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付了錢,一手提着給老爸買的涼茶,一手拿着小瓶的可樂,冰冰涼涼的感覺從手心蔓延整條手臂,很舒服。
這裏離醫院近,不時會看到把病曆本卷在一起捏手裏的人路過,有的滿臉輕松,給家裏打電話報平安,有的愁眉苦臉,也有的眼神迷茫,焦慮。
人各有命,這四個字猛一下竄出來,陳又毫無防備,他仰起頭,咕噜咕噜咽下去幾口可樂,頭還是很疼,并沒有得到任何緩解。
經過一家寵物店的時候,陳又停下腳步,在原地杵了不到一分鍾,他邁開一隻腳,往店裏走去。
裏面很大,不是小門臉,環境也很不錯,空氣裏沒有渾濁的氣味,這跟陳又在花鳥市場那邊遇過賣貓狗的店裏截然不同,一看很正規。
店裏有幾個店員,都是妹子,穿着統一的紅色制|服,她們聽到開門的響動,都停下閑聊側頭去看,進來的少年高大帥氣,還很陽光。
陳又松手,玻璃門自動搭上,他朝幾位小姐姐笑了一下,露出一排整齊的牙齒,“我來看看小狗。”
少年笑起來非常溫暖,而且很幹淨,眼角的淚痣都發着光,幾個妹子頓時失去思考能力,一窩蜂的迎上去。
幹嘛這麽熱情啊,陳又的嘴角抽抽,他真的隻是想進來看小狗,兜裏剩二十多塊錢,暫時不打算買。
不過,要是看到很合眼緣的小狗,陳又會打電話給老爸,立刻把小狗買下來,不想錯過。
小姐姐們問少年想看哪個品種的狗,順便也職業的把店裏比較受歡迎的幾個品種都一并說了。
陳又說,“純種中華田園犬。”
小姐姐們呆愣一秒,帶少年去裏面看,心下都不約而同的感到驚奇,田園犬不夠洋氣,店裏的數量不多,平時都沒客人過問,半小時前賣了一條,這會兒又有客人點名。
難道田園犬的市場要來了?
陳又跟着幾位小姐姐走到一排籠子前,裏面關着幾條田園犬,有黑的,白的,在那或蹲着,或趴着,不怕生,他問道,“沒有黃狗嗎?”
一位小姐姐說,“真不巧,唯一的一隻黃狗剛被買走了。”
陳又哦了聲,難掩失望。
他的眉毛揪了揪,被别人捷足先登了,真不爽。
幾位小姐姐每天面對各種各樣的客人,誰是真的喜歡狗,當家人照看,誰是随便養着玩玩,當寵物對待,一眼能分辨的出來,面前的少年屬于前者。
“柴犬跟秋田犬都和中華田園犬比較相似,要不要看一下?”
陳又搖搖頭,他是個極其戀舊的人,别的小狗狗再可,再漂亮,也不想養,隻喜歡小黃狗。
不知道唯一的那隻被誰買走了,希望能把小黃狗照顧好。
目送少年離開,幾個店員忍不住靠着櫃台聊天。
“我要是有那麽帥的弟弟,肯定給他買很多好吃的,帶他到處玩。”
“算了吧,别以爲我們不知道你什麽心思,你這是看上那少年了,指望一塊兒出去,有人把你們當情侶呢。”
“知道行了,說出來幹什麽,你們還不是跟我一樣。”
“今天來問田園犬的那倆人,一個是陽光暖男,身上都散發着暖洋洋的氣息,一個是禁||欲冷男,拒人千裏,真是兩個極端。”
“說起來,他們臉上都有痣哎,一個在眼角,一個在臉頰上面,接近顴骨的位置,不同的好看。”
陳又離開寵物店,再等等吧,還有兩年畢業,到時候一定要養一隻小黃狗,希望他男人也在,這樣他們能在下班後帶着小黃狗出去遛彎,周六周日一起去郊外玩耍。
隻是想想,陳又的嘴角抑制不住的上揚。
他看到還蹲在台階上的老爸,上揚的嘴角緩緩壓了下去,無聲的歎了口氣。
哎,二胎政||策要是早十幾年出來好了,陳又會多一個妹妹,或者一個弟弟,做起基||佬也不會有巨大的負||罪||感了。
自不自私的,這事真難說。
陳衛東還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頭,無論如何,是不能接受現實,我兒子那麽好的心态,沒見過比他更樂觀的了,怎麽會得抑郁症呢?老天爺的眼睛被什麽東西糊住了吧。
一瓶涼茶遞過來,陳衛東擡頭瞧見兒子,稚氣未脫的臉被太陽曬的發紅,眼睛像他媽媽,眼尾是往上翹着的,不笑的時候,都感覺是在笑,還有那顆痣,位置都差不多。
又又他媽啊,兒子得抑郁症了,也許是青春期的原因,或者是學習壓力大,你在天上多保佑保佑他,有時間來他的夢裏陪他說說話也好。
陳衛東在心裏跟去世的人念叨了一句,伸手去接涼茶。
陳又蹲在老爸旁邊。
父子倆誰都沒有說話,一個喝涼茶,一個喝可樂,默默地吃了十幾分鍾的汽車尾氣。
陳衛東站起來,“又又,時間不早了,你回學校吧。”
陳又把空了的可樂瓶往前面的垃圾桶裏一抛,啪地掉進去,很準,他将手放進褲子口袋裏,“又不是高中,晚上沒晚自習,明早再回。”
陳衛東問,“來得及?”
陳又說,“我打車。”
陳衛東嗖地看向兒子,“你以前都覺得打車不劃算,說有那個錢,甯願搞成遊戲币,要不買零食。”
陳又嘿嘿笑,“偶爾對自己好一點嘛。”
“爸是贊同的,不過呢,”陳衛東說,“你平時已經很宅了,不上課在電腦前趴着打遊戲,認識新朋友的情況不多,所以爸覺得,坐公交走走路能認識很多人,尤其是女同學,這機會還是要抓着的。”
後面半句是重點,女同學三個字自帶劃線标記。
“……”陳又撓撓臉,“對了,昨晚我回來的時候問龐一龍借了錢,二百。”
陳衛東說,“在你下個月的生活費裏扣。”
他跟平時一樣的說完一句,突然變了臉色,兒子現在有抑郁症,不能再那麽來了,要多關懷,拿出慈祥的父出來才行。
“下個月的生活費多給你打五百。”
陳又刷地擡頭,不敢置信的看着老爸,察覺到了什麽,他感動的熱淚盈眶,抑郁症,我你。
回去坐的公交,沒女同學,隻有大姐大媽大嬸。
陳又跟他爸坐在後面,他懶洋洋的撐着頭,看車窗外的馬路,建築,行人,車輛,有關現實世界的記憶越來越清晰,任務世界的記憶越來越模糊。
發展不妙啊。
陳衛東說,“又又,豆腐**的最後一點被我昨晚當菜吃完了,你再給我買一瓶,還要那個牌子,别的牌子我不吃。”
陳又嗯嗯,“其他有什麽沒了都跟我說一下,我給你在上買,比超市便宜,滿額還有折扣。”
“那我想一下。”
陳衛東說,“上次你回來的時候,給我帶的牛肉幹,我吃着不錯,還有紅棗,是你給我買的放粥裏的那種小的,我最近有兩次把家裏的鑰匙落你周阿姨的店裏了,我尋思着要吃點核桃補補腦,聽說那什麽六個核桃還可以,先買一箱喝着看看。”
陳又統計一下,“牛肉幹,小紅棗,核桃,這樣?”
陳衛東說,“别的你看着買吧。”
“……”陳又翻白眼,“爸,敢情你下個月給我多打五百,是在這裏等着我啊。”
陳衛東說,“等你帶女同學回家了,我每個月給你打兩千都可以。”
陳又說,“男同學不行麽?”
陳衛東說,“不行。”
陳又托腮,嘟囔了聲,“幹嘛非得是女同學啊,做人太固執,容易長白頭發的。”
陳衛東聽見了,也隻是歎氣,抑郁症可怕啊,兒子的思想他都跟不上了,什麽叫非得是女同學啊,這不是正常人都能理解的事嗎?
“對了,你周阿姨前幾天喝過你給我買的蜂蜜,說也想買一罐,你上搜搜,多買幾罐,我送送人。”
陳又扭過脖子,古怪的瞥一眼自己老爸。
陳衛東莫名心虛,“看什麽呢?你爸的身心都是你媽一個人的。”
“是嗎?”
陳又慢悠悠的說,“那我怎麽回回見你在小廣場上跳舞的時候,都跟李阿姨周阿姨各個阿姨靠的很近,還摟腰。”
陳衛東一張老臉紅都沒紅,“那是藝術。”
陳又哼哼,鬼才信。
他拿出手機上某寶,把老爸需要的東西都戳進購物車,再去看看夏季的男士襪子,陽台挂的兩雙都露大腳趾了,也不上超市買新的。
人去世,陳衛東的打擊挺大的,他消沉了很長一段時間,還在一天下班回家的時候精神恍惚,差點出車禍。
從那以後,陳衛東把車賣掉了,坐公交上下班。
兒子大一,陳衛東看看存折上的數字,估摸估摸着差不多,提前兩年退休,在家到處散心,想着後半輩子不再受領導的氣,過的舒坦些。
他原先是在電影院上班的,還是個主任,電腦用着沒有問題。
直到有一次,陳衛東卡上的錢被騙走将近十萬,他才曉得,自己已經老了,會犯糊塗,沒法逞能,久而久之,他對兒子産生一種依賴性,有兒子在好。
“又又,你說的那個滿額優惠,有多少來着?”
“滿88,優惠50。”
陳又感慨,爸,還好我回來了,要是我任務失敗,成爲孤魂野鬼,龐一龍他們看到我猝死在吧,通知了你,你一個人要怎麽過啊……
陳衛東湊過去,“買了沒有?”
陳又說沒,“卡上剩的一百不到,等你給我打錢。”
陳衛東看看外面,在下一站叫了陳又下車,到建行打錢,“又又,隻要你有了女朋友,爸這卡你都能拿去。”
陳又不搭理。
夏天很熱,還裹挾着沒法形容的悶,燥。
晚上九點多,父子倆在客廳吹完風扇,幹掉半個西瓜,各回各屋。
陳又打開手機,發現有六個未接來電,都是龐一龍,他打過去,問是不是要喝||奶。
那邊的巨嬰龐一龍在外面陪女朋友喂蚊子,心情差的一逼,“喝個屁奶,還記得空乘那美女不,人八點那會兒在咱的宿舍樓底下跟你表白了。”
“等着,我發視頻給你。”
陳又很快看到視頻,拍的不太清楚,鬧哄哄的,畫面上有一個高挑漂亮的長發女生,白衣飄飄,手捧着一把紅玫瑰,站在蠟燭擺成的心形裏面,大聲喊着“陳又,我喜歡你——”
不光如此,女生還帶着班上的所有人,齊聲喊的時候,那音量,那效果,好着呢,兩邊宿舍樓的陽台全是人頭。
陳又的眼角抽了抽,還好他不在,不然其他宿舍的肯定擠破門檻過來玩鬧,能用唾沫星子把他噴死。
龐一龍罵道,“他||媽||的,我跟那女生說了你不在,人是不信,還一直在喊,煽動性特别強,看熱鬧的說你是孫子。”
陳又說,“一龍,我是gay。”
手機那頭安靜了幾秒,是龐一龍的聲音,“其實我也是。”
下一刻,是震耳欲聾的爆笑聲,“哈哈哈哈哈哈,開什麽幾把玩笑啊,你知道gay是什麽嗎?下回換老帥跟老王忽悠,沒準他們能信你幾分鍾。”
陳又小聲嘀咕,“傻||逼,我真是。”哪天被你們知道了,跟個gay做室友,勾肩搭背的,會惡心的吧。
結束通話,陳又把視頻删掉,他在房裏看牆上的那些動漫貼畫,都是回憶,撕掉哪一張都舍不得,留着吧,等那個男人來了,再把一張張代表的動漫說給對方聽。
把椅子拉開,陳又坐上去,兩條腿擡起來,往書桌上一架,嘴裏哼起《雙截棍》,“岩燒店的煙味彌漫,隔壁是國術館,店裏面的媽媽桑茶道有……”
“常欽,别往我脖子上吹氣,癢。”
他回頭,後面别說常欽了,鬼都沒有,隻是電風扇吹起了自己的碎發,在脖頸上輕輕掃動,像是有溫熱的呼吸拂過。
操!
陳又捂住臉,咬牙切齒,“媽||逼的,我告訴過你,我的長相,特征,住址,學校的名字,我都回來兩天了,你爲什麽還不來找我?是全都忘記了嗎?”
他發出細小的嗚咽,心裏很難過,“常欽,你要是把我忘了,等我死了,變成鬼,都不會放過你,絕對不會這麽算了。”
十幾平米的房間裏,電風扇的呼呼聲持續不斷,陳又總是感覺有人在他耳邊說話,撫||摸着他的身體,親||吻||他的嘴唇,他分不清是真是假,像個精神病患者,瘋子,一個人對着空氣自言自語,說說笑笑,還會做出擁抱的姿勢。
比起抑郁,精神錯亂才是最恐怖的。
陳又受不了,他煞白着臉去敲對門,“爸,我想跟你睡。”
裏面傳出陳衛東的聲音,沒睡,“進來吧。”
陳又躺到竹席上面,抓走老爸手裏的扇子扇扇,“怎麽不開電風扇啊?”
陳衛東丢過去一個涼枕,“十點以後,這個房間很涼快了,電風扇開着不記得關,容易着涼。”
陳又翹着腿,“不是可以定時麽?”
陳衛東,“……忘了。”
陳又說,“我還奇怪呢,我怎麽有時候跟個智障一樣,現在我找到原因了。”
“臭小子,你爸這是老了!”陳衛東追憶過去,得意洋洋,眉目間還有幾分傲氣,“想當年,你爸可是全鄉第一個大學生,不知道是多少人的榜樣,連你媽,看到你爸都一臉的崇拜。”
“後來你爸去練散打,那更了不得,知道教練怎麽說的不,他說你爸我是百年難得一見的奇才,是爲散打而生的……”
陳又抖動肩膀,“哇,好厲害啊。”
“那是,”陳衛東也翹起腿,抖抖,“你也不看看,你這臉,這身材,不都是你爸給的。”
“誰曉得你不會用自身的條件,白瞎了這帥氣的樣兒,大二了,竟然一個女朋友都沒談過,說起來不高興。”
陳又的臉一黑,那别說了,真的,我也不高興。
房裏靜了下來。
陳衛東話說的多了,犯困,一會兒睡着了,沒睡多久,他問翻來覆去的兒子,“你後背長瘡了?”
陳又記不清是第幾次翻身,“我還是回我自個的屋吧。”
他把電風扇搬到椅子上,調整方向後定時,耷拉着腦袋離開了。
最低檔的風吹着,陳衛東身上的熱汗慢慢吹幹,他沒了睡意,兒子這症狀,不像是抑郁症。
思慮片刻,陳衛東去書房,從抽屜裏拿出眼鏡戴上,開電腦上,搜索青春期的孩子會遇到哪些問題,家長要怎麽處理。
他發現兒子那個年紀上下的,得抑郁症的例子竟然不少,有的已經動了輕生的危險念頭,也有的已經發生不幸,看下面醫生和友的回答,大多都是壓力問題。
陳衛東摘下眼鏡,滴兩滴眼藥水,兒子會有什麽壓力呢?第一年高考沒考好,文化科不到四百分,專業課因爲一場哭戲被刷下來了,結果對方回來打遊戲,絲毫沒有低落的情緒,他也沒說一句重話。
不是學習,那是哪方面?
陳衛東閉上眼睛緩了緩,繼續動着鼠标,一頁頁的往後翻,各個信息點都看。
因爲第二天上午有四節課,陳又算了從家裏到學校堵車的時間,他五點起來了,一開門跟對面的老爸打了個照面。
“卧槽,爸,你昨晚出去幹什麽了?”
頂着倆黑眼圈的陳衛東擺擺手,“别提了,真不知道你是怎麽對着電腦那麽長時間的,我用了幾個小時,頭暈眼花不說,還渾身無力。”
陳又跟在後面,歎口氣說,“你老了啊。”
他奇怪的咦道,“不是,爸,你大晚上的用電腦看什麽呢?還一看是幾個小時,噢,我知道了,哎呀,老媽走了有些年了,可以理解的,我也是男人嘛,不過動作電影還是少看比較好,容易腎虛,真的,信我,尤其是不能晚上看,下回有好看的,我叫上你啊,我們一起看。”
陳衛東,“……”
匆忙給老爸做了早飯,陳又沒顧上吃,抓了背包出門。
七點的時候,陳又站在宿舍門口,按照平時,這個點,三寶都還睡着,他準備拿鑰匙開門,盡量小點聲,哪曉得門從裏面開了,三寶都站在裏面,看過來的眼神有難以置信,凝重,同情,可憐。
總之很複雜。
陳又的眼角狠狠一抽,不好,老爸一定是把他得抑郁症的事告訴這三位了。
他不知道說什麽好了,抑郁症對别人來說,可能會比較麻煩,但是對他,真的不叫事。
宿舍的氣氛很怪。
陳又把背包丢桌上,斜眼說,“幹嘛呢你們三,集體便秘了?”
龐一龍率先走上前,一言不發地拍拍陳又的肩膀,之後是鄭帥,王耀。
陳又黑人問号臉。
卧槽,幹嘛呢,一個個的,老子算真是抑郁症,那也不用這麽沉重吧?又不是得了抑郁症,會想不開跳樓割腕要自殺?
“你們……”
龐一龍去拿書,順便到陳又的架子上給他把書拿了,“走,上課去吧,晚了食堂人多,沒法吃早飯。”
鄭帥跟王耀緊跟其後。
四人買了早餐,坐在階梯教室最後一排,香味彌漫。
陳又單手撐着額頭,咬||着吸管喝香芋奶茶,心裏想着什麽事。
龐一龍三人交換眼色,王耀出馬,把一個肉包子遞過去,“柚子,你吃。”
陳又看一眼王耀,正在吧唧嘴呢,明顯的沒吃飽,“你吃吧,我在家裏吃過了,不餓。”
王耀哦了聲,拿回肉包子,大口大口的啃了起來。
他發覺龐一龍跟鄭帥都在看自己,無辜的聳聳肩,你們也看到了,柚子對肉都不感興趣了,我也沒辦法。
陳又張口,剛要問是不是老爸打過電話,龐一龍說,“柚子,你什麽都别說了,哥幾個能懂。”
鄭帥跟王耀也點頭,說,“我們懂的。”
陳又一口血卡在喉嚨裏,他還是喝幾口奶茶壓壓驚吧。
教室門口響起女同學的說笑聲,她們看到裏面的四個男生,都竊竊私語,竟然有人比她們來的還早,不是情侶,是四個男的,除了小胖子,另外三個都好帥。
她們矜持的偷瞄了十幾次,認出喝奶茶的是旅管的系草,昨晚那件事發生後,今明兩天都會是話題人物。
陳又無視掉那幾道視線,“我昨晚看了一部小說,主角跟我們一樣,是一名大二學生,一開始是主角猝死了,跟一個系統綁定……”
鄭帥打斷,嘴裏還塞着沒吃下去的雞蛋餅,“快穿嘛,那個題材的小說多了去了,是主角一個世界一個世界的做任務,沒意思。”
陳又,“……”
鄭帥咧嘴笑,“你說你說。”
陳又繼續,“主角被帶去第一個任務世界,按照系統的要求接觸目标,獲取惡念值,之後是第二個世界,第三個世界,慢慢的,他發現攻略的目标都是……”
特麽的,又被打斷了,還是嘴賤的鄭帥,“同一個人嘛,作者把所有目标都搞成同一個,還說是什麽精分,更沒意思了。”
陳又生氣了,他瞪過去。
從來不看小說的龐一龍聽着還行,他捂住鄭帥的嘴巴,“你丫的閉嘴,讓柚子說完。”
王耀也是那想法,目前雖然很常見,後面也許有大招呢。
陳又把自己的經曆以小說的模式告訴了幾個兄弟,算是另一種意義上的傾訴,他感覺心裏積壓的東西輕了很多,“現在作者還沒寫完,最新一章的内容是那個主角提前回到現實世界,出現精神錯亂,分不清現實跟幻想,你們猜後面會是什麽結局?”
鄭帥弄掉龐一龍的手,伸出一根手指撓下巴,“以我多年看快穿的經驗,一般隻有兩種結局。”
陳又克制着情緒問,“哪兩種?”
鄭帥說,“第一種結局,是女主角以各種神奇的方式來現實世界找男主角,他們會在後面重逢,歡歡喜喜大團圓,第二種結局不好說,看作者的尿性,極有可能會來個彩蛋啊反轉啊什麽的,也叫做神展開。”
他抱着胳膊,“柚子,你不是說男主角回到現實世界以後,得了精神病嗎?我覺得作者搞這個設定,還蠻喪心病狂的。”
陳又說,“是挺喪心病狂的。”
鄭帥忽然說,“如果女主角是病毒,十有*會被格式化。”
陳又愣住了,“會嗎……”
格式化這幾個字他不陌生,沒少把u盤這麽搞過,一确定,什麽都沒了,他的太陽**突突的跳,“帥帥,你接着說。”
掃一眼聽入迷的龐一龍跟王耀,鄭帥咳一聲,做出認真思考的樣子,“按照作者喪心病狂的套路,那篇文的病毒,也是女主角在逃離主程序的途中,會因爲數據的殘缺,代碼的問題,丢失全部印|記,即便哪一天,她跟男主角面對面,也不會認得出來。”
“而且啊,男主角自己有精神病,對任務世界的記憶肯定也會越來越模糊,直到完全記不起來,沒有猝死,沒有任務,沒有系統,沒有目标,沒有重生,他隻是一名普通的大學生。”
陳又呆呆的坐着,聽到鄭帥說,“以我個人的理解,作者是想透露一點,如果有一天,失去記憶的男女主角能重新上彼此,彼此都會重拾記憶,如果不能,他們隻是陌生人,女主角會在自己的領域裏待着,男主角也會過着屬于他的生活。”
他的頭很疼,鑽心的疼,像是有個錐子在頭頂大力的戳。
别胡思亂想,這些隻不過是帥帥猜想的,沒有依據,可是常欽爲什麽還不出現呢?如果是不記得了……
“放心吧,作者那麽設定,肯定是男女主角能再見,重新上,想起來所有的事。”
聽着鄭帥的最後一句話,陳又有種被救贖的感覺,他這才發現自己渾身是汗,指尖都在抖,媽||逼|的,早知道不說了,差點被吓死。
鄭帥好奇的問道,“柚子,你剛才說的是哪部小說,xx站的?叫什麽名字,我去看看。”
陳又抹了把臉,把那些細汗擦掉,臉不紅心不跳的說,“不好看,浪費時間。”
鄭帥抽抽臉,“那你還看到快結局的時候?”
陳又呵呵,“我有強迫症,看了開頭,想看結局。”
邊上的龐一龍找鄭帥問了一篇快穿,他上搜了看,幾分鍾後把手機一丢,辣眼睛,“沒勁,寫的什麽玩意兒,當看小說的人都沒搞過呢,一點都不真實。”
“男生第一次搞,不可能搞很長時間,基本都很快。”
龐一龍瞪着陳又三人,“看什麽看,老子第一次已經遠超凡人,達到半小時了好麽?”
鄭帥拍手,“厲害。”
王耀豎大拇指,“牛。”
陳又鄙視,“才半小時啊……”他每到一個世界,跟他男人第一次搞,最低都是兩小時以上。
龐一龍從鼻子裏發出一個哼聲,“你叼,你多久?”
陳又笑眯眯的,“說最長的吧,從下午到第二天早上。”被搞。
龐一龍三人都當他是在說笑話,配合的哈哈哈。
陳又,“……”
王耀也搜了龐一龍那本小說,卻是不同的反應,他一臉卧槽卧槽卧槽,“你們快看啊!”
别說龐一龍,是陳又和鄭帥,都覺得王耀是沒見過世面的小農民,一點|肉|||沫子而已,至于一驚一乍的嗎?
王耀真沒搞過,他看的津津有味,手機不離手,一節課下來,頭都沒擡過,在教室裏無聲無息的硬着。
兩邊的陳又龐一龍鄭帥三人視若無睹。
兩節課結束,他們換教室,看小說的繼續看小說,睡覺的繼續睡覺,發呆的繼續發呆,跟女朋友微信聊天的繼續聊天。
下課放學,陳又在教室門口見到空乘的女生,對方是來堵他的。
哎呀,他真的好帥的,喜歡的妹子從來不會少,當初給他男人說了,對方還不相信。
高挑女生站在那裏,長發披在肩後,瓜子臉,大眼睛,唇紅齒白,身上穿着牛仔短褲,修身白t恤,兩條腿白長且直,身材超好,班裏出來的女生都忍不住去看,不是男的喜歡看美女,她們也喜歡。
陳又單手插兜,眉心微蹙。
高挑女生見到他,身上的冷傲瞬間消失,一抹紅暈爬到俏麗的臉上,“昨晚你真的不在宿舍?”
陳又說,“嗯,我回家了。”
高挑女生咬了一下嘴唇,有些羞澀,“那你宿舍的幾個人應該都跟你說了吧?”
陳又點頭,“說了,視頻也看了,謝謝你喜歡我。”
他用餘光瞥假裝先走,其實都在偷聽的龐一龍三人,對女生說,“我有喜歡的人。”
聞言,高挑女生走近幾步,幾乎貼上來。
陳又一米八幾,面前的女生一米七,他低頭看的時候,能看到對方的t恤領口,這不太好了,畢竟他是個基||佬,更喜歡看一塊塊的|胸||肌|。
退後一步,陳又和女生拉開距離。
高挑女生的臉上出現難堪,她頭一次這麽主動,對方還不吃這一套。
“陳又,你沒必要用那種借口來拒絕我。”
我說真的,你不信,陳又懶的解釋。
高挑女生直直的望着眼前的高大男生,追求她的那些男生裏面,有比這個更帥的,家境也好,卻少了她想要的感覺,不純粹,眼前這個,她第一次見,覺得是個值得交心的人。
大概是眼睛裏沒有其他男生摻雜的其他心思。
高挑女生說,“我能親你一下嗎?”
陳又毫不猶豫,“不能。”
别逗了,是沒猝死,沒搞過任務,遇到他男人,他也不會答應。
這不是耍||流||氓麽?
高挑女生的眼神黯淡,她不甘心,以自己的條件,連昨晚的那種舉動都做了,竟然還不能打動這個人,“那抱一下總可以吧?”
陳又彎起嘴角笑,抱歉的說,“我喜歡的人很小氣,不允許我跟别人這麽做。”
高挑女生的眼中閃過一絲驚訝,她看着滿臉幸福的男生,确定不是撒謊。
“我羨慕那個被你喜歡着的人,我可以知道她是哪個系的嗎?”
陳又說,“有機會你會看到他的。”
高挑女生走後,龐一龍三人走上來,暧||昧的對着陳又看。
“空乘的身材真好,那腿太特麽的長了,要是勾到腰上,不知道是什麽感覺。”
這話是龐一龍說的,真心不要臉。
鄭帥關心的是另一個事,“有d吧,剛才都快貼到柚子了,柚子,你胸||疼嗎?有沒有被壓到?”
王耀沒說話,靜悄悄的硬着。
他一上午都沒斷過這種狀态,苦了自家的大兄弟。
陳又一個都不想回,胸還真有點疼,還好他男人不在場,不然那女生要完蛋了,醋味能飄的整個教學樓都是。
龐一龍三人追上去,“柚子,你喜歡的人是誰啊?”
陳又腳步飛快,“趁早打消好奇心,我不想告訴你們。”
“……”
算了算了,得了抑郁症,是大爺。
下午隻有兩節課,結束後四人上街玩去,龐一龍鄭帥王耀是這麽想的,抑郁症的人分好幾種,有一種是外表開朗,内心悶悶不樂,柚子可能是那一種。
治療的方法是多出去走走看看,往人多的地方去,被熱鬧的氛圍感染,沒有時間去封閉自己。
龐一龍還叫上了自己的女朋友,對方很體貼的帶了宿舍的另外三個女同學。
四男四女,除了公認的一對,另外幾個都是單身狗,要是能雙雙配對,親上加親好了,這是龐一龍跟女朋友的想法。
顯然不可能。
陳又是基||佬,鄭帥的眼光太高,至于王耀,哎,雖說胖子也有一定的市場,有些美女喜歡胖子,遺憾的是,那三個女生都不喜歡,眼睛全在陳又跟鄭帥身上,掃來掃去的,一下沒停。
龐一龍的女朋友是個辣妹子,渾身都辣,她圈着龐一龍的胳膊,大半個身子靠上去,膩||歪的很。
作爲大男子主義的典型,龐一龍好這口,容易掌控,女朋友**了,他不喜歡。
另外三個女生走一起,不知道說着什麽悄悄話。
陳又走在鄭帥跟王耀中間,左右護法全程看着他,生怕他在街上發病。
其實真沒必要,他又不是瘋子。
陳又這麽想,下一刻,他大力撞開鄭帥跟王耀,瘋了般的跑出去,一把拽住一個西裝男人的手臂,“常欽!”
西裝男人在打電話,胳膊突然被拽,他側頭去看,見了一個陌生的少年,喊着什麽名字。
在大街上被人拽,西裝男人倒是很有涵養,沒有立即揮開,而是眼神詢問。
陳又死死的盯着,沒有痣,也不是鳳眼,一點熟悉的感覺都沒有,他嘴邊的弧度凝固,慢慢消失,又強行擠出來,聲音裏帶着哭腔。
“不好意思啊先生,我認錯人了。”
西裝男人說沒關系。
陳又無力的垂下手,剛才跑的太快,他的心跳很不正常,要蹦出來。
幾瞬息後,陳又站不住地蹲到地上,地面出現一小片水迹。
龐一龍運動細胞最發達,腿也長,他是最快跑過來的,半蹲着按住陳又的肩膀問,“怎麽回事啊柚子?”
垂着頭,陳又說沒事。
龐一龍看看西裝男人的背影,又去看哥們,“你抖什麽啊抖?那人誰啊?”
沒回應,聾了。
龐一龍把陳又半抱着弄進旁邊的星巴克,“吹個空調歇一會兒,我去給你買杯喝的。”
陳又臉白的跟鬼一樣,身子還在顫抖,他抓着頭發,嘴裏無意識的念叨,毫無章法,近似是說瘋話。
“有顆痣,對,是有顆痣,我記得很清楚,哪邊來着,左邊?不對不對,是右邊……”
陳又捏着雙手,讓自己冷靜些,好多事都模糊了,夢裏的人還是記得。
那一定不是無緣無故。
陳又握拳捶着頭,回憶當初自己說起夢時,常欽是什麽反應。
亢奮,激動,還把他搞了。
不會錯的,夢裏那個人是另一個常欽,或許是真實面目。
陳又滿頭大汗,虛脫了似的往後倒,癱在沙發上。
後面進來的幾人都坐過去,你一言我一語的關心着,有個女生說是不是中暑了,結果龐一龍三人說要帶陳又去醫院。
陳又擺擺手,去什麽醫院啊,他是情緒失控的原因,“緩一會兒行。”
他這麽說,幾人都松口氣,還隻是學生,面對這種突發狀況,多少都有點應付不來,人也懵逼。
鄭帥跟王耀心裏還很震驚,當時陳又撞開他們的力道極大,人很瘋狂。
抑郁症還會這樣嗎?
他們前後用短信的方式聯系龐一龍,三人經過短暫的交流,決定隻要哪個女生問起西裝男,過問陳又認成誰了,立刻把話題岔開。
結果還真有人問,是龐一龍的女朋友,他警告地瞪一眼對方。
之後誰都沒再碰這個話題。
喝完一杯冷飲,陳又踢踢鄭帥,“一起去上廁所啊。”
換其他人,鄭帥是拒絕的,又不是女生,上廁所還結伴,但是柚子提出這個要求,他可以原諒,主要是習慣了。
廁所裏有兩個人,隔間還有噼裏啪啦的聲音。
鄭帥臨時改變主意,去了隔間,說要蹲一會兒,讓陳又不要等自己。
陳又的嘴一抽,讓我等也等不了,太臭了。
他快速稀裏嘩啦完,快速拉好拉鏈出去,在走廊碰到一個眼鏡男,精英打扮,對方看過來的時候,鏡片後的眼睛都發光了。
眼鏡男大步流星的走向陳又,禮貌的遞出一張名片,“同學你好,我是xxx經紀公司的經紀人,姓胡。”
陳又知道這個公司,還挺有名,天王天後都在那裏,他脫口而出,“胡少爺?”
眼鏡男推推鼻梁上的眼鏡,“不是。”
陳又,“噢。”
眼鏡男說,“是這樣的,現在有一支廣告缺少兩位主角,你的形象很符合其中一位主角,不知道同學你……”
陳又說沒興趣。
眼鏡男說,“是一支公益廣告。”
不多時,陳又跟眼鏡男坐在咖啡廳。
眼鏡男端起咖啡抿一口,面帶微笑,不快不慢的說,“廣告的内容是同||性題材,目的是讓觀衆對這個群體有……”
陳又起身走了。(83中文.8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