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她不是什麽官宦之家的世家小姐,但到底嚴權也是在爲大皇子做事,這城中有頭有臉的人皆是會給他一些面子。
是以盡管有很多的世家小姐并不如何瞧得上嚴倩雪的身份,但是顧忌着大皇子的這層關系也是不會刻意去與她爲難。
可是如今忽然聽說了她容貌被毀的消息,倒是忍不住的震驚!
自古容貌之于女子,那是何等樣重要的大事,如此這般被毀,且先不說日後要如何盤親,單是想要安然的繼續生活下去想來也是難事。
倒是也不知究竟是嚴倩雪自己得罪了何人,還是他們嚴家流年不利,這一雙兒女竟是都落到了這般下場!
此前嚴世聰被袁徽失手殺害,如今竟是連嚴倩雪也被人毀了容貌,當真是氣運不佳。
而這當中有一些人卻是不免心思活絡,想起此前豐鄰城中的種種流言,便不禁将話頭都對準了賈府!
既是因着嚴倩雪的原因,方才害的賈惜薇誤聽讒言害了靖敏郡主,那眼下賈小姐好不容易回來了,又豈會放過找她尋仇的機會!
憑心而論,此事換作是放在任何人的身上,都是不可能輕松揭過的。
畢竟栊翠庵那種地方,可不是什麽享福的所在,便是尋常已經嫁了人的婦道人家也不會前去,更遑論說是賈惜薇這樣未出閣的姑娘。
她終日與一群老尼姑待在一處,這日子可想而知過得有多清苦。
再加上賈惜薇是因爲得罪了靖安王府方才被趕去了栊翠庵,這庵中的人自然也不敢對她多加照拂。
雖然都說對于出家而言,衆生平等,但想來也不過就是說說,栊翠庵這樣的地方……到底比不得惠遠寺那般是衆生朝拜之所在。
想通了這些,若是再看嚴倩雪容貌被毀的事情,衆人倒是不禁有些覺得,或許比起賈小姐被送出豐鄰城,她們兩人倒是也可兩兩相抵了。
但是有的人這般想,當事人卻是未必如此!
何況此事也不僅僅隻是事關嚴倩雪一人那般簡單,嚴家這群小輩中本就隻有嚴世聰與嚴倩雪兩人,可是長子已經身死,原本指望着依靠小女招贅入婿,但是誰知……竟是又鬧出了這樣的事情!
是以就算是嚴權舍得下這個女兒,他也着實丢不起這個人,不管怎麽說都是要讨個說法的,否則這豐鄰城的人豈非會認爲他們嚴家太過好欺負!
可嚴權千算萬算都沒有想到,這件事情最終竟是會與賈家牽扯上關系,如此一來倒是令他覺得有些爲難。
若是再堅持最初的想法,勢必要爲倩雪讨個公道的話,那麽必然要與賈家的人對上,屆時大皇子務必會出面調停。
而事情真的到了那一步,怕就是覆水難收,不管最終是個什麽樣的結果,他都隻能打落了牙齒和血吞。
畢竟相比起一介尚書大人,嚴權便是自認能爲大皇子賺得更多的銀子也是比不上的。
隻是若這般打了退堂鼓也未免有些太掉價,進退都不對,嚴權倒是一時間覺得有些騎虎難下了。
事實上,對于嚴倩雪的事情而言,爲難的也不僅僅是嚴權一人而已,此刻的夜傾瑄也是眉頭緊鎖,一副冥思苦想的樣子。
原本以爲賈惜薇傷了楚鸾的事情早在八百年前就結了,誰知竟是在此時又鬧了出來,還鬧得這般嚴重!
眼下即便是有他出面,怕是也難以安撫下嚴權!
主要是夜傾瑄兩方都不想得罪,或者說是……兩方他都不想令其寒了心,可是想要徹底的解決這件事情,想要其中一方滿意的話,勢必就要得罪另外一方,當真是極爲難辦!
原本是錦鄉侯一直爲他提供銀錢的出處,因着前一任大皇子妃袁玮琴的緣故,是以即便錦鄉侯府爲大皇子府添些銀錢也是使得。
但是後來錦鄉侯被慕青冉算計的家破人亡,如今也隻剩下他孤家寡人一個,侯府的香料生意也已經破敗,至如今錦鄉侯對于夜傾瑄而言,已經是半點用處也無。
是以後來他方才會将目光放到了嚴權的身上,隻是爲了不落人口實,他還特意在天香居初建的時候出了一大銀子,而嚴權對外是稱爲了感激和償還自己,方才會在此後天香居賺錢的時候按月往大皇子府送些銀錢。
正是因此,盡管嚴權并非是如同賈東岩那般是朝廷命官,但是夜傾瑄依舊不好直接舍棄了他。
畢竟一旦失去了嚴權,就等于是失去了一個爲他斂财的手段。
就在夜傾瑄爲此一籌莫展的時候,不管是豐鄰城中的人亦或是朝中的人,卻是都在翹首以盼的等着看他的決定。
而夜傾瑄心裏卻十分的明白,這一次……怕又是慕青冉爲自己找的麻煩!
手法與上一次嚴世聰被袁徽失手殺死的時候一模一樣,也是要刻意挑起他手底下的人争鬥,讓他陷入兩難的境地。
嚴世聰身死的那一次,他最終雖是壓服了下來,但是到底也還是委屈了嚴家。
如今若是再來一次的話,隻怕就會徹底寒了嚴權的心,屆時倒是有些不好辦!
然而令夜傾瑄沒有想到的卻是,這邊還沒有解決嚴家與賈家的事情,朝中卻是忽然爆出了另外一件大事。
禦史大夫于朝中彈劾以工部尚書賈東岩爲首等數十名官員,時常于天香居相聚,于市井之間散布謠言,污蔑三皇子夜傾桓等種種罪狀!
本來因爲發生了夜傾昱的事情,慶豐帝便一直不願大臣們私下與皇子過從甚密,但是天香居是嚴家的産業,而嚴權又恰好在爲夜傾瑄辦事,那這其中的彎彎繞繞就有些耐人尋味了。
“大皇子……這到底是怎麽回事?!”慶豐帝的聲音聽起來無比的陰沉,緊皺的眉頭昭示着他的不悅。
聞言,夜傾瑄隻趕忙跪到了地上,面色微沉的回道,“回父皇的話,兒臣也不知!”
“哼!你不知!這奏折上寫的如此明白,你竟是還說不知!”話落,慶豐帝狠狠的将手中的奏折猛地仍向了夜傾瑄。
“陛下息怒!”見慶豐帝動了極大的怒氣,滿殿的人均是紛紛跪下,唯恐自己一時不慎引得陛下更加的動怒。
“如今豐鄰城中人人都在說,朕老了……是時候該退位讓賢了。”忽然,慶豐帝的目光銳利的望着跪在地上的夜傾瑄,周身的威壓令所有人都不禁緊緊的低下頭。
“反倒是大皇子……呼聲很高!”随着慶豐帝的話一句一句的說出來,夜傾瑄的臉色卻是瞬間變得極爲難看。
“兒臣不敢!”他緊緊的将身子俯在地上,拄在地面上的雙手青筋暴起,令人甚至不敢看向他的臉色到底如何。
“暗中阻擾三皇子行事,處處與他爲難,這皆是你的人做的,你還有何話說!”說完,慶豐帝的目光冷冷的掃了一眼跪在前面的賈東岩,眸中滿是森森涼意。
“父皇所言之事,兒臣确然不知!”不管慶豐帝問了什麽,說了什麽,夜傾瑄始終都是這一句話。
不過這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不然的話他該說些什麽呢……如果爲賈東岩求情,那麽就等同于是包庇!
可若是将事情都推到他們的身上,不僅會讓現在跟着自己的人寒了心,便是對于父皇而言,怕也是會引來懷疑。
倘或不是他指使他們那般做,爲何自己又會得知的那般清楚!
是以思來想去,最好的辦法就是裝作一無所知,雖爲下下策,但至少是保命之法!
忽然想到了什麽,夜傾瑄猛地轉頭看着一旁站着的夜傾桓,腦中頓時想通了所有的事情。
聲東擊西!
如此簡單的伎倆……他竟是沒能識破!
表面上看起來,是慕青冉設計嚴倩雪,引起嚴家和賈家的争鬥,進而令自己陷入兩難的境地。
但是實際上,他們真正的一擊是今日!
隻有有人引開了他所有的注意力,夜傾桓方才能有更多的時間去搜集這些事情,從而将他這一方的人馬一網打盡!
怪不得此前不管自己怎麽打壓他,夜傾桓都是一副任人欺壓的模樣,原是在這裏等着自己!
他就說嘛……既是能夠在他和夜傾昱的眼皮子地下躲藏了這麽久,又豈會是這般容易被打敗的人。
看來自己果然還是小瞧了他,以爲這麽多年過去了,即使他暗中有所謀劃,但是畢竟也需要掩人耳目,想來行事并不方便。
可是照着眼下的态勢來看,夜傾桓這個對手……或許比他想象要更爲難以應付。
而反觀夜傾桓倒是神色淡淡的站在那裏,好像一切都與他無關,這件事情的挑起者也并非是他一樣。
他隻像是從前一般不理會這朝中之事,隻是靜靜的站在那,眸中無悲無喜。
但就是這副樣子,方才令夜傾瑄恨得牙根癢癢!
從前就是被夜傾桓這般模樣給騙了,還真的以爲他是看破紅塵,不再眷戀皇位,就算是偶爾心有懷疑,可是看着夜傾桓一次又一次的自毀前程,他也算是慢慢放了心。
“陛……陛下,臣冤枉啊!”賈東岩的聲音聽起來顫顫巍巍,似是害怕的極了。
聞言,夜傾睿不禁轉頭瞪了他一眼,心道這人今日怎地如此沒有眼色!
夜傾桓今日分明就是做足了準備要将大皇兄一黨的人除去,雖是不能完全被拔除,但是也絕對能夠對他造成緻命的一擊!
眼下這個時候,父皇正是在氣頭上,便是他一句話不說想來都不會輕易放過,更何況說他還自己往刀尖上撞!
更重要的是,死了一個賈東岩不值什麽,可若是因此牽累到皇兄,那就是真的不值當了。
想到這一點,夜傾睿方才要開口說什麽,卻是沒有想到一道清冷的聲音蓦然插了進來。
“謀害郡主、結黨營私、中飽私囊……這樁樁件件賈大人哪一件是被冤枉的?”夜傾辰的聲音聽起來不含一絲的感情,眸中冷冰冰的神色讓人不敢直視。
“臣……臣不曾啊!”神色慌亂的同夜傾辰辯解着,賈東岩一會兒看着夜傾辰,一會兒又将目光轉向了慶豐帝,像是唯恐夜傾辰的話被人相信一般。
“不曾?!呵……從郡主出事到現在,你一共送往了王府多少銀錢,自己怕是都記不得了吧!”看着賈東岩的神色猛地一僵,夜傾辰方才接着說道,“要本王将賬目拿來與你瞧瞧嗎?”
“這……這都是王爺!陛下明鑒啊!這都是靖安王當時威脅臣啊!”
方才聽聞賈東岩的話,夜傾睿的眉頭便是緊緊的一皺!
“污蔑本王,罪加一等!”說着,夜傾辰的目光看着賈東岩,隻好像是看着一個死人一般,毫無一絲的波瀾。
“父皇息怒!王爺息怒!此事……的确是賈大人一人之事,原是與皇兄無關!”見是事情已經鬧到了這般地步,夜傾睿隻趕忙開口說道。
怕是再晚了一會兒,還不知賈東岩又要扯出什麽樣的事情來呢!
聞言,夜傾辰神色清冷的收回了目光,不再多言。
左右今日也不可能一舉收拾了夜傾瑄,不過就是先折掉他的一些羽翼罷了!
看慶豐帝雖是陰沉着臉色,但是卻并未阻止他說下去,夜傾睿方才趕忙接着說道,“原是早前賈大人家的小姐将嚴家的小姐容貌給毀了,嚴家家主欲追究此事,可賈大人卻求到了皇兄這裏,想要幫其遮掩過去,但是被皇兄拒絕,想來正是因此他方才心有芥蒂……”
夜傾睿的話雖是并未完全說完,但是衆人已經是明白了他話中的意思。
原是賈大人想要混淆是非黑白,大皇子拒絕了幫他,他便在打着大皇子的名頭在外招攬黨羽,刻意誣陷他!
“你們……”像是萬萬沒有想到夜傾睿竟是會說出這樣一番話,賈東岩整個人都愣在了當場。
因爲他無論如何也不會想到,夜傾睿竟然會說出這樣一番話來,即便豐鄰城中鬧出了這樣的事情,可是也并沒有證據證明就是薇兒毀了嚴倩雪的容貌,他有談何請求大皇子爲他遮掩呢!
這一切不過都是城中之人對此的猜測罷了,并無絲毫的真憑實據,怎麽做的數呢!
可是事到如今,看着七殿下這架勢,是準備舍棄自己了……
不過賈東岩心中也想得明白,事情鬧到了這般地步,大皇子自己尚且是自身難保,更何況是他!
三皇子既是已經準備反擊,那段或是沒有給他們留活路的說法,怕是不死不休!
倘或他是孑然一身的話,倒是不怕再爲自己争一争,但是他家中妻兒老小那麽多口人,又豈能讓他博得起!
若是今日直接認下這罪責,說不定陛下還不會牽連到他的家人,隻要是能夠保住一名到底是好的。
再加上他方才已經見到了七殿下頗爲警告的目光,想來自己若是再胡說八道的話,那就算是陛下不予追究,大皇子也不會放過他的家人!
“賈東岩……七皇子所言可是真的?!”兜兜轉轉繞了這麽大的一個彎兒,竟是最終發現起因竟是兩個女兒家引起的。
這樣的情況倒是着實令人感到始料未及,不過盡管如此,也是無人開口辯駁什麽。
不敢七皇子口中隻言是真是假都輪不到他們去置喙,隻要陛下認爲是真的,那就是真的!
而夜傾桓一夥的人見着他神色如常的站在那裏并不多言,便也隻靜立殿中,不貿然插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