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騎在馬上,一人站在馬下,就這樣互相“瞪”着,似乎誰先開口說話,誰就是輸了。
老王爺看着這“幼稚”的兄妹倆,一時間卻是不禁搖頭失笑,不過……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好像辰兒的性子比之前好了許多,不會再動不動就殺人了。
想來……也是因爲青冉那丫頭吧!
而這邊楚鸾毫不顧忌的擡頭望着夜傾辰,接着又掃了掃他身下的這匹馬,眼中的光芒越來越盛。
早前便聽墨音提起,夜傾辰有一匹良駒,名喚絕影,乃是素來同他出生入死的戰馬。她之前雖是見過,但卻是沒有騎過,今日剛巧他不願她與青冉一同乘車,那便将他的“絕影”借她試試呗!
墨音說他從不許别人騎他的馬,也隻有此前皇家圍獵的時候,他帶着青冉共騎過一次,此後再無旁人。
若說是此前楚鸾聽說了這話,那她即便是想的心癢難耐,她也不會去同夜傾辰提這個要求。
但是今日進宮之前慕青冉同她說的那一番話,以及之後夜傾辰狀若是爲她“撐腰”的話,讓楚鸾徹徹底底的有了一個覺悟,那就是……她這個娘家人和婆家人都當定了!
既是父王親自幫她求得的郡主之名,那她自然要好生珍惜着,與夜傾辰嘛……自然也從之前的妹夫變成了兄長,那她說起話做起事來就可以肆無忌憚了啊!
“兄長大人……小妹可是在成人之美呢!”他來時不是眼巴眼望的想要同青冉一起乘車的嗎?
楚鸾的聲音聽起來賤兮兮的,再配上她臉上滿是算計的笑容,隻讓夜傾辰不禁眉頭一皺。
如果不是因爲青冉的關系,真的想将這人丢出王府,讓她自生自滅算了!
見夜傾辰隻神色冷然的望着她,卻是并不說話,楚鸾一時間隻得又試探着說道,“青冉可是還在車上等着呢!”
将青冉都搬出來了,她就不信他不動心!
“想騎馬?”忽然,夜傾辰的聲音清冷的響起,可是話中的内容卻是讓楚鸾隻覺得無比的動聽。
這就是有同意的迹象啊!
“嗯!”聞言,楚鸾卻是雙手合十抵在自己的下颚處,眸中滿是祈求的望着夜傾辰,不住的點着頭。
“看中了本王的絕影?”
“……就素……想要騎一下!”她又不是打算密下,不過騎一下而已嘛!
聽着這兄妹二人的對話,老王爺甚至都要忍不住插嘴,讓夜傾辰讓着楚鸾一些,不過是一匹馬而已,再是寶貝,給她騎一下也無妨。
可是想到自己在這個兒子心中的分量,到嘴兒邊的話,卻是又咽了回去。
估計青冉那丫頭開口的話,他還會聽一些,自己若是說……想來是會自讨沒趣!
“就騎一下?”夜傾辰的聲音透着淡淡的疑惑,像是在懷疑楚鸾話中的真實性。
“就一下!我保證!”像是很怕夜傾辰反悔一般,楚鸾趕忙連聲保證。
“呵呵……”誰料楚鸾沒有等來夜傾辰的答應,竟是忽然見他輕笑了一下,其實那本是一個豔光四射的笑容,令周圍方才準備離開的衆人都不禁看呆了神色。
可是楚鸾看在眼中,卻隻覺得心下“咯噔”一下,後背好像有一陣“陰風”吹過……
“做夢!”幹脆利落的丢下這兩個字之後,夜傾辰便身手敏捷的翻身下馬,“墨刈,将你的馬給她!”
說完,便不再理會他們,直接鑽進了馬車中。
留下楚鸾一個人“傻愣愣”的站在那,耳邊一直回蕩着那兩個字,“做夢”……
果然那所謂的兄長光環就是那天邊的浮雲!
那王爺看着被夜傾辰氣的鼓鼓的楚鸾,雖是心下覺得好笑,但是到底不會眼看着,便又親口許諾了楚鸾好些好東西,這父女倆才算是歡歡喜喜的駕馬前行。
而夜傾辰回到馬車中之後,看到慕青冉頗爲無奈的望着他,卻是絲毫不知道羞的任她仔細瞧着。
就是不給她騎!看她能怎樣樣!
平日便總是喜歡黏着青冉,如今竟是連他的馬都打上了主意,再過幾日是不是王府都要被她鸠占鵲巢了!
“原來你不同流鸢置氣,是因爲如今有了鸾兒嗎?”慕青冉的聲音中隐隐帶着一絲疑惑,她就說他現在怎地極少與流鸢沖突,看來是因爲出現了一個更讓他“看不上”的。
“明明是她和我過不去!”聽慕青冉這般一說,夜傾辰竟好像是極爲委屈一般的開口說道。
從出了王府的時候開始,她就在向他挑釁,方才要回去的時候也是這般,偏青冉隻說他一人的不是!
“那便是你們兄妹之間的事情了……”說着,慕青冉的唇邊便忍不住的微笑,言下之意便是,卻不與我相幹了。
聞言,夜傾辰先是一愣,随後方才若無其事的伸手,将夜安陌從慕青冉的懷中接過之後,他方才忽然傾身向前,目标明确的朝着她的臉頰上便親了一口。
而慕青冉這邊方才反應過來,還未等她說什麽,卻是隻見夜傾辰整個人都僵在了那裏,目光微凝的望着自己懷中的小人。
看着夜安陌的小嘴緊緊的貼在了夜傾辰的臉上,慕青冉忍了一下,卻最終還是掩唇輕笑了起來。
嗯……有其父便有其子,這該叫做一物降一物呢,還是叫做一報還一報呢!
眼見慕青冉笑的愈加開心,夜傾辰的眸光卻是漸漸微冷,他微微将夜安陌抱離了自己一些,方才準備用眼神好生同他交流一番,便見到這孩子忽然朝着他揚起了一抹大大的微笑。
見狀,隻一瞬間,夜傾辰便覺得,心裏的某一處好像忽然就柔軟了。
“陌兒将來長大,必然會十分崇拜王爺!”動作輕柔的拿着繡帕,将夜傾辰臉上沾染到的夜安陌的口水擦去,慕青冉的聲音淡淡的響起。
“爲何?”依照他看,這孩子卻是會更加親近青冉才是,不過……也不止是他!
似乎所有與她有過多一些接觸的人,都會不自覺地被她吸引,不管是朋友,抑或是敵人。
比如他,比如楚鸾,比如……夜傾睿!
“因爲你是我們的英雄啊!”說這話的時候,慕青冉的眼睛一直神色溫軟的望着夜傾辰,眸光中的專注令他有一種地老天荒的錯覺。
這話倒不是她在刻意說出來哄騙他,而是她心中本就是這般想的。
對于她而言,夜傾辰這三個字,代表了太多的意義,是知己,是夫君,是摯愛,更是她獨一無二的英雄!
盡管是慕青冉無意說出的話,可是聽在夜傾辰的耳中,卻是隻覺得無比的順耳,心情也是較之方才好了不止一星半點。
一時間,隻因爲慕青冉短短的一句話,馬車中的氣氛便變得異常的和諧。
“你是故意放走楚軒的?”忽然想起了方才在殿中發生的事情,夜傾辰便略有疑惑的問道。
青冉既是已經設計好了這一切,沒道理會在最後棋局收關的時候留下這樣大的漏洞,唯一的解釋便是……她是故意這樣做的!
聞言,慕青冉淡笑着點了點頭。
她的确是故意這樣做的,楚軒雖是會些武藝,但不過是一些防身之術,比起尋常之人或許尚且能夠應付的來,但若是較之暗衛,卻是小巫見大巫。
“可是有何打算?”如果不是有了進一步的計劃,她應當不會冒這麽大的風險,将一個刀鋒之下的禍害又縱虎歸山。
“王爺覺得……楚軒所求爲何?”提起那個人的名字時,慕青冉并沒有如何的神色激動,但是她眸光隐隐的厭惡之意,卻是不禁令夜傾辰有些驚訝。
他極少見青冉這般明顯的去讨厭一個人,楚軒……想來是第一個吧!
“名利!”除了這兩個字,夜傾辰想不出其他的。
之前在臨水的時候,楚軒便是在其他幾位皇子紛紛退縮的時候,他毅然決然的站了出來,成爲了整個臨水百姓心中的大人物。
盡管最後仍舊是戰敗,可是自此,“楚軒”這兩個字卻是從一位籍籍無名的皇子殿下,變成了百姓口耳相傳的大英雄!
這樣來看,不管是身前還是死後,他都極注意自己的名聲,這樣的人詐死以後如果不是爲了重獲新生得到自由,那便是想要改頭換面,再立一番事業。
很明顯,楚軒是後面的那種情況!
“可是他現在所擁有的,非但不是名利,而是多方人馬的追殺!”宮中的人自是不必說了,陛下定然是會派人嚴加搜查他的下落。
而在楚軒的心中,想來要防備的,還不僅僅是陛下的人!
他可能也是在擔憂靖安王府的人會對他不利,甚至是——大皇子府的人!
這對于一向對自己謀略頗有信心的楚軒而言,想來是一個非常大的打擊。
他或許原本打算的是,将夜傾瑄送上皇位,那樣他便也成了肱骨之臣,到時候封官加爵自然是少不了他的。
可是如今莫要說是幫助夜傾瑄,他便是不牽連到他,便已經算是幸事了。
而她選擇不直接将楚軒趕盡殺絕,則是因爲她要利用他的不僅僅是眼下的這一點!
隻要他一日不死,陛下的人就會日複一日的搜捕他歸案,而夜傾瑄今日犯下的過錯便也會同樣的被人一次次的提起。這樣來看,似乎是他不死帶來的效果,要比他死了好的多。
更何況,還有一個原因便是,如果他不死,說不定他會主動去聯系夜傾瑄,那麽也許……
不知想到了什麽,慕青冉的眸光忽然暗了下來,讓一旁的夜傾辰不覺跟着微微皺眉。
見狀,她卻是隻朝着他淡淡笑了笑,并沒有再去過多的想這件事情。
……
宮中
宮宴散場之後,蔡青手捧着靖安王妃呈上來的畫作,慢慢的跟在慶豐帝的身後走着。
若是往日這般情形,陛下都是直接去了娴妃娘娘處的,可是今日,他卻是連看都沒有看她一眼,便徑直起身離開了。
隻是這樣一個不經意的舉動,想來眼下宮中私下裏都會在傳言,娴妃娘娘要失寵了吧!
蔡青也不清楚陛下的意圖到底是什麽,不過他心中唯一清楚的事情便是,後宮女子從來就沒有能夠一直尊享獨寵之人!
因爲唯一有這樣資格的女子,已于多年之前便芳花凋零了。
此後不管再是有何人如何得寵,不過都是沾着她的光而已。
這宮中之人全都當容嘉貴妃是一個禁忌,所有人都不敢在陛下的面前輕易的提起她。好像隻要事關那女子的事情,便會引起陛下的勃然大怒一般。
然而事實上,卻并非如此!
他本身也極少在陛下的面前提起那段陳年往事,但是他不提,不是因爲他害怕,而是因爲心疼陛下!
這位受萬人敬仰,衆生愛戴的賢王,究竟夜深人靜之時有多自苦,想來也隻有他略知一二。
慶豐帝好似漫無目的向前走着,那是一條很長的深宮之路,宮牆上挂着的燈籠照着地面,泛着微弱的光芒,隻讓人覺得心下無比的凄涼。
他記得從前通往雲華宮的路……不是這般的!
那女子會手持一盞宮燈,靜靜的站在宮門前,一眼……便好似望進了他的眼中。
雖是未言一語,可是她一個眼神,他便會覺得滿心雀躍,通往這條宮門的路,都讓人覺得景緻美了幾分。
他此前總将她比作桃花,隻道是“花開不張口,含羞又低頭。拟似玉人笑,深情暗自流……”
可是後來桃花依舊,佳人卻已芳影無尋!
推開那扇老舊的宮門,不顧一旁蔡青的欲言又止,慶豐帝直接擡腳便走了進去。
他自從華兒離世之後,他便極少來這裏了,一來是爲了掩人耳目,二來……是他恐自己會睹物思人。
院中雖是雜草叢生,但是推開殿門的時候,裏面卻是陳設依舊,雖是有着很厚的灰塵,但是較之外面的破敗,已經算是好了很多。
慶豐帝的手随意的撫過一旁的桌椅,好像都見到了那女子活化在自己眼前一般。
繞指柔情頓,刹那芳華瞬,徒留一曲相思恨,孤身無憑任……
将蔡青止步在外面之後,慶豐帝方才獨自一人進到了内間。
放下的簾子的那一瞬,慶豐帝便好似一個孩子一般忽然啜泣起來。
他一步一步慢慢的走向布滿灰塵的床榻,明明淚水将視線都變得模糊,可他卻仍是執意要看清這屋中的景象。
眼淚……卻是愈發的受不住。
他想個孩子一般哭的無措,壓抑的抽泣聲低低的回蕩在空曠的房間,卻是淚落無人拭。
華兒……爲何我這麽聽你的話,可是你卻一直都不肯來見我!
慶豐帝慢慢的躺在床榻上,不顧那上面滿是灰塵,他像是感覺到她還在自己身邊一樣。
想起……他們的訣别,她面帶微笑的倚在床榻上,他神色冷然的站在門口,周圍是一群面目可憎的惡人。
他一字一句的對她說着惡毒斥責的話,心裏卻仿若插着無數把尖刀一般,痛的鑽心刺骨。
明明從最初的最初,他是想要将好好守護在身邊疼愛才對,可是最後……竟然是他的寵愛,成爲了傷害她的利刃!
華兒……很快!再給我一些時間,我就可以把我們的孩子扶上皇位。
我會交給他一個盛世江山,讓他不會爲了那些勾心鬥角的事情煩憂,隻要好好守住這江山就可以了。
他可以……愛他想愛的女子,不會再受到任何的阻礙和制止。
不會像他們一樣,若非生離,便是死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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拆了一天的快遞,好嗨森O(∩_∩)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