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兒!薇兒!”瞧着面色慘白生生哭暈過去的女兒,賈夫人的心中也是着實難受的緊。
但是即便再是難受,老爺已經發了話,她也無法扭轉乾坤,隻是左右爲難的不停斷斷續續的啼哭着。
“若是誠心有感倒是還好,隻是郡主這傷嘛……”夜傾辰的語氣似是有些沉吟,他隻眸光清冷的望着賈東岩,話雖是未說完全,但是分明就是有弦外之音。
而賈東岩畢竟在官場沉浮了這麽多年,見是這般情況如何還不明白,他隻趕忙順着夜傾辰的話說道,“這……早前家中老母生辰,倒是有幸得了一顆靈芝,微臣這就着人送過來。”
那靈芝是地方的一個官員送來給他的,本就是不得見的稀罕寶物,如今……卻是不得不拱手讓人了。
聽着王爺的意思,分明就是在說,即便郡主能夠平安醒來,那也不過就是上天的功勞,可是這滿身傷痕,卻是還要他們自己來想辦法的。
事實上,到底靖安王府也是不差這些東西的,可是賈東岩心中明白,若是他不能做些态度出來的話,即便是将薇兒去了栊翠庵,怕是也不能完全消了王爺的怒氣。
“哦……靈芝啊……”聽聞賈東岩的話,夜傾辰仿似也并未十分驚訝,隻語氣依舊平淡的重複了一遍,像是根本不将這個寶貝看在眼中似的。
其實本來也是嘛!
他每每出征凱旋而歸,陛下賞賜下的東西有哪一樣是凡品,一顆靈芝罷了……他倒是并不會如何瞧得上!
聞言,賈東岩的心中卻是不覺一緊!
怎麽感覺王爺的意思……似是有些不太滿意呢?
看着賈東岩略微忐忑的神色,慕青冉的唇邊卻是不覺泛起了一抹淡淡的笑意。
曾幾何時,夜傾辰也是這般敲詐錦鄉侯的,今日……隻怕是不将賈府搜刮一番,他定然是不會收手的。
如今,便隻看這位賈大人是否舍得下銀錢了!
“郡……郡主既是有傷在身,合該……要多加調養,微臣會着人準備好補品,以望郡主早日康複。”一邊說着,賈東岩的心中卻是一直在跳個不停。
原以爲懲罰了薇兒也就算了,怎地竟是又走到了這般境地,生生搭了這麽多的東西進去。
靖敏郡主受傷之事他尚且不辨真假,王爺便是先來敲詐了他許多,倒是當真讓他破财消災啊!
“補品倒是也不必,隻直接送銀子過來吧!”青冉身子已好,再說王府本來就不缺那些滋補的藥材,還要那些來做什麽呢!
倒是不如直接送些銀子來的實在,他瞧着也歡喜。
而賈東岩聽聞夜傾辰的話,卻是不禁愣在了那裏,半晌都沒有反應過來。
銀子!
王爺方才……竟然是說要銀子!
“這……”哪裏有人受了傷,是要靠銀子來補的,這不擺明了是要坑他的銀錢嗎?
“有問題?”見賈東岩的面上似有難色,夜傾辰的聲音卻是忽然冷了一分。
聞言,賈東岩卻是趕忙連連搖頭說道,“沒……沒問題!”
他哪裏還敢說有問題,再是随意搭話的話,隻怕是今日連這靖安王府的大門都出不去了。
隻不過……既是送銀子,那到底要送多少才是個頭兒呢?
這個問題,在此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裏,都成爲了賈東岩的心頭大患!
因爲倘或是他送的銀錢數目少了,王爺必然會不悅,屆時找個什麽由頭,再是追究此事,他便是要吃不了兜着走。
而若然他送的多了,那怕是連陛下都要因此惦記上他,他不過就是一個工部尚書,哪裏弄出來的那麽多銀錢,豈非是白白的惹人非議!
是以雖說送銀錢一事說起來簡單,但是做起來……這當中的“度”卻是着實不好把控。
像是唯恐靖安王府的人會反悔一般,賈東岩方才帶着賈惜薇回了府上,便急忙着人将她送去了栊翠庵,絲毫不顧府上一衆人的求情。
那府上的老太君素日極爲疼愛賈惜薇這個孫女,也是因此而直接病倒,至于賈夫人……聽聞也是因爲此事整日哭訴,日漸消瘦。
慕青冉得知這般消息的時候,卻是并未如何放在心上,生死有命,便是因爲賈惜薇的事情間接影響了何人,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凡事有因才有果,如若不是賈惜薇先來惹了鸾兒,她也不會出手如此不留情面。
不過……她到底也未曾取她性命,在栊翠庵待上一段時間,收收她的性子也好。
說不定……待到将來豐鄰城中局勢大變,她會因此而躲過一劫也說不定。
“啓禀王妃,賈府的銀錢送來了!”墨錦的聲音在外間響起,語氣中似是帶着一絲喜悅之意。
聞言,慕青冉不覺微微淡笑,想到賈東岩如今頭痛的樣子,她便覺得有趣。
“嗯,直接充入庫房吧!”其實她也不明白,明明王府的銀子多到幾輩子也花不完,可是貌似夜傾辰就是對魚肉别人這種事情樂此不疲。
前有錦鄉侯,後有賈東岩,當真是一波接着一波,絡繹不絕……
事實上,夜傾辰隻是對于敲詐别人的這個過程很感興趣,對于那些白花花的銀子亦或是金燦燦的元寶,他倒是并未如何上心。
隻是他不太上心,卻不代表别人也同樣如此,至少墨錦瞧着就極爲開心。
王府每每有了這般額外的進賬,他總是笑得合不攏嘴,顯得比任何人都要興奮。
沒辦法……既是做了這王府的大管家,那便事事都要盡心謀劃。
府上的銀錢多了,發給下人們的月錢也就随之增加,平日裏的賞賜也會多,既是多拿了銀錢,那他們幹起活來自然也分外的起勁兒。
而這府上的花銷,雖是看着不多,但若是往長遠的打算了,那可就是無窮無盡了!
如今小世子雖是尚在年幼,可是将來早晚要娶親的,到時候再生個小小世子,慢慢長大,還是要娶親,然後再生、再娶、一直生、一直娶……未有盡頭啊!
這般一想,墨錦隻覺得這銀子還是不夠,看來王爺這般斂财的手段還是要多用幾次才行。
嗯……他近日也要多去想想,看看這豐鄰城中可還有如賈大人這般符合條件的對象,也要都利用起來才是啊!
“哎……未想到我這一傷,竟是還有這麽大的作用!”聽聞墨錦的話,楚鸾卻是不禁幽幽歎道。
她原本以爲青冉的打算也不過就是吓唬吓唬賈惜薇,誰知竟是還有這麽多的後招,将人送去了栊翠庵不算,還生生壓榨的賈東岩這般,她當真是服了!
“是、是、是……皆是你的功勞。”不過……還有另外一層有益之處,想來鸾兒還未意識到吧!
“不過……我倒是未曾想到,父王竟是都被你說動了來演這場戲!”說着,楚鸾的眼中不禁滿是驚訝之色,仔細回想了一下當時的情況,她現在還覺得不可思議呢!
雖說父王素日并未待她們很嚴厲,但是楚鸾仍舊是覺得,這般當着衆人的面騙人的事情,他老人家原該是不會做的吧!
“我并未如何說服他,隻是與他提起你此前受了委屈,他便主動要去幫你讨個說法,是以我便将心中打算告知了他,之後便有了你見到的那一幕。”
聞言,楚鸾的眼中不知不覺便隐隐透着一些濕意,她從來沒有想過有生之年竟是還會有這般被父親疼愛的感覺。
見楚鸾的樣子似是要哭了出來,慕青冉也隻是微微移開目光,由她自己慢慢平複情緒。
她一直都覺得人生有得便有失,上天既是曾經爲難了鸾兒許多,如今想來都是要與她補回來的。
“對了,我明日便要啓程了!”說這話的時候,楚鸾的眼中明顯皆是興奮之意,像是恨不得眼下就直接張雙翅膀飛過去似的。
那日夜傾辰答應讓她去地宮的事情,她可是一直都沒有忘記呢!
如今剛巧可以對外聲稱她受了傷,要是王府的别院靜養,然後神不知鬼不覺的去到地宮,好生在那玩耍一番。
約莫着時間差不多了,她再完好無損的回來,倒是堪稱天衣無縫。
瞧着楚鸾一臉的興緻盎然,倒是令慕青冉到了嘴邊的話又生生頓住。
在她的認知裏,依照着夜傾辰的那般性格,想來地宮也絕不會是什麽好玩的地方。
鸾兒若是去了,卻不知會不會到了那裏就吵着回來。
“你可想好了,當真要去那裏?”
“嗯!”這麽好的機會,夜傾辰好不容易松了口,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個店了!
“去了那可是無人會顧忌你郡主的身份,可要想清楚了!”忽然,外間響起了一道清冷的聲音,楚鸾聞聲望去,卻是隻見夜傾辰一邊說着話,一邊走了進來。
“哼!我又不是那般仗勢欺人之人!”便是沒有人忌憚她郡主的身份才好呢,否則的話,多無趣啊!
“如此最好!”
眼見夜傾辰已經回來,神色之間隐隐有趕人的意思,楚鸾便也就不再繼續沒眼色的待在這,嚷嚷着要回去收拾包袱便離開了。
看着她這般興高采烈的樣子,慕青冉的心中卻是愈發的有些爲她感到擔憂。
夜傾辰的話……還是莫要完全輕信的好,鸾兒怕是到了地宮,方才會明白那裏真正的可怕之處。
“墨炎有分寸的!”雖是有心鍛煉一下楚鸾周身的氣場,但是到底也不會真的傷了她,這點分寸他還是有的。
“嗯,隻是恐她會被吓到。”鸾兒怕是隻以爲去那裏是玩一玩,卻是萬萬沒有想到,夜傾辰早已經備好了計劃等着她。
“且先不說此事,爲何不将宋祁的事情直接告訴她?”忽然想到了什麽,夜傾辰不禁有些奇怪的問道。
那日在京兆府中發生的事情,原本就是宋祁命人前來傳信,他方才得知了楚鸾的下落。
若是照着那般情況來看的話,指不定宋祁也是對那瘋丫頭有意,爲何不直接告知了她,免得她爲此心有不悅。
“宋祁對鸾兒有意,不過我心中的猜想,到底并未确定。”若是這般冒冒然的與鸾兒說起,生生勾得她心思愈發的活絡,倒是更加自苦。
更何況眼下宋祁的情況并不明朗,他根本不能給鸾兒任何承諾和保證,既是這般,如今倒并不是一個好時機。
“可你不怕她徹底對宋祁絕了念想?”他瞧着那瘋丫頭也并未中意宋祁到非他不可的地步,保不齊今次去了一趟地宮,被好生折磨一番,就會忽然意識到,隻有活着……才是最好的!
“情緣似海深,得遇有緣人……若是當真如此容易忘懷,便也隻能說明兩人有緣無分了。”單是這般個人的姻緣之事,并非旁人能夠輕易插手。
“可你此前不就是毀了宋祁的一樁緣?”說着,夜傾辰的眼中似是充滿了打趣的意味,拉着慕青冉的手走到一旁的貴妃榻上坐下。
聞言,慕青冉先是一愣,随後方才淡淡的笑開。
“他心中并無賈惜薇,即便結成……恐也是孽緣!”她刻意設計了這麽一出兒,表面上看起來是爲了要幫鸾兒出氣,雖是有這般因素在其中,但是她也随帶的計劃了些别的。
夜傾辰分明是看出了她的計劃,是以方才幫着她将這出戲做的更足!
那日她之所以會讓流鸢在賈東岩來王府的時候避開,爲的就是給他們一家三口獨處的機會,進而讓他想明白整件事情的孰輕孰重,也是爲了給他時間想到最好的解決之策。
是以當她和夜傾辰出現的時候,賈東岩方才會自以爲搶占先機的主動告罪,因爲無心傷害郡主與有意謀害郡主,這可是截然不同的兩種情況。
從一開始慕青冉就沒有打算要取賈惜薇的性命,雖然她刻意爲難鸾兒,倒是到底罪不至死。
因此她隻想了一個懲處她的法子,既能讓她吃些苦頭,又能順道……解了宋祁如今的困局!
想來那日宋祁答應約見賈東岩,便是已經間接應下了這門婚事,暫且先不論宋祁心中究竟是如何打算,單是他們二人之間這表兄妹的情分,她便不可能眼睜睜看着他娶一個這樣的女子。
不過想來他如今爲了在大皇子府站穩假根,定然是不會輕易拒絕這門婚事的。
即便是他心中有什麽辦法解了這局面,想來也是不敢冒然行動的,反倒利用别人之手……要更爲便宜的多。
說起來……自己這般倒是有些被宋祁利用了的意思。
他應當也是看準了鸾兒對她的重要性,是以方才會刻意傳信到靖安王府,因爲他知道,得知了鸾兒被人欺負的事情,無論如何她都不會放任不理的。
而他的目的,便是恰好在此處!
隻要賈惜薇被自己設計一番,想來定然就暫時沒有辦法與他完婚的,如此……倒是暫時躲過了這件事情。
此後即便夜傾瑄再是有心要利用他的婚事,也依然要仔細挑選一番,既要有些用處,又要能爲他所用,這倒是也要費些時日。
可是如今豐鄰城中的局勢瞬息萬變,誰又能保證以後的事情呢!
“娴妃近來倒是極少找你入宮……”忽然,不知想到了什麽,夜傾辰的眼中閃過了一抹幽光。
“許是忙着什麽,并不得閑吧!”聽聞夜傾辰說起娴妃,慕青冉的腦中卻是不禁想着,待到過些時日她表完了忠心,自己的計劃也該是告訴她了。
就是不知……咱們這位娴妃娘娘,究竟是打算如何向夜傾瑄盡忠她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