旁人肯定是不易發現那一處的。

“硬闖!”說着,夜傾辰的眼中忽然寒光一閃,隐隐跳動着嗜血的殺意!

慕青冉:“……”

這也叫計劃嘛!

這分明就是去拼命!

“既是有膽量将宋祁關在大皇子府中,他定然是做好了完全的準備,說不定……就是爲了引你前去!”即便爲了掩人耳目,大皇子府眼下的守衛瞧不出多嚴密,可是一旦等夜傾辰他們行動,說不定就會剛好中了他的計!

“那你覺得……夜傾瑄認爲我會親自去嗎?”忽然,夜傾辰收斂了滿身的殺氣,竟是忽然含笑的朝着慕青冉說道。

聞言,慕青冉不禁皺眉細想,若換做是從前,夜傾瑄多半是認爲不會,但是如今……

“會!”就算他心中不敢确定夜傾辰一定會爲了她去救宋祁,他也一定會照着最嚴重的情況做打算。

是以,如今的大皇子府就等于是龍潭虎穴,實在是太過危險!

“所以……夜傾桓會同我一起去!”

夜傾辰如此一說,慕青冉的神色卻是不禁變得更加的驚訝!

他們兩人……到底是計劃了些什麽?

“宋祁既是在爲他辦事,合該由他去救,我不過是去引開夜傾瑄的注意力罷了!”在夜傾瑄的認知中,宋祁或許不過就是一顆棋子,根本不值得夜傾桓爲他去冒險。

可是事實上,因着青冉的這層關系在,夜傾桓若是放棄了宋祁就等同于是放棄了靖安王府,所以他一定會去救他的。

但即便夜傾辰如此說,慕青冉也可以想象,那當中會有多艱難。

“你務必要小心!”既是由他出面引開夜傾瑄的注意力,便自然等于是與整個大皇子府的人對抗,這處境有多艱難,即使她沒有親眼見到,也能想象其中的危險。

“你當爲夫真的受傷了不成!”說着,夜傾辰不禁伸手輕輕的點了一下慕青冉的眉心,語氣中是濃濃的笑意。

自從宋祁失蹤之後,她便是一直在爲此擔憂着,夜傾辰看在眼中,可也心知這般心情是自然,唯一能夠解決的辦法就是盡快救出宋祁!

聞言,慕青冉不禁輕輕地握住了他的手,眼神是從未有過的認真。

夜傾瑄對他們的恨意已經是深徹入骨,加上這一次夜傾睿死去,他心中定然是極爲氣憤的。

想來他也是知道了夜傾辰并未受傷,是以一定時時刻刻防備着他會去救宋祁,甚至是……想要将他置之死地!

“我不曾與你玩笑,是在說正經的!”隻瞧着夜傾辰一副毫不在意的樣子,慕青冉便有些擔心。

他越是說的輕松,她心中便越是不安!

見慕青冉的眼中漸漸氤氲了一層水汽,夜傾辰方才将她緊緊的摟進懷中。

“我會平安回來,也會将宋祁帶回來!”這是他的承諾,答應了她,他就一定會做到。

恰如青冉所言一般,夜傾瑄近來,一定會全然戒備着他,也定然想好了各種各樣可能發生的情況,避免自己使計将宋祁救走。

可他根本不會用任何的計謀,這樣的情況下,任何計策都可能會有風險,到時候一旦失敗,等待宋祁的就是殺身之禍!

如今他至少可以确定,在夜傾瑄沒有得到自己想知道的消息時,他是不會輕易殺掉宋祁的。

而且那日青冉刻意在他面前說起西甯侯的事情,想來也會令他更加的好奇,想要盡快從宋祁的口中得知,靖安王府和三皇子這一邊,到底有沒有找到确切的有關西甯侯的證據。

這樣一來,便等于是間接的能保住宋祁多活一段時間,即便是要對他用刑,也會顧忌着不能傷他性命。

夜傾辰的手近乎是溫柔的撫摸着慕青冉的一頭青絲,而目光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卻是漸漸暗了下來。

很多事情……都不适合讓她知道!

比如宋祁如今的境地,比如他可能遭受的對待,一切一切的都不适合讓青冉知道。

隻要他将宋祁平安的救出來,那樣就算是他被夜傾瑄的酷刑所折磨過,好歹人是活着回來了。

但是如眼下這般,青冉未曾見到人,若是和她說宋祁可能會被用刑的話,想必她自己會忍不住去亂想。

不過……她那般聰明,說不定早就猜到了宋祁的境地。

可能就是不會确切的知道,他們這些皇室子弟用刑的手段……到底會有多殘酷!

素來各家的暗衛和死士皆是嘴巴最硬的人,因爲自小便被灌輸着随時準備赴死的打算,是以在被敵人抓到時,不管對方會用什麽的酷刑折磨,都咬緊了牙關不會松口。

即便如此,此前他抓到了夜傾瑄的暗衛,隻需要将他丢進地宮,不出一日……一樣會将所有的事情交代的一五一十。

所以……青冉即便知道宋祁會被用刑,卻也絕對想不到,那究竟會是怎麽令人生不如死的刑罰!

……

滴答、滴答、滴答……

下……下雨了嗎?

如果沒有下雨的話,爲何會有雨滴掉落的聲音?

慢慢的睜開眼睛,宋祁的眼前觸及到的,卻是鮮血淋淋的一小團東西,被人仔仔細細的放在托盤裏,就擺在他的眼前。

見此,宋祁卻是控制不住的“哇”地一聲吐了出來!

可是已經兩日未曾進食,身體裏面已經是沒有可吐的東西了,隻是一直忍不住的幹嘔罷了!

他的臉色蒼白的可怕,一旁幽暗的燭光将他整個人顯得分外陰森恐怖,原本梳理的整整齊齊的發髻此刻散落下來,顯得分外的狼狽。

嘴唇已經開始漸漸變得幹裂,眼底滿是烏青之色,如今的宋祁已經被折磨的不成人樣,全然不複昔日翩翩公子的模樣。

微微動了一下手指,卻是頓時有鑽心的痛意傳了來,他不停大口的呼吸着,額頭的青筋都爆了出來。

手腳皆是被鐐铐鎖着,不能輕易動彈,甚至是連脖子也被人帶上了枷鎖,他隻能一直看着前方,除非閉上眼睛,否則隻能一直望着從他身上一片一片的生生拔下的鮮血淋漓的指甲!

可是一旦閉上眼睛,手指上傳來的痛意就會變得愈加的明顯,讓人隻恨不得直接死在這裏。

或許是因爲痛意傳來,宋祁的意識漸漸變得清楚,他的唇邊不覺揚起了一抹苦笑。

原來不是下雨了,是……他指尖的鮮血一滴一滴的掉在地上,方才發出的聲音。

從尉遲凜第一次過來開始,大約到現在,也有三日了吧!

初時他并不知道究竟外面是幾時,即便此處現在燃着微弱的燭火,可是對于外面的情況他卻是一無所知的。

但是自從那日之後,尉遲凜每隔一段時日便會見此同他叙話,而他則是一邊受着刑罰,一邊将腦中的信息拆解的七零八碎,再說與對方知道。

宋祁的心裏很明白,若是自己說的全部都是假的,那定然是瞞不住尉遲凜的。

是以他說的話中,大多都是真真假假,還要靠他們自己去分辨才行!

而對于尉遲凜同他所言,青冉因爲那場刺殺而重傷昏迷,若非是後來夜傾辰趕到,怕是連她也會身亡!

這樣的消息,宋祁初時的确是被震驚了,隻是他當時身處劇痛之中,根本無法好好的分辨尉遲凜所言究竟是真是假。

既然自己可以诓騙他,他自然也不會全然說實話。

說什麽青冉重傷昏迷、祖父憂心暈倒,至今還卧病在床……這樣的話,宋祁并非全然相信。

或者說……他是不願相信!

忽然!

遠處再次傳來了鐵鏈震動的聲音,宋祁的眸光不覺一閃!

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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