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學城後面那條街上,坐落着七八家吧,陸陸續續有學生從吧裏出來,滿臉的迷之憔悴,好像一晚上被上千隻妖精吸||幹了精||元,廢了。
其中一間吧裏,二樓靠左的一排,坐着四個少年,耳釘帥哥在跟好幾個妹子聊天,咳嗽聲響個不停,忙着呢,他叫鄭帥,人如其名,是真帥,在班裏的魅力指數排名第二。
不過他有個癖好,隻調||情,不談情。
鄭帥邊上的胖子叫王耀,肚子上的兩層遊泳圈對他很深情,怎麽也甩不掉,他是個遊戲中的男神,生活中的吊絲,現在正無聊的在城門前的空地上跟一個小蘿莉玩切磋,順便調*。
王耀怕一不小心把可的小蘿莉秒殺,一生氣不搭理他了,他不但特地搞了一套很渣的裝備穿上,大技能也不放,很不容易。
王耀那邊是個寸闆頭少年,叫龐一龍,有個龍鳳胎妹妹,家裏頭一想,生的是一龍一鳳,名字這不有了麽?他的名兒是那麽來的。
大家的年紀都差不多,龐一龍身上的血氣方剛最明顯,長的硬氣,舉動也很糙,自戀程度無人能比,他是校籃球隊的前鋒,籃球打的很不錯,在學生會幹活,仗義,人緣好,這才大二,女朋友已經換了三了。
由于龐一龍很早摸到方向盤,所以他是宿舍最會開車的,那車技,牛逼着呢,靠一張嘴能讓其他三人暈的口吐白沫,半身不遂。
這會兒,龐一龍在戴着耳機看動作電影,兩隻眼睛瞪的跟燈泡一樣大,人也進入一種我在電腦前,身心已經進入電影中的奇妙狀态。
坐在最裏面是個帥氣的少年,他一隻手抓着額前的黑色碎發,另一隻手攥着兩枚銀戒指,神情有些迷惘。
下一秒,一滴眼淚從少年的眼角落下來,滑過那顆淚痣,在稚氣與悲傷交錯的臉上留下一道水印,很淺,轉眼被空氣掠幹了。
“柚子,上廁所不?”
龐一龍見人一動不動,呆呆的坐着,他伸手推一下,“傻了?咦,這戒指哪兒來的啊,沒見你拿出來過。”
聽到龐一龍的鬼叫聲,鄭帥跟王耀都伸着脖子看,離了幾個位子,也看不着,他們站起來,走到陳又那裏,倆人也瞪圓眼睛,卧槽,戒指還是一對兒!
三人偷偷交換眼色,最終确定一個信息,他們家柚子有喜歡的人了,買了戒指還沒送出去,他們屁都不知道。
一兩分鍾後,原本坐在椅子上的陳又突然一把抱住王耀,罵罵咧咧的,翻來覆去是那幾個字,“胖子……你敢打我……胖子……”
我什麽時候打你了啊?王耀懵逼,推也不是,抱也不是,很無措。
龐一龍把人撈到自己這邊,“柚子,你把話說清楚,胖子怎麽打你了,是不是晚上在廁所裏動的手?柚……柚子?”
懷裏的人發出哽咽聲,龐一龍的話聲停止,臉上的嬉笑不見,眉頭皺了起來,疑惑不解。
旁邊的鄭帥跟王耀都面面相觑。
柚子哭了,還哭的很傷心,問題是,他們不知道柚子爲什麽那麽傷心,難道是送了戒指,被妹子拒絕了?可是也不像啊,這哭的太厲害了,好像是有一肚子委屈,又似乎很痛苦。
王耀被龐一龍跟鄭帥瞪,他委屈啊,搖搖頭說自己真的沒有動手打柚子,還伸出四根手指頭發誓。
龐一龍跟鄭帥相信,柚子雖然複讀過一年,但是他讀書比他們幾個早,都比他們要小幾個月,别說打了,兇都沒兇過,主要是人性格好,是個開心果,誰都不會不待見。
所以說,這到底是怎麽了?
片刻後,陳又哭夠了,眼睛腫了,他坐回去,人趴到桌上,臉埋在胳膊裏,又不動了。
龐一龍女朋友給買的t恤上不是鼻涕,是眼淚,他也沒在意,擔心着哥們的反常,真的太反常了。
認識到現在,從來沒見哥們掉過眼淚,無論是喝多了腦袋磕出血,還是在馬路上救個同學被撞骨折了,都沒紅過眼睛,這次竟然哭成這樣,家裏也沒出什麽事啊,七點多那會兒對方跟家裏打電話,樂樂呵呵的。
連續幾天通宵通的,腦子壞掉了?
氣氛很壓抑,龐一龍開着玩笑,“柚子,是不是在遊戲裏被誰虐了?跟你龍哥哥說,你龍哥哥帶上你帥哥哥,耀哥哥,上去搞死他丫的!”
鄭帥跟王耀倆哥哥都摩拳擦掌。
以往的陳又會呵呵呵,吊爆了的說遊戲裏敢虐老子的,除了服務器沒别人,此時隻是趴着,語無倫次的自言自語,“我以爲我還要再過兩個世界的,我沒想到時間過了那麽久,在這個世界是一秒,他呢,他有沒有跟過來,找不到我了怎麽辦?不會的,我給他說了我的地址,他有大金人,肯定會找到我的,對,一定會的。”
龐一龍三人,“……”這是哪部電影的台詞?
壞了,柚子的腦袋真的壞掉了。
他們尋思着離開烏煙瘴氣的吧,呼吸呼吸新鮮空氣,應該能好,短暫的達成協議,把人強行半拖半拉的搞到外面。
這個點,風裏有一絲絲的涼意,撲上來的時候,如同被細雨拍打。
陳又把戒指放進褲子口袋,往裏面按了按,神經質的确定安全後才把手拿出來,他擡頭,看着宿舍裏的三寶,緩緩扯起了嘴角,露出一個笑容。
好久不見啊,我回來了。
哥們笑了,跟平時一樣的陽光明朗,龐一龍鄭帥王耀都松口氣,看來是沒事了,這年頭,誰沒有過情傷都不像話,那玩意兒磨人,得靠時間和新感情來治愈,沒事的,花花世界花花妹子,眼睛都看不過來。
陳又踢掉腳邊的石頭子,“你們誰身上有煙?”
“我剛拆了一包軟中華。”龐一龍摸摸上下口袋,摸了個空,他一拍腦門,“卧槽,丢吧了,等着啊,我回去拿。”
他從吧跑出來的時候,三哥們傻逼逼的耷拉着個腦袋蹲成一排,在那吞雲吐霧,“……”
鄭帥吐口煙圈,“軟中華沒被人拿走?啧啧,老龐,你這運氣好啊,不請客都說不過去,是吧柚子,老王,要我說,也不要大魚大肉,待會兒的早飯行了,一人一碗粥,幾個包子,一碟鹹菜,十塊錢不到。”
“你個摳門的家夥,沒見你請過一次客。”龐一龍踹他一腳,“讓開點,騰個位置給你龐大爺。”
“呸——”
鄭帥啐一口,兩隻腳前後挪動,撅着屁股半蹲起來一點,在他跟陳又之間騰出一個空位。
龐一龍|擠||進|去,他個頭高,人又壯,一百八十多斤的體格,在這麽點小地方根本使不開胳膊腿,“再往那邊去一點。”
鄭帥對着地面彈掉煙灰,“你|他||媽||的屁||股比我跟柚子的拼一塊兒都要大。”
王耀說,“算我一個。”
龐一龍把煙盒裏的煙往上一抖,用牙齒叼出一根,“羨慕吧。”
王耀跟鄭帥翻白眼。
龐一龍蹲到陳又旁邊,啪嗒點燃煙,酷酷的耍着打火機,這也是他的把妹技能之一,“柚子,待會兒哥請你吃早飯,随便點。”
鄭帥跟王耀的耳朵尖,都聽着了,倆人沒皮沒臉的湊上來,笑成朵曬幹的小|菊||花,“老龐啊。”
龐一龍朝倆哥們龇牙咧嘴,投過去一個“你倆真行”的眼神。
鄭帥和王耀不約而同地往突然抑郁的少年努努嘴,跟那位學的,他們隻學個個皮毛,精髓還早着呢。
垂着眼皮,陳又抽着煙,可能是那一口煙沖到嗓子裏的速度過猛,他嗆的不停咳嗽,在監||獄的時候嗆哭了,回來以後,還是沒有熟練。
龐一龍奪走陳又手裏的煙,往地上一丢,拿鞋子踩滅,“算了,柚子,你學不會抽煙别抽了。”
陳又站起身,拍拍身上的煙灰,他已經将自己調回現實世界,“肚子餓了,吃早飯去吧,剛才你說的,你請客。”
龐一龍跟着站起來,他的手臂一擡,搭到陳又的肩膀上,“是我說的,想吃什麽都行,千萬不要給你哥省錢,不然你哥會不高興的。”
鄭帥跟王耀走在後面,聽着龐一龍叽裏呱啦,都受不了的搓搓胳膊腿。
鄭帥,“老龐那賤樣,怎麽會有女朋友?”
王耀,“看臉的社會啊,不對,你比他帥多了,你怎麽一個女朋友都沒談過?”
鄭帥,“我糾正一點,不是我沒有,是我不想有,懂?”
王耀,“毛病。”
吃的都在橋對面,飯館面館賓館什麽館都有,一應俱全,周圍有好幾個學校,學生們每天一窩蜂的過來,拖拖拉拉的離開,小情侶多數會直接上賓||館|過||夜,價格實惠,還很方便。
剛過橋,龐一龍的手機響了,是女朋友的電話,他站邊上接,“怎麽這麽早醒了?我?對,我不在宿舍,出來跟柚子他們通宵打遊戲了,真的,騙你幹什麽,行,姐,我誰都不服,服你,等着。”
龐一龍把手機給陳又,用口型說“女朋友查崗”。
陳又不是第一回幹這事,他清清嗓子,對着手機發出聲音,“嫂子早上好。”
“嗯,我們幾個在xxx吧通宵了。”
龐一龍拿走手機,“這下子行了吧,趕緊接着睡,好,知道了。”
他按掉通話,嘀咕了句,邪了門了,他交往的那幾個女朋友都有個共同點,喜歡查崗,還隻相信陳又,鄭帥跟王耀的話全不信。
要說長的好,鄭帥不比陳又差,也許是女人的第六感作祟?覺得陳又不會撒謊。
鄭帥打了個哈欠,“老龐,你知道爲什麽你的女朋友都會查崗嗎?”
龐一龍說,“女人不都這樣?”
“還真不是。”
鄭帥跟王耀異口同聲,“是你有渣男的氣質。”
龐一龍摸摸臉,挺驚訝的,“是麽?原來我有那麽帥?”
大帥哥,不一定是渣男,渣男,一定是大帥哥,這是他個人的理解。
鄭帥跟王耀無話可說。
落後幾步的陳又忽然從嘴裏冒出一句,“那個渣男玩||弄齊瑞,很缺德,他在公司看到我的第二天,出車禍死了。”
龐一龍三人沒聽清,在說說笑笑的,不然又要吓死。
陳又停下腳步,眉心蹙了蹙,有個世界,他爲了阻止小明去戰場,将靈魂剝||離身體一段時間,系統跟他說過,他回到現實世界,會受到一定的影響。
看來是精神錯亂了。
胡言亂語什麽的,完全控制不住。
陳又拍拍自己的臉,振作啊智障,你猝死了,還能重生回到這裏,已經是别人想都不敢想的好運了,别悶悶不樂,要往好處想,已經回來了不是麽?隻要堅持每天做禱告,主會保佑你和你男人的。
好怕全部忘記,對任務世界的所有人和事都通通沒有記憶,這是陳又回來後最擔心的事,他的精神出了問題。
誰也不知道明天的自己會不會改變什麽。
陳又拿出手機,發現沒電了,他問龐一龍借了手機給老爸打電話,提示無人接聽,八成還在睡大覺,都不知道自己兒子死過了一回。
四個少年坐在小門臉裏面吃早飯,有蟹黃包,粥,鹹菜,春卷,糍粑,油條。
鄭帥小氣,賊摳門,王耀是真窮,陳又偶爾請客,跟龐一龍的次數沒法比,人家境最好,出手也最大方,每交往一個女朋友,都是花了心思的。
陳又不自覺的把蟹黃包掰開一半,拿嘴邊吹吹,遞到對面。
坐在對面的龐一龍眨眨眼,他的面部一抽,“柚子,你沒事兒吧?”
陳又似是才意識到不對,說沒事,隻是胳膊酸,說着還做了兩次拉伸的動作。
龐一龍誇張的擦擦額頭,“卧槽,吓死了,我還以爲你要喂我吃。”
鄭帥跟王耀也吓的半死。
陳又心說,媽||逼的,我比你們受到的驚吓更大好麽,煩的,以後這種情況怕是隻多不少。
分不清現實跟幻想,這病嚴重了。
四人都有電腦,還是會維持每個禮拜六晚上都出去通宵的習慣,宿舍到點熄燈,沒法子,隻能上吧打競技場。
通宵的感覺很複雜,去之間很嗨,激動的不行,想着怎麽利用一晚上的時間,要打遊戲,看電影,後半夜犯困了,出去撒泡尿抽根煙,強撐着不睡,浪費錢啊,要睡回去睡,第二天早上出來,都是不知今夕是何年的狀态。
回到宿舍,陳又睡不着,他一路上都在呼叫系統,一點回應都沒有,感覺自己跟個傻子似的,要不是兜裏躺着戒指,真有種隻是做了場夢的錯覺。
還好不是夢。
他可以抱着期待,等那個男人出現,或者期待着,自己在某一天的某個時候,會跟對方在街頭,商店之類的地方偶遇,然後他們認出彼此,抱一抱,親一親,炮一炮,再找個好日子在老爸面前出櫃。
坎多了去了,邁過去好。
宿舍四個人,兩張上下鋪的床放在一起,進門靠右擺着,對面是一排衣櫃和電腦桌,也是四個,陽台跟廁所靠着,空間不大,椅子和床上亂七八糟的堆放着衣服褲子,臭球鞋,籃球塞在床底下,還有誰家被抛棄的臭襪子,簡直沒法看。
鄭帥跟王耀當時是最早來宿舍的,霸占了兩個下鋪,陳又跟龐一龍在上鋪,兩張床中間有兩塊闆隔着,隔闆上還有能放一點東西。
陳又那邊的隔闆上有個矮矮胖胖的存錢罐,一小把金币巧克力,半包老北京幹脆面,卷八卷吧塞角落裏,留着下回吃,還有一袋辣條,夜裏犯困,提神用的。
比較起來,龐一龍的床頭空多了,隻有一個情侶杯,一卷衛生紙,他不喜歡吃零食,睡前更不喜歡吃東西,嘴裏不舒服。
他不打算睡,答應了跟女朋友出去逛街,睡了起不來了。
踩着梯子上去,龐一龍準備把杯子拿下來倒點水喝,他伸頭的時候,吓一大跳,“你不睡覺,眼睛睜那麽大幹什麽?”
陳又睜着眼睛,視野被龐一龍的臉擋住了,“你挪開點,别擋着我看蜘蛛。”
龐一跟着陳又的視線去看,上面真有一隻小蜘蛛,絲拖下來一截,他二話不說拽衛生紙,把蜘蛛捏死了。
得,沒得看了,陳又隻能瞪着蒼白的天花闆。
龐一龍說,“柚子,你眼睛裏有很多紅血絲,這個月别再打通宵了,小心猝死。”
陳又,“……”
他歎口氣,“我知道的,以後我不會再那麽玩了。”
噗,龐一龍笑噴,哈哈哈哈哈哈大笑,“你這話比女同學的姨媽來的都勤,一個月好幾次。”
陳又翻白眼,“滾滾滾,别往老子臉上噴唾沫星子了,牙都沒刷,臭死了。”
龐一龍的臉一紅,說的跟你刷過似的,睡覺的時候吃零食,還往嘴裏塞着巧克力的家夥有什麽資格說别人?
“喂,你有蛀牙嗎?”
“……”
陳又翻過身,他薄毯子往身上拉拉,不搭理。
龐一龍拿了杯子下去,到飲水機那裏搞了大半杯水喝,鄭帥跟王耀回來睡了,澡沒洗,牙沒刷,先睡飽了再說。
把身上滿是煙味和鼻涕眼淚的t恤扒了,龐一龍去衛生間沖涼,換上一身幹淨的衣衫,在鏡子前美了一會兒,出門跟女朋友會合了。
宿舍裏靜下來,隻有電風扇的呼呼聲。
陳又閉着眼睛,迷迷糊糊的說,“好熱啊,常欽,你把空調的度數往下打一點。”
他睜開眼睛,呼吸有些急促,真特麽的……瘋了。
過了會兒,走廊上響起嘈雜的聲音,塔拉着拖鞋走路的,說話的,關門的,打電話的,間隔不斷,這是活着的感覺。
陳又平躺着,他突然從床上做起來,抓着床沿的護欄跳到地上,快速從抽屜裏拿出紙和筆,想到什麽,又丢到一邊,去打開電腦。
同一件事,第二次幹,心情大不相同。
陳又的手指敲擊鍵盤,在精神方面的病症還沒有嚴重到不可抑制前,将腦子裏的記憶梳理一遍,再記錄下來。
這不是任務世界,系統幹預不了,隻要記下來,哪怕是忘了,混亂了,無意間發現這個,或許也能喚醒點什麽。
鄭帥聽着噼裏啪啦的鍵盤聲,以爲還在吧呢,直到感覺兩條腿能夠伸直,不會難受的曲着,他才反應過來,這是宿舍,自己正躺在床上。
打了個哈欠,鄭帥抓抓頭發,他剛睡醒的時候會變成雙眼皮,慢慢的,變回單眼皮,挺神奇的,“柚子,忙什麽呢?”
後面的人靠過來,陳又的手指一頓,點開一個頁,“睡不着,起來玩會兒。”
“還玩?你真行,也不知道哪來的那麽多精力。”
沒多看,鄭帥去陽台的水池邊,搞了牙膏牙刷,三兩下洗漱完,“我去食堂買飯,你要帶什麽?”
陳又說不想吃。
鄭帥把毛巾往架子上一丢,失戀=胃口不好=不想吃東西,可以理解,他穿上球鞋說,“要不給你帶一根玉米,兩個茶葉蛋,一個煎餅?能放到下午,餓了能吃。”
陳又說行,“帥帥,謝謝啊。”
鄭帥的臉一黑,懷疑自己耳朵聽錯,平時叫他帥哥,今天改叫疊音了?“你叫我什麽?”
陳又不答反問,“你不帥嗎?”
鄭帥挑眉,“我帥。”
陳又說,“你覺得你帥,我也覺得你帥,加在一起是兩個帥,所以我叫你帥帥。”
鄭帥豎起大拇指,“厲害。”
他抓了把零錢開門出門,跟陳又說可能會晚點,要找老鄉說個事。
陳又無所謂,是真不餓。
震耳欲聾的呼噜聲來自靠近廁所的那個床鋪,王耀還睡着,他最胖,身體也最虛,熬個夜人不行了,必須睡一整天才能緩過來。
沒人打擾,陳又繼續敲鍵盤,他停下來的時候,手指頭有點抽筋,按的時間長了,也保持着很快的一個頻率,吃不消。
想了想,陳又去搞一個雲盤,把八個文本丢進去,做完了,他還是不放心,又截圖保存,以前的他心眼大,還馬虎,對于這件事,卻是異常小心。
夏天真是熱,陳又從椅子上起來的時候,屁||股都滴水了,他拿了洗浴的東西去衛生間,剛一進去,還有點不适應這種逼仄的空間。
一個淋噴頭,加一個蹲坑的廁所,要是誰洗澡的時候沒注意,滑倒了,運氣不好,臉能摔坑裏去。
熱水器不是學校配的,是宿舍湊錢買的,按照意願來,學生嘛,能有幾個錢,像龐一龍家那樣的不多,當初陳又他們商量了幾次,才決定搞一個熱水器,費水費電,費錢。
夏天還好,冬天麻煩。
不過陳又發現自己是個小變||态後,冬天不在宿舍洗澡了,哪怕是冒着風雪,也要去澡堂。
停止胡思亂想,陳又在淋噴頭下沖洗,等到鄭帥的聲響傳來,他才發現自己一直在沖水,沐浴露洗發膏全沒抹,習慣了那個男人給他抹。
“看看,你都把我養成個什麽東西了,你要負責啊。”
陳又對着空氣嘟囔,“說好的與我同行,别讓我等太久,最遲大學畢業,再晚了,我怕我把你忘了,算我還記着,老爸也是要逼我結婚的。”
“你不了解老爸,他比我老媽還難搞定,名堂多的不得了,動不動來個一二三,講道理永遠講不過。”
他仰起頭,讓溫水沖刷下來,模糊了眉眼。
穿衣服的時候,陳又看了眼兩邊手腕上的朱砂痣,他有些擔心,天冷了穿上長袖,這兩個标記都遮住了,頭又開始疼了,操。
腦子裏突兀的響起一個叮聲,陳又差點滑倒,他穩住身子,“老四,是你嗎?”
機械的聲音說,“我不是444。”
陳又的臉一變,逗我?“那你是誰?”
機械的聲音說,“你不用管,我是來告訴你一件事,你聽着好。”
“上面已經洩漏一個重要機||密,病||毒大範圍||入||侵主系統,破壞所有系統代碼,其中的病毒km逃之夭夭,現今下落不明,444因工作上的失誤,他被命令将其找回,徹底清除。”
不知道怎麽回事,陳又脫口而出是一句,“你,你是吳先生?”
他的感覺很怪異,沒有任何依據,但此時此刻浮現在眼前的,是那個穿着長衫的男人。
可惜,腦子裏再無丁點聲響。
陳又的情緒激動,大悲大喜都在轉瞬之間形成,他的眼前一黑,不省人事。
醒來的時候,陳又躺在學校的醫務室,他轉轉眼珠子,宿舍三寶都在呢,一個不少,很夠義氣。
當時鄭帥在鏡子前搞發型,聽到嘭一聲響後,他去踹門,接着,死豬王耀被對方的嚎叫聲吵醒,倆人慌慌張張的,六神無主,急忙給龐一龍打電話,說柚子暈倒了,問怎麽辦。
結果呢,龐一龍把倆人給罵了,廢話,當然是送醫務室啊,他自個也跟女朋友打了招呼趕回學校。
陳又的頭頂是龐一龍抓狂的聲音,“靠,低血糖發作,暈倒,這不是女孩子身上才會發生的事麽?老鄭,柚子不吃飯,你怎麽也不跟他說說啊?”
“我說了啊,我還給他帶了吃的,我哪知道他會在衛生間暈過去啊?”
“是,你是不知道,早上吃早飯的時候,你跟老王坐下來在埋頭吃,柚子隻吃了兩口包子,他中午也沒吃東西,連續通宵,身體能吃得消嗎?”
“怪我咯?你要是這麽關心他,在他的床頭守着,别出去和女的玩啊。”
“你||他||媽||的,亂七八糟的說什麽呢?當初我們幾個結拜的時候,說好的做一輩子兄弟,把柚子當弟弟,你是失憶了,還是腦子裏塞大||便了?”
王耀哈欠連天,真沒睡夠,“我說,你倆能不能别吵了?”
龐一龍跟鄭帥兇神惡煞,“閉嘴!”
王耀半天憋出一句口頭禅,“毛病。”
他擦掉打哈欠流出來的眼淚,“吵吧吵吧,外面的護士很快會過來,讓我們滾蛋,順便帶着柚子。”
龐一龍跟鄭帥瞬間像兩頭被掐住脖子的大公||雞,不吭聲了。
床上響起聲音,“對不起啊。”
龐一龍三人都一愣,他們看到少年坐起來,臉比身上的白t恤還要白。
“是我自己作死。”
陳又咂嘴,“真不能連續幾天通宵,我現在的感覺呢,像是||縱||欲||過||度,虛的不行。”
他伸了個懶腰,咧嘴笑,“回吧,萬一讓班上的其他同學看到了,我低血糖暈倒的事傳出去,影響我爺們的形象。”
龐一龍三人對視一眼,他們家柚子這回是真好了,還是個熱乎乎的小太陽,完全沒有早上莫名其妙的抑郁和悲傷,看來是暈一下,腦子清醒了,從情傷中走了出來。
龐一龍說,“能走嗎?不能讓老王背你。”
王耀,“……對,我背。”
陳又的嘴角一抽,站直了比王耀還高,他拍拍對方的肩膀,“好哥們,回宿舍背我吧,半小時到一小時,我都不介意。”
王耀踢過去一腳,“美的你。”
陳又躲開了,勾着鄭帥跟王耀,一邊勾一個,“我今天這檔子事,充分說明一點,按時吃飯很重要。”
龐一龍走在後面,往嘴裏叼根煙,“哎喲,不得了,我們家柚子要煲心靈雞湯了,快快快,趕緊鼓掌歡迎。”
陳又的眼角一抽,腿往後伸,準确在龐一龍的褲子上留下一隻鞋印。
還沒到宿舍,龐一龍跟鄭帥屁事沒有了,哥們之間,敞亮着來,有事說事,說完了别爛肚子裏,該倒的垃圾必須倒掉。
陳又要回家一趟,他身上的錢不夠,問龐一龍借,習慣了。
龐一龍也習慣了借他錢,什麽也沒說翻皮夾,“五百夠嗎?不夠帶你去取款機那兒取一千。”
陳又說用不了那麽多,他從龐一龍的皮夾裏拿出二百,“回來還你。”
龐一龍要回宿舍了,也不知道抽的哪門子風,回頭追上陳又,他這人直來直去的,不會繞彎子,要把話說的委婉點,比考四級難太多了。
“柚子,哥們雖然比你大幾個月,但是哥們初中有小女友了,經驗多,感情這事吧,講究一個感覺,一個緣分,不要強求。”
陳又的眼角抽搐,“老龐,回去洗洗睡吧。”
龐一龍幹瞪眼,操,鬼知道老子憋那麽一句,有多艱難,你這個态度?
陳又知道他心裏的想法,“我真沒事。”
龐一龍不信,“那一對兒戒指,怎麽說?”
陳又笑起來,眼角都彎了,“當然是我給我未來媳婦買的。”
龐一龍啧啧兩聲,“你小子還挺浪漫的啊,曉得戒指的含義不,我談過那些個女朋友,她們都有意無意的想要我給買一隻戴戴,我送項鏈送手镯送耳環,什麽都好說,是戒指不行。”
陳又心說,是因爲知道,才買的啊。
“戒指是我圈你的手指估計的尺寸,你戴上試試看合不合适……”
無意識的說出一句,陳又的臉色變了變,他掃一眼龐一龍,還好對方神遊八方,沒聽見。
小區的廣場上,大媽們在那跳着小蘋果,裏頭還有個高高的中年人,站的位置很靠前,跳的很認真,人長的也硬朗,一看是隊伍裏的焦點。
一個大媽過去,“老陳,我在小區門口看到你家又又啦。”
陳衛東聽了,沒再跳下去,跟大媽們打了招呼,回家給兒子開門去了。
陳又到門口,看到門開着,他拉開門進去,看着客廳裏擺弄水果的中年人,鼻子頓時一酸,“爸。”
陳衛東手裏的蘋果掉下來,他給拿回果盤裏,扭頭望着兒子,發現對方的眼睛紅紅的,“怎麽了這是,在學校被同學欺負了?”
陳又搖頭,做了個幼稚的舉動,把老爸抱住了。
說實話,陳衛東有點吓到,兒子不哭,這會兒的委屈樣兒,怎麽看都覺得不對勁,失戀了?那真遺憾,他都沒見着人。
“又又,你突然從學校回來,真沒事?”
“這不是周六嗎,明天也沒課。”
陳又換掉運動鞋,打着赤腳往客廳走。
後頭的陳向東趕緊抓了地上的拖鞋,“把鞋穿上,地磚涼。”
陳又聽着耳邊帶着命令的聲音,心裏暖暖的,他在做任務的時候,總想着回來的時候是什麽情形,害怕自己在醫院躺了好多年,老爸的身子骨不行了,老了。
還好還好。
醒來是在吧,一切都很好。
陳衛東坐在兒子旁邊,炒冷飯似的,翻來覆去的說着常說的話,“又又啊,遊戲少打點,有時間跟班裏的同學多相處相處,尤其是女同學。”
陳又啃了口蘋果,大老遠的從學校跑回來,是讓耳朵找虐的。
“對了,你宿舍那個龐大龍,爸上次去你學校的時候見他跟一個女同學說說笑笑的,不是上上次見的那個。”
陳衛東的言下之意是,瞧瞧,都是一個宿舍的,你怎麽跟别人差那麽多?
兒子,努把力,咱算不超過别人,也不能落後帶多啊。
陳又的聲音含糊,“爸,我不結婚。”
陳衛東說,“去當和尚啊?”
陳又說不是。
陳衛東說,“那是覺得你媽一個人在地底下寂寞,要你爸去陪她。”
陳又,“……”
他把蘋果放茶幾上,“爸,我是認真的。”
陳衛東說,“你爸我也是認真的。”
陳又頭疼,生活已經這麽艱難了,男人何苦爲難男人,他重生一回,已經不能按照原來的軌迹生活了。
“爸,你聽我說啊,我是這麽想的,畢業了,我在本市找一份工作,好好孝敬您老人家,讓您每天都能樂呵的跟大媽們跳廣場舞。”
“那不重要。”
陳衛東的眼睛裏有光,嗖嗖嗖的,“兒子,你爸我呢,别的都好說,是最想抱孫子。”
聊不下去了。
陳又明智的抓起背包,“這個話題暫時結束,下回我們再繼續。”
陳衛東把兒子吃剩下的蘋果給吃了,頭也跟着疼,一回來扯那個話題,不會是真不想結婚吧,那可不行。
老陳家這麽根獨苗,香火不能斷。
陳衛東上兒子的房門口,敲敲門說,“又又,給你同學打個電話,讓他們有事聯系你。”
房裏傳出回答,“知道的。”
躺在自己的房間裏,陳又還是睡不着,他覺得自己可能要搞安眠藥了,不睡覺是不行的啊。
他的腦子裏很亂,卻有兩樣東西非常清晰,一雙犀利冰冷的鳳眼,一張五官模糊,長了顆痣的臉。
不知不覺的,天亮了。
陳又把兩枚戒指拿出來,攤開手心看,很多小說裏都會出現某個大能的一縷魂魄依附在物件裏的描寫,常欽會不會……
操,智障陳,你沒救了。
陳又一直在地闆上坐着,想這想那的,什麽都想,聽到外面的動靜,他才起來,腿都麻了。
外面的陳衛東以爲兒子還在睡着,輕手輕腳的,想讓兒子多睡一會兒。
陳又打開門出去,“爸,想吃什麽?我給你做。”
“蔥油拌面。”
陳衛東在打掃衛生,沒注意到兒子一瞬間的表情變化。
陳又去廚房,擰開水龍頭放水,放了差不多一分鍾,才拿鍋裝水,等燒開的功夫,去切蔥,弄調料。
蔥油拌面哎,這是他做過的次數最多的一樣東西,多的他閉着眼睛,都能給做出來。
陳又的注意力沒法集中,他兩隻手撐着台面,要死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在陽台的陳衛東聞到了糊味,“又又,糊鍋了!”
陳又驟然驚醒,他看看發黑的面條,水竟然在自己的面前燒幹了,操,精神錯亂好恐怖。
把鍋放了水泡着,陳又整整情緒,“爸,我們出去吃吧。”
陳衛東看一眼兒子,這話也是我想說的,别糟蹋面條了,我看着心疼。
父子倆上小區外面的面館,要了兩碗馄饨。
知子莫若父,陳衛東從一碗馄饨的時間裏,察覺出兒子的異常,不但說奇奇怪怪的話,還做奇奇怪怪的事。
越細想,越坐不住,要上醫院檢查檢查,是不是多動症引起的并發症。
上午,陳衛東帶陳又去看醫生。
他從醫生那裏聽到診斷結果,當下要發火,什麽東西,他兒子的性格那麽外向,人也開朗,整天嘻嘻哈哈的,怎麽可能有抑郁症?這不是說瞎話嗎?
陳又把老爸強行拽出診室,還不好意思的跟醫生道了歉,對不住對不住。
出了醫院,陳又在路邊歎口氣,“爸,我可能真有抑郁症。”
陳衛東好半天都沒回過來神,“兒子,你說什麽?”
陳又拉過衣領,在汗濕的下巴上擦了一下,“是醫生說的那樣。”
抑郁症這玩意兒,他不是第一次聽,卻是第一次發生在自己身上,怎麽也不會想到有一天自??會得。
人生啊,是這麽操||蛋。
死都死過一回了,一個抑郁症是不會讓陳又驚慌的,他知道自己的病因在什麽地方。
“爸,抑郁症沒那麽可怕。”
“……”陳衛東擺擺手,硬朗的身闆彎下來了些,“兒子,你别往下說了,讓你爹緩一緩。”
陳又問道,“緩多長時間?半小時夠麽?”
陳衛東沒說話。
那是不夠,陳又說,“我去肯德基吃個漢堡。”
陳衛東把兒子叫住,“都這時候了,你還有心情吃漢堡?”
陳又抽抽嘴,不然呢,老爸,我能怎麽辦,我也沒辦法啊,得抑郁症真是你兒子的命,藥物隻能克制,你兒子的男人不出現,這病好不了。
“算了算了,你還是去吃漢堡吧,這會兒在我眼前晃,我頭暈。”
陳衛東蹲到台階上,神情凝重。
陳又的鞋底在草地上蹭蹭,“爸,我去給你買杯涼茶。”(83中文.8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