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夜傾辰略一商量,便覺得還是将夜安陌留在王府中好些,左右他現下還小,根本就什麽都不懂,待到大些再将他帶出去就是了。
此前陌兒染病的事情,陛下也是知道的,是以爲了他的身子着想,便是不帶他進宮,想來陛下也不會怪罪。
這般一想,夜傾辰和慕青冉倒是又将夜安陌直接留在了王府,由着墨昀他們趁無人之時逗着他玩。
值得一提的是,楚鸾如今已經是這靖安王府的郡主,照理說也應當同他們一同進宮才是,可是說到底,她仍是一個義女,再加上她身份特殊,若然真的去了,還不知道會不會有人借機向青冉發難呢!
但若是不去,反倒顯得她心虛似的,正在犯難之際,不想老王爺直接一句話,便打消了楚鸾所有的念頭。
“鸾丫頭,走!陪父王逛燈會去!”老王爺興緻高昂的負手而立,那樣子竟是有幾分孩子氣似的。
聞言,楚鸾卻是不禁一愣。
逛燈會?!
随後她的眸光漸漸變亮,任是何人能夠看出她眼神之中的興奮之色。
她很早之前便想去燈會看看了,隻是一直不得機會,後來好不容易長大不再害怕危險了,卻沒想到自己會跑到邊關去,那裏卻哪裏來的燈會呢!
是以如今聽老王爺一說,楚鸾幾乎想也不想的便要答應,但是到底在開口應聲之前還是猶豫了一下。
“那宮宴咋辦?”就這麽直接不去了,是不是有些于理不合?
“诶……管那些做什麽,宮宴時時都會有,但是燈會可一年隻這一次!”提起宮宴,老王爺倒是滿不在乎的說道,仿若根本不将這勞什子的宴會放在眼中一般。
楚鸾聽他這般一說,頓時便被策反!
“走!”連她父王都這般說了,她還有啥可怕的,左右出了什麽事情,也有他爲她撐腰!
看着老王爺在前面“哈哈”大笑的負手而行,楚鸾的眼眸中卻是不禁漸漸朦胧。
她從來沒有感受過這種有父親疼愛的感覺,或者說,自小在宮中長大的那幾年,她從來沒有感受到半點的親情。
從她有記憶開始,似乎唯一對她好的人,便是臨水仙逝的太後,除此之外,整個皇宮她感受不到一絲的溫暖。
可是如今,上天補償了她一個全新的人生,還給了她一個這麽好的父王,讓她忽然就覺得,自己此前遭受的委屈都變得不那麽重要了。
一開始聽聞老王爺幫她正了身份的時候,楚鸾以爲他不過就是看在夜傾辰和青冉的顔面上才送佛送到西。
可是後來,她發現這個在夜傾辰口中的老頭子,竟是真的将她當成自己的女兒在寵愛,卻是讓她一時暖心不已。
或許人與人之間的緣分本就是如此,她入了他的眼,所以即使沒有血緣關系,她依舊會心甘情願的喚他一聲父王!
宋伯看着這一拍即合的父女倆,眸中不禁染上了絲絲笑意,老王爺倒是許久不曾這般開心了!
到底小王爺是個兒子,不比女兒這般貼心,瞧郡主将老王爺哄得,哪一日不是笑呵呵的,雖然他們父女倆去的地方他有些不敢苟同。
今日上元佳節,墨錦瞧着老王爺和郡主沒有等着和王爺王妃一道入宮,反倒是兩人先行出了王府,也不知去了哪裏!
待到慕青冉和夜傾辰收拾妥當,準備直接入宮的時候,方才聽說這父女倆早早的便出府去了!
聽墨錦這般一說,慕青冉頓時心下一笑,她倒是未曾想到,鸾兒和父王竟會這般投緣。
這樣也好,雖是有些胡鬧了些,倒是好過她去宮中處處拘束,還不如與父王兩個人獨自逍遙的好。
夜傾辰聞言,也不過就是微微挑眉,卻是未置一詞。
他向來不管這些閑事,有那閑工夫,他還不如哄陌兒玩一會兒呢!
直接拉着慕青冉上了馬車,便也不再去管老王爺和楚鸾究竟跑到了哪裏去玩。
馬車到了宮門口停下之後,夜傾辰拉着慕青冉的手走在青石路面上,夕陽的餘晖将兩人的身影拉的很長,讓人看着,忽然便有一種天荒地老的感覺。
慕青冉的目光慢慢掃視過這皇城中的處處宮宇,隻覺得世上萬般事情皆是無法預料,就像她初時嫁來豐延,隻怕當時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她竟然會和夜傾辰走到今日!
如今他們有了自己的孩子,外祖父身體康健,紫鸢嫁給了墨刈,流鸢也和墨潇歡歡喜喜,鸾兒也回到了她的身邊,似乎所有的事情都朝着最美好的方向而去。
隻不過……
若然事情真的能像表面看起來這麽美好便好了!
似乎是察覺到了慕青冉的心緒一般,夜傾辰的手微微使了一些力氣,喚回了她略有些飄散的思緒。
感受到手上傳來的力氣,慕青冉下意識的轉頭望向夜傾辰,卻不知夕陽的光輝灑在她的臉上,整個人似是都罩上了一層金黃,顯得格外迷人。
夜傾辰幾乎像是受到了蠱惑一般,慢慢的向她靠近,直到她的手抵在他的身前,他方才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麽!
慕青冉面色微紅的望着眼前的人,一時間有些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
他如今是愈發不分場合了是嗎?!
然而事實上,這一次慕青冉可是真的冤枉了夜傾辰!
他便是再無所顧忌,那也不過是針對他自己的一些行爲,放在慕青冉的身上,他哪裏舍得!
這般大庭廣衆之下,更何況還在皇宮中,到處都是太監宮女,雖說無人敢随便亂嚼舌根,但是到底會讓青冉爲難,是以他根本不會如此。
方才那般行爲,實在是有些情不自禁而已!
直到他們進了朝華殿,兩人一直都沒有說話,夜傾辰小心翼翼的觀察着慕青冉的神色,确定她隻是有些羞澀但并未動怒之後,方才放下心來。
殿中已經到了一些人,此刻忽然聽聞靖安王和靖安王妃到場,衆人一時間不覺向門口的方向看去。
距離上一次在這般公開的場合見到靖安王妃,貌似還是在小世子的百歲宴,卻不想未隔多日,衆人隻覺得眼前的女子似乎變得更加的明豔動人了。
大抵是上天格外眷顧美人,即便慕青冉生養了孩子之後,不說容貌并沒有絲毫的減損,竟是周身氣質也變得更加的溫潤清麗,隻唇角微翹,便讓人覺得如沐春風。
以前瞧着靖安王妃身子不好,本以爲生了世子之後,定然是身子虧損,甚至都有可能會一命嗚呼!
卻是不曾料到,不僅母子平安,竟然産後也未見她有何不适,看來王爺當真是用心調理她的身子!
衆人心中的這一番想法,慕青冉和夜傾辰自然是不知道的,不過就算知道,隻怕這夫妻二人也是不放在心上的。
一個是事不過心,萬事淡然處之,一個是放肆無忌,百事置之不理,可不就是誰的想法也左右不了他們嘛!
因着還在太後的喪期當中,今年的上元佳節,并沒有如往年一般辦的熱鬧非常,不過慶豐帝倒是另起了别的心思,試圖讓衆人不至于太過無趣。
“今日時逢上元佳節,朕聽聞民間多是猜燈謎、對對子,朕今日也備了一些燈謎,若然誰能猜的最多,朕便重重有賞!”
慶豐帝的話音方才落下,衆臣便紛紛附和,隻道今日難得佳節,本該詩詞助興。
“不過枯坐無趣,朕早已命人将燈謎藏在了朝華殿的各處,你們自去尋來,不管尋到多少,隻要能一一解開,便均可受賞!”
這個法子,也是慶豐帝那日聽華嫔提起,方才有了這個主意!
如今好巧不巧的趕上了太後的喪期,這宮中飲宴既不能曼妙輕音,也不能聞歌起舞,豈非無趣的很!
是以他在聽到華嫔說起民間的一些玩法時,便起了這個念頭。
聽慶豐帝如此一說,衆人皆是大爲驚喜,隻覺得這個主意又清新又雅緻,且又不會顯得輕視了太後的仙魂,倒是一舉兩得。
待到下面的太監将所有的事情都準備妥當,衆人便陸陸續續的出了朝華殿,向各個方向尋去。
見狀,慕青冉本是沒有打算去摻和一番的,但是瞧着殿中所剩無幾的人,心知既是陛下提出的主意,那麽不管是真心也好,假意也罷,衆人都要配合着走一趟的。
這般一想,慕青冉便也起身準備前去,夜傾辰方才要跟着她一起,卻不想這個時候夜傾瑄忽然走至了二人的身前。
“辰弟留步,本殿有些事情,想要單獨同你說。”說完,還若有所指的看了慕青冉一眼。
聞言,夜傾辰本打算直接拉着慕青冉離開,卻不想後者竟然微微淡笑着開口說道,“如此,王爺忙完便過來。”
說完,慕青冉便松開了夜傾辰的手,身姿袅袅的轉身離開。
她不知道夜傾瑄要同夜傾辰講些什麽,但是她總覺得他最終的目的并不是要說什麽,而是将她和夜傾辰分開。
或者說,是要單獨将她隔離開!
既然如此,她便遂了他的心意,她雖然不喜歡主動招惹是非,但是有人找上門來了,她也不能臨陣退縮不是!
好在她的敵人在明,她隻要有心提防,倒還可以尚且控制住局面,怕隻怕,是那些暗裏的敵人,才最是不好對付!
夜傾辰看着慕青冉轉身離開的背影,不覺眸光一暗,随後才若無其事的收回視線,眸光清冷的望着夜傾瑄。
青冉的意思他自然明白,她既是有心引設局之人出來,那他配合着她便是。
“本殿此前遇刺之事,不知辰弟可得知了消息?”眼見夜傾辰的目光一直望着慕青冉的身影,夜傾瑄不覺微微低下頭掩蓋住了眸中的情緒,随後方才繼續說道。
“嗯。”清清冷冷的一個單音,再沒有更多的話,似乎除了在慕青冉面前,他與旁人再多說一個字,都是吝惜的。
“其實那日……本殿還收到了一封書信。”說話的時候,夜傾瑄的目光一直緊緊的盯着夜傾辰,像是打算從他的臉上看出什麽蛛絲馬迹一般。
聞言,夜傾辰神色未變,依舊清冷的望着他,也不接話,似乎根本不好奇那所謂的書信中寫了什麽,是何人所寫。
夜傾瑄見狀,也并不惱怒,隻淡淡笑了下,随後方才接着說道,“那信的内容倒是沒什麽奇怪,隻是那寫信之人的筆迹……卻與辰弟有幾分相似。”
豈止是有幾分相似,簡直就是一模一樣!
“幾分相似?那到底是有幾分?”誰知夜傾辰聞言,竟是直接出言追問,這倒是讓夜傾瑄有些不好接話。
“這……隻怕是别無二緻!”話已經說到了這個份兒上,夜傾瑄相信他不會不明白的。
“拿來本王瞧瞧!”既是這般說辭,總要眼見爲實才行!
聞言,夜傾瑄卻是不禁一愣。
拿出來?!
那怎麽行!
他今日本就是爲了試探夜傾辰一番,根本不準備拿出切實的證據來和他對峙,或者說,那份所謂的證據,他根本無法将其公之于衆!
一旦被人得知,便會接着牽扯出楚軒在他府上的事情,到那個時候,他此前設計楚鸾的事情,豈非都印證到了自己的身上!
所以那封信,絕對不能讓别人知道!
殿中已經陸陸續續有人拿了燈謎回來,慶豐帝命人當場念出,不管是尋回燈謎之人,亦或是在場的何人,隻要能解了這燈謎,便均可領賞。
蔡青接過七皇子妃找到的燈謎之後,高聲念出,“何水無魚?何火無煙?何樹無葉?何花無枝?”
話音方落,衆人均是紛紛交頭接耳的議論,一時未有結論。
這水裏怎麽會沒有魚呢!
雖然都說“水至清則無魚”,但是這世上又哪裏有至清至淨的水呢!
江河湖海,什麽水裏都有魚,柴草燈燭,什麽火都有煙,沒有葉不能成樹,沒有枝難于開花。
過了半晌,仍是無人可解這燈謎,最後還是四公主的準驸馬,内閣大學士溫逸然,謙和有禮的起身向着慶豐帝略一拱手,随後答道,“依臣之見,井水無魚,螢火無煙,枯樹無葉,雪花無枝。”
話落,衆人皆是恍然大悟,随後連連稱贊!
便是慶豐帝聞言,也不禁輕笑着點頭,滿眼皆是贊賞之意。
恰逢四公主剛剛取了燈謎回來,聽到了溫逸然的回答,也不禁俏臉一紅,趕忙轉開視線,将手中的紅娟交到了蔡青的手上。
“自小生在富貴家,時常出入享榮華,萬歲也曾傳聖旨,代代兒孫做探花!”
待到蔡青念完,衆人不禁面面相觑,隻覺得陛下的燈謎當真是出的絕了!
“溫愛卿心下可有答案啊?”見衆人皆是不言,慶豐帝不禁淡笑着朝溫逸然說道。
“回陛下的話,微臣心中,隻略有猜想。”他雖是有些想法,但是并不好妄自稱大,言語之間頗爲謙恭,倒是赢得了衆人的好感。
“你隻說來朕聽聽!”
“依微臣之見,想是蜜蜂!”
“哈哈……好、好啊!”
溫逸然的話音方才落下,慶豐帝便連連拍手叫好,分明又被他猜中了。
事已至此,衆人也算是瞧明白了,陛下這明着爲猜燈謎,實則卻是爲了考一考這準驸馬,倒是難爲了這顆爲父之心。
四公主在一旁遠遠的看着站在殿中央的那人,臉上不禁漸漸泛了一抹紅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