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生愣了愣,從來沒見過這人如此慌張過。
這麽一來,他更得盡心盡力了,那病人是對方的老丈人,其中關系複雜。
厲嚴快步走去房間,見少年坐在電腦前,身上并無一絲傷痕,他周身癫狂的氣息淡去一些,喉嚨裏碾出幾個字,“怎麽了?”
陳又扭頭看看厲嚴,再看看電腦,神情駭人,“你,你,你快看這是什麽。”
厲嚴俯身湊近,目光掃向打開的文本,他的眸光猝然一閃,那裏面湧出來某樣東西,在轉瞬即逝,又卷土重來。
電腦前的氣氛怪異,除了兩道呼吸聲,隻有鼠标滾輪滾動的輕微響動。
陳又不停的吞咽口水,他的兩隻手無意識的在褲子上磨||蹭,莫名的打了個冷戰。
太搞笑了吧,卧槽,我猝死了?
還被綁定一個444的系統,在多個任務世界做任務,最後回到現實世界?這不是那種快穿小說的常見設定嗎?到任何一個站随便翻出一本都是這個套路。
所以說,我會不會隻是迷上了哪本快穿小說,一時控制不住,自己也在電腦裏寫了一篇,滿足一下自己?
不對!
陳又第二次打冷戰,覺得一股寒意從腳踝往上爬,瞬間流遍全身,往骨髓裏鑽,他捏住無名指上的戒指,猛地一下拽出來看,純銀,戒指内側有字,cq,是最後一個任務世界,主人公常欽這個名字的第一個字母。
另外一枚戴在厲嚴手上的戒指内側也有字,是cy,他的名字,和文本裏寫的全部對上了,不存在一絲誤差。
不知過了多久,文本已經被厲嚴拉到最後。
陳又瞪着最底下的署名,017年6月13,陳,他的呼吸停止,又在頃刻之間瘋狂跳動起來,去年上半年他的記憶都在,經常通宵打遊戲,有時候是連續幾天。
文本裏出現的人物他都沒有丁點印象,可是做任務的那個人吐槽的很多内容是他自己的生活。
放在鼠标上的大手離開,厲嚴看完了。
陳又突然想到什麽,他快速按住鼠标往上翻,停在第四個世界,一個字一個字的看着,媽||逼的,真的和《第五個世界》劇本大同小異,是把學妹換成學弟,顧生改成顧笙。
那是說,那個編劇的身份有問題,會是誰?文本裏說的系統444嗎?它想幹什麽?
如果已經完成任務回來,爲什麽還要揪着不放?
是那個任務世界的主人公,也是可以令數據全部癱瘓的病毒,它要将其殺死。
陳又渾然不覺的被拖拽進這個漩渦裏面,大腦不受支配,等他意識到這一點時,狠狠地倒抽一口涼氣,這文本有毒,能迷||惑人的心智。
删了吧,删了删了,當做什麽都沒有看過。
陳又退出文本,點開,選擇删除,他卻怎麽也按不下去,“厲嚴,你說,這是怎麽回事?”
厲嚴沉默不語。
“我确實有記憶丢失。”
陳又的指尖發顫,他使勁抓抓頭發,舔舔發幹的嘴巴,“不知道戒指是什麽時候買的,爲什麽要買,兩枚戒指的尺寸又爲什麽會剛好适合你跟我。”
“我得了抑郁症,而我總是不覺得自己有這個病,我的生活很好,每天開開心心的,真想不出來,有什麽好抑郁的,可我很多時候都出現精神錯亂的情況,腦子裏出現模糊的畫面,我也會蹦出奇怪的話。”
“這上面都寫着呢,什麽都寫的很清楚,我會這樣子,是在第三次做任務的時候,靈魂抽||離身體太長時間,對精神造成了一定程度的創傷,也影響了記憶。”
陳又用雙手捂住臉,重重搓了幾下,放棄掙紮般的癱在椅子上,眼睛望着天花闆,對厲嚴說的,也是在告訴自己,“這段時間困擾我的每件事都能找到相對的解釋,所以我真的死過了,現在活着,是完成任務得到的機會,重生一回。”
“那個病毒,是不是你?”
厲嚴還是一聲不吭。
陳又正要再開口,手臂被抓住,那股力道将他拉離椅面,推出門口,門在他背後大力關上,随後是反鎖的聲音。
“……”
陳又穩住身形,拍門叫喊,“厲嚴,你幹什麽呢?開門啊。”
門裏沒有動靜。
陳又喊了好幾聲,都是一個結果,他抹了把臉,毫無意義的罵罵咧咧,藥被厲嚴管着,也不知道放在哪兒了,自己想吃點藥冷靜下來都不行。
管家的聲音傳來,陳又聽完他說的,跑去一樓靠南的房間,“爸,你這是在做什麽?”
陳衛東扶着桌角,“回去。”
陳又的臉色一變,“你回哪兒啊,在這邊住着不好嗎?”
“出門是花園,沒人跟你搶椅子坐,也不會看到随地吐痰,亂扔垃圾的人,你想跳個舞能在花園裏跳,不用在意錄音機的音量會吵到誰,可以盡情的跳舞,我不忙了,也能跟着你一起跳,不好嗎爸?”
陳衛東的氣色不怎麽好,但他的态度明顯,言詞間的情緒也很清楚,“别人的地方是再好,也沒有自己家舒服。”
陳又眼神示意管家離開,他長歎一口氣,那頭剛發現個驚天大秘密,還沒緩過來神呢,厲嚴突然把自己關在房裏,這會兒不曉得在做什麽,這頭老爸又固執的鬧着要回家。
一件事疊着一件事,不知道什麽時候是個頭。
陳又哄孩子的語氣說,“來福小金都接過來了,你的衣物我也給你全都拿到這兒來了,家裏一些家具,爸,你回去了,不好弄的,在這兒住着吧,有我陪着你啊。”
聞言,陳衛東瞪向兒子,“你現在習慣了先斬後奏是吧?還有沒有把你爸我放在眼裏?”
陳又委屈,“有啊,怎麽沒有,我不光把你放在眼裏,還放在心裏了呢。”
陳衛東哼了一聲,“然後把你爸當猴兒耍。”
陳又幹笑,“我不是不想告訴你,是不知道怎麽開那個口,爸,你坐下來,把包給我,我們再好好說會兒話。”
陳衛東抓着一個行李包,裏頭塞着他的兩件褂子,喝水的缸子,“你要麽跟我回家,把家規背上兩遍,發誓再也不和厲嚴來往,在你媽面前認個錯,答應重新開始,要麽在這裏待着,當你的小陳先生,闊太太,别回去了。”
闊太太這三個字讓陳又面部抽搐,他生氣了,一把拽住行李包。
陳衛東的身體沒好,力氣大不過兒子,隻好拿出一個父親的威嚴,“松手。”
陳又吼道,“不松!”
陳衛東也氣,“你沖你爸吼,長本事了啊,你現在這個無法無天樣,是誰弄的?”
陳又輕飄飄甩鍋,“厲嚴。”
他龇牙咧嘴,“我可以在他那兒無法無天。”
陳衛東一口氣卡在嗓子眼裏,兒子越跟那個人親近,他越恐慌,感覺兒子離自己越來越遠。
見老爸沒說話,陳又以爲有戲,趕緊說,“爸,厲嚴事業有成,從來不在外面花天酒地,對我很好,不對我發脾氣,一句重話都沒說過,他除了是個男的,不能給我們陳家生一個大胖孫子,其他方面一點缺點都沒有。”
陳衛東說,“他要是個女的,那幾樣算一樣都沒有也沒關系。”
得,又回到性别這個問題上面了,現在連人||妖都可以有追求真的權利,男的怎麽不行了?陳又說是嗎,“爸你的意思是,你兒媳隻要是個女的,即便是一無是處,成天出去玩,在外面跟其他人亂搞,對你兒子大呼小叫,在家裏撒潑胡鬧,甚至是不尊重你,也可以?”
陳衛東噎住,好半天才說出來一句,“你現在已經神志不清了,我不想跟你說話,你把包給我,我自己回去,你什麽時候想清楚了,再回來見我。”
陳又不給,老爸回去了,再想弄過來,除非打暈,他不能妥協,“外面在下雨。”
陳衛東說,“不是有車嗎?”
陳又說,“車抛錨了。”
陳衛東說,“我自己打車。”
陳又說,“可以的,不過呢,最近的一條公路離這裏有一段距離,我平時跑步要十幾分鍾,不走半小時左右,爸,以你現在的身體狀況,一半都走不了。”
陳衛東,“……”
他唉聲歎氣,言語中帶着疲憊,“又又,你算把爸綁在這裏,爸也不會同意你跟厲嚴在一起,你還小,不懂什麽是感情,被他的花言巧語給騙了,等過了幾年,你會明白,自己隻不過是被眼前的|欲||望沖昏頭腦,你會後悔的。”
陳又偷偷翻白眼,花言巧語個鬼啊,厲嚴沒對他說過一次,“那等我後悔了再說。”
陳衛東說,“到時候來不及了!”
陳又說,“來得及的,爸,隻要活的好好的,沒病沒災,什麽都來得及。”
陳衛東皺眉,一時半會琢磨不透兒子這句話裏的深意。
陳又忽然說,“有個事,我還沒告訴你。”
他一邊觀察老爸的表情,一邊說,“上次你暈倒,我跟厲嚴送你來醫院的時候,被人拍下照片放到上了,雖然撤的很快的,但還是被傳了出去,你也知道,上多的是沒事幹的人,還都是能人,本事大着呢。”
“我的資料被挖出來了,胡爲把公司的決定告訴了我,當時沒辦法,我同意召開記者發布會,對照片做了解釋,也承認跟厲嚴在交往。”
陳衛東的呼吸急促,頭暈目眩,人開始搖晃。
陳又伸手去扶,被一把揮開了。
陳衛東喘着氣,臉發青,“好,很好,你大學幾年的書都讀到狗肚子裏去了,那什麽發布會一出去,親戚們無人不知,老陳家的臉都被你丢光了,你真是我的好兒子,打着燈籠都找不到這麽好的。”
他說着說着笑起來,“我看我别撐着這口氣了,去地底下見你爺爺奶奶算了,反正也沒臉活在這世上。”
陳又的心裏不是滋味,也很難過,“爸,對不起。”
陳衛東冷笑,“别,你爸我受不起。”
突有撲通一聲響在耳邊,陳衛東沒轉身,他按着床頭櫃,手指發抖。
陳又跪在地上,“那時候你沒醒,形勢所逼,我隻能那麽做,爸,你可以不把厲嚴當兒媳,把他當兒子,這樣你不會那麽難以接受了。”
陳衛東把包往後面一扔,“用不着你爲我考慮,現在你給我出去。”
陳又吓一大跳,條件反射的躲開了,他看着腳邊的包愣了愣,不禁露出要哭不哭的樣子,這是人的本能,厲嚴那次是克服這些反應,硬生生往老爸砸過來的玻璃杯上撞的。
可惜老爸不吃苦肉計。
陳又去卧室,門還是關着,他找管家,問有沒有辦法把門弄開。
管家說有辦法,但必須是先生的吩咐。
陳又跟管家僵持片刻,自己往後退,沖到門口擡起一條腿,大力踹上去,門紋絲不動。
管家靜靜看少年踹了十幾次。
陳又累成死狗,扶着牆壁喘氣,“……操!”
他的臉色劇變,“我搞出這麽大的動靜,裏面的厲嚴都沒發出個聲音,管家你不覺得很不對勁嗎?啊?!”
這時候,管家顯然也發覺了,他快步下樓,陳又跟上去。
到樓底下,管家徒手翻上陽台,一層,兩層,三層,站在原地仰着脖子的陳又目瞪口呆。
說好的攝影師呢?這他||媽||的是壁虎吧。
陳又跑上來狂敲門,管家把門打開了,他進去一看,電腦黑屏了,厲嚴一動不動的趴在桌前,失去意識。
醫生來的快,查不出來什麽東西。
陳又杵在床邊,心裏驚濤駭浪,這不是跟任舞當時的情況差不多嗎?身體各方面都沒問題,卻醒不過來,幾天後莫名其妙的死在醫院。
他抽自己,媽的,瞎幾把亂想什麽呢,厲嚴怎麽可能和任舞一樣。
管家看見少年臉上的手掌印,眉頭擰了擰。
陳又搬個椅子坐着,“管家,給我把門帶上,還有啊,我的電腦誰都不要碰。”
管家應聲出去。
厲嚴當天沒醒,第二天也是一樣。
醫生說厲嚴的身體機能非常好,除了這個,也說出個别的東西出來。
厲嚴昏迷,陳又沒有以爲的那麽慌,似乎這種情況不是第一次經曆,不知道什麽時候積累了經驗,他覺得自己的狀态很不錯,有時候還能哼兩句歌,卻不知道旁人在擔心他。
管家去找陳衛東,“小陳先生的病情很嚴重,平時是先生給他保管藥物,按時給他吃,如今先生昏睡,他從昨天下午到現在,都沒吃過一粒藥。”
陳衛東的臉色難看,“厲嚴爲什麽要拿走我兒子的藥?”
“藥不在病人身上帶着,這是多危險的一種行爲,他會不知道?”
“不是拿走。”管家糾正,“是小陳先生之前不按照劑量服用藥物,先生才幹預進來的。”
陳衛東臉上的憤怒僵硬,“你說什麽?”
管家說,“小陳先生這段時間很容易失控,一旦出現那類情況,他會吃藥,用大量的藥來試圖讓自己冷靜,藥效消失,他會陷入無盡的自責,愧疚當中,做出自殘的舉動。”
陳衛東猛地做起來,繃着臉說,“我憑什麽相信你?”
管家默了幾秒說,“這是先生跟醫生交談的内容。”
陳衛東看過去,質疑的口吻說,“你一個管家,偷聽主人的談話?”
管家面不改色,“我本人也認爲這種行爲有違職業道德,過後會向先生表明。”
陳衛東盯着管家,不像是在胡編亂造,他不出聲了。
管家的目的達到,便不再多說。
片刻後,陳又被叫過去,這才一天一夜,他整個人的狀态變了,兩邊臉上都有不正常的紅||腫,嘴角還有塊淤青。
陳衛東一個字沒說,擡手扇兒子一耳光。
陳又被扇懵了。
陳衛東抓着被單,身體大幅度起伏,“你媽走時,叫我一定要照顧好你,我這些年什麽都撿着好的給你,好不容易把你養這麽大,我還沒死呢,你開始糟蹋自己?”
陳又心說,他沒有啊,他這人自戀的很,怎麽會幹出糟蹋自己的事情出來,那是絕對不可能的,“爸,你是不是聽誰胡說八道了啊?”
陳衛東質問道,“那你的臉是怎麽回事?”
陳又的嘴角一抽,“過敏了。”
瞪着兒子,陳衛東忽然覺得自己力不從心,老了,他歎氣,“又又,我看你是存心想氣死我。”
陳又也歎氣,說怎麽會呢,還說爸你别多想,“我在等厲嚴醒,如果沒什麽事,我去看着了啊,他要是醒了,能第一時間見着我。”
半響,陳衛東叫住兒子,“晚上跟我睡。”
陳又嗯嗯,說行,他快步離開,媽||逼的,肯定是管家在老爸面前說了什麽東西,厲嚴沒醒,他找不到藥,不做點事克制一下自己,會崩潰的。
回到卧室,陳又把電腦放在桌上開機,他點進去f盤,那個文本沒了,回收站也沒有。
是厲嚴删的?
陳又對着電腦發呆,等等,讓他理一下前後順序,假設文本裏的内容都是真的,那麽是,他通宵打遊戲猝死,遇到系統444,去任務世界接近目标,後來發現目标是同一個人,系統給他報名一鍵清除數據記憶,之後他找回記憶,跟目标在一起,從系統那裏判斷目标是病毒,系統殺毒,目标消失。
他的任務完成,帶着戒指回到現實世界,另一個系統告知病毒并沒有被全部毀滅,km在這個世界,444會來完成摧毀工作,而他因爲精神錯亂影響記憶,過後不久碰見厲嚴,似曾相識的熟悉,房裏房外的默契程度都達到滿分,戒指的尺寸也很合适,對方可能是逃離出來的病毒目标。
厲嚴因爲某種未知的原因陷入昏迷,或許是文本裏的内容刺激到了他,才出現的這種情況。
是這樣吧?
陳又撐着下巴,現在差他全部找回記憶,聽醫生說,他能找回來的。
他說嘛,當初第一次見厲嚴,怎麽會脫口而出一句我們是不是在哪裏見過,還滿臉的淚。
哎。
兜兜轉轉,還是在一塊兒了啊。
“444……”
不自覺的念出這三個數字,陳又突然扭頭,“誰?誰在這裏?”
他立刻去掀開窗簾,打開衣櫥,衛生間,能藏人的地方都找了一遍,沒發現人,一隻蟑螂都沒有。
“厲嚴,我出現幻覺了,還以爲房裏多了個人。”
陳又坐在床邊,掀開被子躺進去,手摟着男人的腰,腦袋枕着他的肩膀,把自己假設的所有都說了出來,“你差不多行啦,有疑問跟我說,我倆一起研究,一起回憶啊,你一個人想不明白别想了。”
“晚上我要去跟我爸睡,他肯定要讓我背家規,給我上思想教育課了,不多你放心,我的立場絕對堅定,誓死捍衛基||佬的身份不動搖。”
陳又在男人臉上吧唧一口,“我應該比我想象的還要喜歡你。”
所以哥哥你别跟我玩了,我什麽都可以玩,唯獨這個玩不起,真不行的。
陳又沒吃什麽晚飯,他都已經跟大腦打過招呼,準備努把力,在老爸這裏打一場勝戰,等厲嚴醒了可以邀功,說你看我了不起吧,沒想到老爸什麽也沒說,讓他睡覺。
夜裏,陳衛東聽到旁邊的聲響,他驚的摸到遙控器開燈,看清了兒子臉上的痛苦,在壓抑着,掙紮着,也很絕望。
“又又,你醒醒。”
陳又睜開眼睛,茫然的問,“爸,你叫我幹嘛?”
陳衛東的心口堵得慌,悶的難受,兒子的問題比管家說的還要嚴重,“沒什麽,睡吧。”
陳又噢了聲,連着打兩個哈欠,繼續睡了。
他睡後不久,又出現前一刻的情況,似是在做什麽夢。
陳衛東一夜無眠。
天尚未亮透,陳又連拖鞋都沒穿跑去卧室,他在路上腦補的是,自己推門進去,看到厲嚴在穿衣服,或者是剛醒,用慵懶的聲線對他說,到床上來。
結果呢,陳又一推門,厲嚴是在床上,但是眼睛沒睜。
一股巨大的失落從天而降,砸在陳又的頭頂,他被砸的暈頭轉向,還有點想吐,不知道是不是因爲起床太急,跑的很快。
早上,沉悶的氛圍籠罩着大房子。
來福的狀态很不正常,他平時非常乖,今天一直在叫,還叫的很大聲,像是比陳又還要焦慮。
管家來對陳又說,來福不要他們靠近,還問要不要給林醫生打個電話,讓他過來給來福看看,是不是病了。
陳又煩的,在床前坐了會兒下樓,他一過去,來福不叫了,到底還是認主。
“你爸爸不聽話,你也是。”
小黃狗蹭着陳又的褲腿,尾巴左右搖動,汪汪了幾聲,有話要說,卻不知道是什麽意思。
陳又彎下腰背摸摸狗頭,算了算了,出去吧,也許回來厲嚴醒了呢,他讓管家抱來小蛇,兄弟三一起上外面散步去了。
樓上的陳衛東松口氣,能出去散散心好。
陳又沒走多遠,去了附近的湖邊,有一大塊青草地,來福歡快地追着一隻蝴蝶跑,小蛇在草叢裏爬行,它們喜歡戶外,空氣好,視野好,玩的東西也多。
找了塊石頭,陳又也不管髒不髒,一屁股坐上去,手肘撐着膝蓋,視線落在藍天白雲上面,“真事好天氣啊……”
風也很大,很适合放風筝,要是厲嚴沒睡好了,他們可以到這兒來玩耍。
有腳步聲靠近,陳又未曾發覺,來福的叫聲已經響了,他尋聲望去,見到一人,男的,身形颀長,面部輪廓很深,不曉得混的哪一國的血,反正非常帥,逆天的那種,還有一雙淺灰色的眼睛。
淺灰色……
陳又的眼睛睜大,他想起來了,那次出來買辣條碰上的神經病,是這種顔色的眼睛。
是同一個人?不會這麽巧吧?
附近空曠的很,沒房屋,也沒看見什麽車輛,這人哪兒冒出來的?
陳又抱緊來福跟小金,神情戒備。
男人走到湖邊,撿起地上的一顆小石頭一丢,他的上半身重心往右移,腕部輕輕一動,石頭離開他的指尖,在半空滑過一道弧線,落入湖中,砸出三個水漂。
這動作相當漂亮。
陳又躍躍欲試,想較量一番,不過他忍住了,來者不善。
他還懷疑是不是同一個,見男人轉頭,做出跟上次一模一樣的鬼臉。
陳又吸氣,卧槽,真是你!
男人拿出帕子擦手,他擦的仔細,到了什麽程度呢,一根一根,一點一點,是所謂的變态程度。
陳又實在不想看個神經病擦手,于是把小金塞口袋裏,抱着來福離開。
背後響起一個聲音,“智障。”
陳又刷地回頭,“你他||媽||的說誰呢?”
男人垂着眉眼,閉口不答,好像那兩個字壓根不是從他嘴裏發出來的,那副姿态诠釋起來一句話“誰是智障,我說誰”。
哎喲卧槽,眼睛是淺灰色的了不起啊,陳又把小黃狗丢地上,“來福,去咬他!”
小黃狗拿兩隻爪子抓着陳又,沖男人所站的位置汪汪汪,他不敢上去,隻能做到這個份上,真的盡力了。
陳又,“……你個慫貨。”
他從口袋裏拿出小蛇,輕放到草地上,“小金,你去。”
小蛇在草地上爬啊爬的,翻過一塊小石頭,又翻過一片枯樹枝,陳又看它還在爬,得,回來吧,哥怕你這小身闆,千辛萬苦的爬到神經病腳邊,對方一擡腳,直接把你踩成标本。
陳又想着回去看厲嚴,不跟這陌生人廢話,帶着來福小金走了。
男人終于停止擦動,他捏了捏白玉般的手,自言自語的說,“這次再不成功,我的獎金會泡湯,還會被降職。”
“降職倒是還好,我可以花上些時間搞業績,再升回去。”
男人輕歎,“沒有獎金對我來說,生不如死。”
陳又打了個噴嚏,大夏天的,還打哆嗦,他加快腳步,一個沒注意,被腳下的絆倒了,眼看要吃土,後面伸過來一隻手,把他給撈住了。
這方圓十裏,除了他,神經病了,還不如吃土呢。
男人像是能讀懂陳又的心思,他的手一松,陳又摔倒在地,臉朝下,嘴巴跟牙齒都磕到了泥土,還混着一些青草。
維持着吃土的狗爬姿勢呆愣好半天,陳又臭着臉從地上爬起來,呸呸幾下,媽的,一碰到這神經病,沒好事。
他覺得奇怪,對方不是在湖邊擦手嗎?怎麽突然到他後面的?
陳又往後看,神經病的腿是很長,但也沒有厲嚴的長,搞不懂是怎麽做到的,難不成是草仙子的化身?
小黃狗在危急關頭背着小蛇從陳又懷裏跳下來,穩穩落地,兄弟倆毫發無損。
陳又要走,男人走到他面前,欲言又止,“在下姓司。”
司?陳又莫名的想起這個姓的諧音4,行了,我知道了,這樣吧,再見啊,不對,不再見,拜拜。
男人立在原地,并未追上去,“你聽歌了嗎?”
陳又的身形一頓,似乎才意識到,口口聲聲說這男的是個神經病,自己竟然還把對方的話當回事,狂聽那首《去年冬天的那場煙火》,還入了魔。
走兩步,陳又回頭,他一臉卧槽,人沒了。
“來福,小金,你們幫我看看,是不是我的眼睛出問題了?”
小黃狗跟小蛇被陳又掉了個頭,對準身後空曠的草地,前者沒反應,後者也是,那不是他的眼睛出問題,人真的消失了。
陳又四處瞧瞧,還在湖邊站了一會兒,生怕對方失足掉進去,顯然是自己多想了,他往回走,搞屁啊,神出鬼沒的,爲了問他有沒有聽那首歌?
不對,還罵他是智障。
智障,陳又蹙眉,有點印象,誰這麽罵過自己來着?他突然停下來,不動了。
過了很久,陳又發瘋的跑回住宅,把來福跟小金丢給管家,火急火燎的沖上樓,跑進卧室,“厲嚴,我記起來了,真的,我真的記起來了,我記得444,他罵我智障,還說我蠢,我還記得你,你說我是小騙子,你快醒醒啊厲嚴!”
床上的人沒有回應。
陳又激動的語無倫次,“媽的,我懷疑我見到老四了,媽的,他來這裏不安好心,是想害你。”
他握住厲嚴的手,“在你醒過來之前,我不會離開你一步。”
漫長的激動過後,陳又體内翻騰的血液消停下來,歸于平靜,他開始第二次假設,那淺灰色眼睛是老四,被上面指派來殺病毒,在厲嚴的腦子裏。
可那首歌是什麽名堂?對方又爲什麽不直接跟他挑明身份?有限制?
像是有一塊布包住了糖果,現在布破了個洞,裏面的糖果開始往下掉,一顆兩顆,越來越多,很快會全部掉出來,陳又的記憶在一點點恢複。
任務世界有限制,這是現實世界,也會有嗎?
還是說這不是……
陳又立即終止自己的腦洞,不可能的事,他回來了,是真真實實的回來了,一定是。
“老四?四哥?”
意料之中的沒有應答,陳又也是随口喊喊,他搓搓臉,忍住抽自己的沖動,任務都完成了,管那些幹什麽,重要的是現在不是嗎?過去的過去了,已經變成記憶。
先别想了,等厲嚴醒了再說吧。
陳又調整好情緒,去打水給厲嚴擦臉刮胡子,人睡着,胡渣長的倒是很精神。
他把厲嚴佩戴的紅寶石拿出來,用毛巾擦擦,沒對着念一串咒語,而是湊過去,把紅寶石塞進嘴裏,捂熱了再吐出來。
大概是佩戴的久了,紅寶石上面都有厲嚴的味道。
陳又擠幹毛巾上的水,給厲嚴擦前胸後背,換了盆水回來繼續,“我覺得你再躺幾天,我爸沒準能松口了。”
他撇撇嘴,“不過你不能躺太久,我會受不了的。”
厲嚴的手機無人接聽,上午林傅行過來一趟,還捎上胡爲,倆人進門問過管家,才知道出大事了。
“爲什麽不送去醫院?”
管家說,“消息傳出去,先生會有危險。”
林傅行抿唇,厲嚴的仇家多,要是讓那些勢力知道他躺醫院,肯定會趁機聯手搞他,“那現在怎麽辦?讓他這麽睡着?”
一直沒說話的胡爲出聲,“當初任舞是睡着睡着……”
他沒往下說。
林傅行問,“陳又呢?他沒事吧?”
管家說,“不怎麽好。”
胡爲揉眉心,“陳又亂吃藥了?”
管家搖頭,“沒有亂吃,而是一粒沒吃。”
胡爲拿開放在眉心的手,心下一驚,以陳又的狀況,沒吃藥能撐下去?他沒跟管家多談,跟林傅行上樓,還沒走到厲嚴的卧室,聽到一聲巨大的響動,是椅子倒在地上的聲音。
二人交換眼色,一同去推門。
陳又呆呆站在床邊,椅子倒在他的背後,他似是驚恐着站起來的,此時眼神空洞,仿佛受到難以承受的打擊,整個人都愣住了。
林傅行有種不好的預感,他快胡爲一步上前,檢查厲嚴的身體。
胡爲的聲音發緊,“怎麽了?”
林傅行僵了會兒,确定了幾次才發出聲音,饒是他,都有些抖,“厲哥的心跳停止了。”
說完那句,他陷入沉默,胡爲也是。
諾大的卧室明明有四個人,卻是死寂一片。
不知道過了多久,陳又動了,他把掉下來一部分的被子往上拉拉,似是這才看到邊上的兩個人,“你們怎麽來了?”
胡爲跟林傅行見少年沒有露出悲痛之色,也不見慌亂,還在笑,他們的心裏冒涼氣,也不敢擺出什麽情緒出來,全壓制住了。
陳又嘀咕,“椅子怎麽倒了?”
他扶起椅子,端起床頭櫃上的水喝一口,去了衛生間。
聽着衛生間傳出來的水聲,胡爲被壓制的驚慌才湧了出來,眼睛也紅了,“快,快去……”
話沒說全,林傅行已經出去通知管家,幾位醫生很快過來了,檢查的結果和林傅行的一樣,說是人的生命特征全部消失。
幾位醫生惶恐不安,有兩個都在發抖。
他們見證過很多人死裏逃生,也見證過很多人被死神帶走,可是這次的對象比較特殊,動個手指頭,他們的生活會天翻地覆。
權勢滔天的存在,死了。
看一眼那幾位醫生,陳又的表情不善,“胡說八道什麽呢,厲嚴好的很,他還跟我說,馬上能醒過來了。”
在場的都抽一口氣。
陳又把所有人都趕出去,包括林傅行跟胡爲,他反鎖門窗,還把桌子推過去抵住,誰也不讓進來。
林傅行跟胡爲去找陳衛東。
不多時,陳衛東被攙扶着出現在卧室門口,“又又,厲嚴的事爸聽說了。”
卧室裏的陳又坐在椅子上,眼睛盯着床上的人,“你那幾個醫生不行,沒一個有真本事的,會瞎說,放心吧,隻要我一直守着你,不管是老四,還是五六七八,都不會有機可乘。”
他不管外面的聲音,重複着自己的那句話,陷入一種封閉的境地。
門外,林傅行說,“陳叔叔,陳又這麽關着門,很危險,他本身有抑郁症。”
陳衛東怎麽會不知道,他原以爲厲嚴不會有什麽大礙,哪曉得這麽死了,兒子比任何人都要措手不及,也是最難過的那一個。
胡爲讓管家去多叫幾個人,不行撞門。
走近些,陳衛東貼着門喊,“又又,人死不能複生,你别這樣子,讓胡先生跟林先生對厲嚴說兩句話。”
陳又煩了,氣急敗壞的吼,“說什麽啊,什麽人死不能複生?厲嚴沒事,他在跟我說話呢,爸,你回去躺着吧,回頭我跟他一起去看你!”
陳衛東的身子一晃,兒子瘋了。(83中文.8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