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又豎着耳朵聽,那聲音越來越急促,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沒啦。
太快了吧,他扭頭,跟男人的頭撞到一起,兩個腦門嘭一下親上去了,彼此都很懵逼,還維持着親親的姿勢,忘了移開。
陳又很小聲的說,“誰啊?”
閻書感覺青年的氣息噴灑在他的唇上,“不知道。”
陳又瞅瞅,“那女的聲音有點熟悉。”
醫院裏的人是一定的了,是那聲音是在哪兒聽過的呢?
閻書的心思不在别地,全擱青年身上了,他望着那兩片微翹的唇瓣,不知道在想什麽。
陳又的耳朵動動,不遠處有說話聲,好像是在争吵。
剛搞完,這麽鬧,好刺激啊。
姜美人把頭發撥到肩後,“不是說好的下周嗎?你爲什麽會出現在我工作的醫院?”
男人說,“路過。”
他倚着一棵樹,腿斜斜的疊在一起,“這醫院後面的那幾排銀杏樹長的真不錯,果子結了很多,你們醫院的醫生态度很好,人很親切。”
前半段是要說,他在醫院逛過,了解這裏的地形,後半段是說,他來這裏跟醫生打過交道了,随時都可以做點什麽,說點什麽,機會多的是。
今天他沒說,下次不知道了。
姜美人的臉色變了又變,掐着手問,“你想幹什麽?”
男人笑起來,“别緊張,我隻是身體有點不舒服,上醫院挂了個号,現在你已經幫我醫好了。”
他整理了一下女人的衣領,“姜醫生,你知道嗎,僅僅對我個人而言,你的作用比那些什麽亂七八糟的藥管用多了,一碰你,我什麽毛病都會消失,神奇吧,是不是對自己更自信了啊?”
姜美人揮開男人的手,“當年你拍下照片威脅我,三年都過去了,你到底要怎麽樣才肯放過我?”
男人露出疑惑的表情,“怎麽說的好像是我拿槍指着你的頭,逼迫你跟我幹一樣,剛才我沒有那麽做吧,過去我也沒啊,我記得你回回都很配合。”
姜美人咬牙,“卑鄙!”
“這話說的難聽了。”
男人歎口氣,“我來看你,是因爲我喜歡你,怎麽,你感覺不到?”
他笑起來,蒼白的臉給人一種瀕臨死亡的感覺,“要不我們再來一次,我好好的讓你深入感覺感覺。”
姜美人攥緊男人的衣服,顫抖着聲音,“爲什麽?你爲什麽跟鬼一樣纏着我不放?”
男人把手放在她的肩膀上,輕輕摩||挲着,“不是說了嗎,我喜歡你,不,應該說,我你,姜醫生,哪一天我算是死了,我也會一直跟着你的。”
姜美人吓的後退,差點跌倒在地,她驚慌失措的跑了,腳下的灌木被她撞的東倒西歪,害怕的抱緊小夥伴。
男人低頭看看胸前的一團皺,沒什麽意義的嗤笑,對着女人纖瘦苗條的背影說,“明天見。”
他看看地上的t,臉上的笑意凝固,半響從口袋裏拿出一個袋子和紙巾,将t拿了放進去,很自然的将草地擦了擦,似乎這個動作已經做了很多次,習慣了。
陳又聽不清那倆人說的是什麽,不過他懷疑女的有可能是姜美人,男的不知道,他對閻書擠眉弄眼,來來來,我們交換一下獲得的信息啊。
你手底下的醫生跟人在小樹林咚咚咚,你有什麽想表達的麽?
閻書還在盯着陳又的兩片唇,屁事也不管了。
陳又在他眼前擺擺手,“喂。”
閻書的眼皮眨動,低頭湊上去,用對待手術的嚴謹認真态度将那兩片唇嘗了一遍,還是不夠,怎麽都不夠。
很邪門。
他從來不對哪一個人有欲||望,周圍的人是美是醜,在他眼裏都是一個樣子,隻有男女之分,現在竟然會被一個同性迷的神志不清。
陳又留意着那邊,見沒了動靜說,“我跟你說啊,剛才我們……”
閻書打斷他,“晚點再說,現在有更重要的事。”
陳又一驚,“還有更重要的?”
閻書額角鼓動,什麽也不說,隻是把人摁向自己。
陳又翻白眼,好吧,這個真的很重要,但是我要說的好像更重要哎。
他沒法子,隻能被閻書拽走。
片刻後,閻書帶陳又去了另一個地方,有球場,有球杆,有球洞,幹什麽呢,沒錯,是打高爾夫球。
陳又忍了忍,實在忍不住了,主任哎,你真是的,自己要帶我來打高爾夫,結果呢,揮球杆揮十幾次了,球要麽是卡在草裏,要麽是亂飛,别說一杠了,已經來了好多杠,還是連球||洞的邊邊都沒夠到。
這樣真的不行,瞎浪費時間啊。
他唉聲歎氣,不得不去跟男人說打高爾夫的基本要領,動作,時間,節奏,瞄球的姿勢,身體的重心,如何正确的用力,渾身哪幾處肌||肉是主要發力點,哪幾處要放松,以及要注意的事項,然後再指引着對方對準球洞的位置,将球杆用力一揮。
好球,漂亮!
閻書長這麽大,從來沒有打過高爾夫,這種運動對他來說,陌生又不感興趣,他看到球杆,都不想去碰,有那時間,他還不如去碰手術刀。
雖然之前有過多次類似在夢裏打高爾夫的情況,但夢是夢,他沒有實際操作,得不到真實的體會和感受。
這次閻書是自己來,很生疏,根本不知道怎麽弄,在球場兩眼一抹黑,跟着陳又的教導走。
不過這世上,有一種人叫天才,閻書是其中之一。
他是個新手,第一次打高爾夫,但是他悟性高啊,一回生,二回熟,三回爛,很快掌握到了重點,輕松駕馭。
小孩子發現新玩具,會新鮮的玩好久,三十多歲的男人也差不多,興緻大發,硬是泡在球場不肯離開,最後還是陳又裝病才罷手的。
坐草地上休息的時候,陳又把大事說了,“姜美人看到我們親嘴了。”
閻書隻是頓了一下,繼續仰望星空。
陳又一邊揪草玩,一邊忍不住的心生佩服,主任是不一樣,這都什麽時候了,還能氣定神閑,換成他,早抱緊自己瑟瑟發抖了。
“你說,姜美人不會跟院長告發我們吧?”
閻書沒出聲,還沉浸在某種狀态沒有出來,呼吸都是亂的。
陳又正想躺倒,想起來地上髒,他趕緊又坐起來,等着男人破碎的世界重新組合起來。
可以理解的,他第一次搞事情,整整一周都沒緩過來。
太突然了。
花靜悄悄的綻放,又靜悄悄的凋零,某一天再靜悄悄的綻放,才猛然發現,花不再是從前那樣的淺粉,顔色深了,變成豔麗的紅,香味變雜了,花瓣也多了幾片。
陳又抓抓臉,突然想唱歌,他剛哼了一個字,嘴巴被捂住了。
“……”
真是夠了啊,你這樣下去,是要被我讨厭的。
閻書捂了會兒,“不準唱歌。”
陳又不想跟他說話,并且甩了一個大大的白眼。
閻書回答陳又之前的那個問題,“不會。”
陳又手肘撐着膝蓋,把下巴放在手上托着,像個迷迷瞪瞪的小朋友,“你怎麽這麽肯定啊?”
閻書說,“小姜的爲人我了解。”
陳又哼哼。
閻書側頭,“你哼什麽?”
陳又說,“既然你了解她,那這麽說,你對她跟人在小樹林搞一點都不吃驚?”
閻書事不關己的漠然,“我無所謂。”
陳又繼續哼哼。
看着青年,閻書面上的神情變得異樣,“你吃醋?”
陳又還是哼哼,他一副“我這麽個疊音,你自己領會領會”的賴皮模樣。
閻書揶揄,“二十多歲的人了,不适合裝可。”
陳又瞪他一眼,“我沒裝,我這是天生的。”
閻書,“……”
他站起來,伸手去拉青年,“好,陳醫生,你是天生的,你很可,現在該回醫院了,我晚上有個會要開。”
陳又搭着男人的肩膀,手臂一勾,“那個,你爽不?”
閻書的耳朵瞬間紅了,“嗯。”
這回換陳又逗人了,“嗯什麽嗯,爽,不爽,這兩個答案,你隻能二選一,沒有三。”
閻書的耳朵更紅,“爽。”
陳又在男人那隻紅紅的耳朵上一捏,好家夥,不但紅,還要燙啊,他笑眯眯的說,“我也挺爽的,不過沒有之前爽。”
之前那些次,哎,不是幾句話能夠形容的,這麽說吧,是他什麽也不用操心,唯一有一點不好的是,他每次都不能睡,看着窗外的夜色一點點淡去,天慢慢亮起來的。
氣氛徒然一變。
閻書的腳步停住,側低頭俯視着青年,他背對着月光,眼底黑沉沉的,沒有光亮。
陳又的頭皮一麻,幹嘛呢幹嘛呢,生澀的老練的,溫柔的兇狠的,那都是你啊,怎麽這麽較真,他擠出笑容,“開玩笑開玩笑。”
閻書的嗓音低沉,“以後你再亂開玩笑,我親你。”
這樣?看來你連那些個你的影子都抓不到,還早着呢,要繼續努力趕上去啊,陳又把手放在腦後,懶洋洋的走在後面,“哎喲,我好怕怕噢。”
閻書的面部抽搐,想打青年的屁||股,那個念頭不知道是從什麽地方竄起來的,又以可怕的速度剔掉理智占據整個腦海,他真的那麽做了。
啪一下,陳又被打了屁||股。
他呆愣了好一會兒,咬牙切齒,“你幹嘛打我?”
閻書也愣,“對不起。”
陳又隔着褲子抓抓屁股,他撇撇嘴說,“算了,你給我打一下。”
閻書腳步飛快。
陳又,“……”
他瞪着男人的背影,怎麽這麽快學壞了?不科學啊,他知道了,閻書肯定是受到了13456……的影響。
對方不在,我可以唱歌了吧?陳又慢悠悠的哼唱起了他的最《雙截棍》。
醫院雖然忙的要死,但時間這東西,擠一擠會有,八卦啊,男神啊,還是會聊。
閻書是醫院的男神,除了結實有力的逆天大長腿,還有張過分美麗的臉,十個女醫生裏面,九個都在關注他,另外個是個蕾絲。
隻是讓陳又感到意外的是,男醫生也對閻書的事很清楚。
他從口袋拿出半包沒用完的紙巾時,人周醫生一驚一乍了,“陳醫生,這不是閻主任用的嗎?”
說實話,陳又的心裏是很震驚的,紙巾上寫閻書兩名字了,喊一聲能答應?他裝作沒有聽見,“你說什麽?”
“紙巾啊。”周醫生指着陳又手裏的紙巾,“這牌子,整個醫院的人都知道是閻主任用的,除了他,沒别人用了。”
陳又故作驚訝,“是嗎,我不知道啊,這紙巾是我訂購的。”
“你上哪兒訂購的啊?”周醫生說笑,“這些年沒少有人想搞到跟閻主任同款的紙巾,但是都沒成功,你用的時候可得看着點,别讓我們科的那些女的給搶走了。”
陳又真心無語,一包紙巾還能有這麽大的名堂,“還好有周醫生提醒,我會注意着點的。”
周醫生是站着的,他往下瞧的時候,能瞧到陳又的領口,想起來之前在無意間進衛生間看到的一幕,“陳醫生,你是不是有紋||身啊?”
陳又的眼皮一跳,隻好承認說,“有。”
周醫生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我那次還以爲自己看花眼了。”
陳又呵呵,不想說,當初老媽把他跟七大姑八大姨家的娃娃比較,被成功洗腦了,死活讓他背唐詩三百首,百家姓,三字經,還有詩書五經。
真的太恐怖了。
結果他别的什麽也沒有背下來,會背幾句百家姓,那時候他才幾歲,給小孩定起跑線什麽的,簡直喪心病狂。
後來一有聚會,别人家的娃娃開始各種輪番上場比文論武,真不得了,厲害着呢,早把陳又甩的老遠了,人嘛,是要搞事情。
七大姑八大姨你戳一下,我戳一下,跟私下裏商量好了似的,老媽的臉上挂不住啊,讓陳又秀唯一會的那幾句百家姓,秀的他産生生理性厭惡。
看來他跟百家姓是一段孽緣。
周醫生見人捧着紙巾,一動不動的,他喊了一聲。
陳又回神,“對了周醫生,你覺得心外的姜醫生是個什麽樣的人?”
“大美女啊。”周醫生說,“她一進來,拿走神外的張護士最大杯的外号。”
陳又撓撓下巴,姜美人的身材的确是超級火爆,别的女孩子穿白大褂都沒别的感覺,她不同,那白大褂在她身上穿着,讓人看了,想去跟她來一發制||服啪。
哎呀,閻書的自制力不得了。
“還有呢?”
“她跟你一樣,都是國外那邊過來的,高學曆,高智商,高水平,屬于三高人群。”周醫生的眼神變了個樣,“陳醫生,對姜醫生有意思的人很多,你想排隊都找不到隊伍,我勸你還是趁早收收心吧。”
陳又說,“她不是我喜歡的類型,我喜歡平||胸的,我也不喜歡軟的,越硬越好。”
周醫生一臉“你在逗我”。
陳又說,“各人口味不同嘛,有人喜歡吃辣的,有人喜歡吃甜的。”
周醫生實在是不能理解,“平胸不跟男的沒什麽區别嗎?陳醫生你别忽悠我了。”
陳又搖搖頭,不怕告訴你,我還喜歡男的,摸起來全是硬邦邦的肌||肉,腰有勁,腿有力,下盤超穩,站個三五小時一點問題都沒有。
“你有沒有見過姜醫生跟什麽異性朋友來往啊?”
“沒注意。”周醫生說,“不過,她剛來的時候,聽說,我隻是聽說啊,她一天晚上值班,有人撞到她跟一陌生男的拉拉扯扯,挺像是前男友不肯分手,抓着不放。”
陳又哦了聲陷入沉思,沒再說話了,他問過系統小樹林的哼哼哈嘿,系統說眼睛以下的部位屏蔽,死活是不透露那男的是誰。
把一片枯黃的發财樹葉子摘了丢垃圾簍裏,周醫生說,“陳醫生,今晚你值班。”
陳又瞬間跌回地獄,他笑起來,“明晚是你。”
聽到那幾個字,周醫生抱着盆栽的手一抖,一腳踩在地獄,搖搖晃晃。
互相傷害,誰都讨不到好。
五樓,主任辦公室裏,死寂在蔓延。
姜美人被叫過來有一會兒了,男人在看報告,始終都沒有看她,也沒有開口說一個字,她的淡定和冷靜開始變的不再穩固,過不了多久會崩塌瓦解。
會是什麽事?姜美人的眼皮一顫,難道是她跟那個人的事被看見了?她的胸口起伏不定,不會的不會的,那地方很隐秘,平時不會有人經過。
那是另一件事了。
當時她發現這個男人跟陳又擁抱,做出親密的舉動,震驚的張大嘴巴,連呼吸都忘了,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所看見的,煞白着臉跑了。
或許在那一刻,對方也發現她了,所以才把她叫來,想她将這件事爛在肚子裏,不要跟任何人提起?
姜美人慢慢恢複平靜,“主任,你有什麽事嗎?”
閻書沒給出丁點回應,他起身去資料櫃那裏翻找出病人的檔案,坐回椅子上繼續看。
時間往後流逝,姜美人的氣息又變的混亂起來,一種無形的威壓砸在她的身上,她受不了了,無法克制的說,“是,我是看見了,我看見你抱着那個陳又,還親他,主任,你這是不對的,你們的這種行爲會被其他人嘲笑,厭惡。”
閻書這回說話了,“有什麽不對?”
第一句說出來,姜美人已經覆水難收,她咬唇,“陳又是男的!”
閻書淡淡的說道,“我不至于搞錯。”
姜美人吸一口氣,攥着手說,“主任,我知道你不是同||性||戀,是他勾||引的你。”
閻書撩了一下眼皮,“我要是不願意,誰都勾||引不了我,關于這一點,姜醫生應該有體會。”
姜美人的臉霎時間白了,難堪,羞憤,不甘,慌張,惶恐,諸多情緒争先恐後的往她臉上刷,她的臉很快成了調色盤,五彩紛呈,“一個教授跟男的搞同||性||戀,先不說病人了,主任你認爲病人的家屬會怎麽看?”
“有些家屬會把同||性||戀和艾滋病聯想到一起,會覺得惡心,害怕,他們不會讓你來做手術的。”
閻書把檔案放在一邊,他的雙手指縫交叉着擱在桌面上,姿态從容優雅,“如果那些家屬要這麽看,那隻能說明,我的手術刀跟他們的家人無緣。”
姜美人不敢置信的看着辦公桌後的男人,她笑的蒼白,“我心中的主任強大,冷靜,自持,嚴苛,無論是幾小時的手術,還是十幾二十個小時的手術,都能遊刃有餘,給我在内的所有人力量,而不是被感情迷||惑,沖昏頭腦。”
閻書說,“那是因爲你心中的主任沒有碰到想要珍惜的人。”
姜美人揪住幾個字,“你珍惜他?”
閻書說,“我珍惜。”
姜美人說,“主任你……你也喜歡他?”
閻書半阖眼皮,默認了。
姜美人滿臉呆滞,她半響笑出聲,“主任,我來醫院這幾個月,聽到很多關于你的傳聞,你這些年一個女朋友都沒有過,又怎麽會知道什麽是喜歡,什麽是珍惜?”
閻書沉默了,他應該疑惑的,但是在他想去思考這個問題的時候,他已經對青年動了心思,像是命運直接将那個過程劃掉,他不用去猶豫,揣測,懷疑一切都是水到渠成。
似乎青年是他命定之人,隻是來的有點晚,遲了三十多年。
閻書說,“你可以繼續在你的崗位工作。”
姜美人擡頭看去,男人說這句話的時候,臉上沒有表情,她心裏的一點期望被無形的水澆滅。
閻書重新拿起檔案,“姜醫生,你很有天賦,我希望你不要再耍小聰明。”
姜美人站在門口,指甲把手心掐出一塊塊的印子,那是一次警告,也是最後一次。
閻書看了會兒檔案,他拿起手機滑到信息那裏,生疏的戳了幾個字,按下發送鍵。
二樓的陳又困的不行了,手機的嗡嗡聲突然響起,他半死不活的揪揪眼皮,搓搓臉去看,還以爲又是什麽活動,積分之類的短信,沒想到不是。
書書家有大鳥:想吃什麽,給你訂。
陳又立馬醒了,他樂呵呵的往後仰,縮在椅子裏回短信,一口氣要了一堆吃的喝的。
不多時,外賣小弟确認地址的電話過來了。
陳又沒等多久,便等到今晚的夜宵,他給閻書發短信:吃的到啦,麽麽。
短信發完,陳又把手機丢一邊,翻出熱騰騰的炸雞柳吃,手機響的時候他還有點奇怪,他是不認爲閻書會搭理自己那條信息的,這次又很出乎意料。
閻書回了:麽。
噗,陳又差點把袋子掉地上,他心疼的抱緊炸雞柳,厚顔無恥地給閻書發過去一條語音:雞柳好好吃,明天你再給我訂啊。
這次閻書沒有回。
因爲他找不到語音的按鈕,不會用,直接上搜去了,好尴尬,還好沒有人知道。
第二天,很平常的早上,一個消息快把醫院大樓給炸冒煙了。
心外的閻主任跟男科的陳醫生在一起了。
什麽叫在一起啊?是談戀,可以打||波,可以擁抱,還可以咳咳,是那些女醫生女護士夢想的那些事,她們知道消息以後,一個個的都開始懷疑人生,懷疑世界,懷疑自己的耳朵。
閻主任腿直,腰闆直,整個是一個筆直筆直的漂亮尺子啊,他怎麽會彎呢?
這大概是他們有生以來聽過的最好笑的笑話,但是她們都笑不出來,她們想哭,天天在醫院待着,要死要活的,指着看一看閻主任提提神,養養眼,做做夢了,以後要怎麽過……
姜美人在洗手間搓手,她聽到這事,連手上的水都顧不上擦急匆匆去澄清自己。
她沒有說,也沒有跟誰聊過,事情怎麽會傳出去的?難不成當時不止是她在場,還有醫院的其他人?
閻書要去查房,見她說,“你來了正好,跟我去看一下0的病人。”
看到此情此景,姜美人想到了某種可能,她将已經到嘴邊的那句“不是我說的”咽下去,倒抽了一口涼氣,是這個男人自己做的,輕輕松将主動權從她手裏奪走。
“你知不知道你這麽做,會給你帶來多大的影響?”
閻書的食指扣扣桌面,“姜醫生,注意你的言詞,不要忘了自己是身份。”
“如果你想調離心外,可以向我申請,我會批準。”
姜美人的身子一晃,沒有再說一個字,她走出去,在拐角抹了抹臉,喃喃自語,“主任,你爲了那個陳又,把自己的後路斷了,值得嗎……”
男科那邊,也是各種議論。
唾沫星子太多了,陳又不想成爲一個大水缸,他吓的把自己關在診室裏面,連周醫生來敲門都不開,卧槽,大清早的,幹嘛呢這是?能不能讓他有一個愉快的早晨了?
“444,誰特麽的這麽缺德啊?是不是那個姜美人?肯定是她!”
系統說,“是目标本人。”
陳又正要把姜美人從頭到腳數落個遍,聽到系統說的,他抽抽臉,“不可能,目标又沒病。”
系統說,“信不信,你給他打個電話知道了。”
陳又拍了下腦袋,對噢,他趕緊給閻書打電話,“出事了你知道麽?”
閻書說,“我正要給你打。”
陳又一聽這個有種不好的預感,該不會真是閻書自己說的吧,他剛要問,對方說了,“是我讓人做的。”
那口氣很是雲淡風輕。
陳又驚的從椅子上站起來,“你瘋啦?”
“沒瘋。”閻書說,“我要去查房,晚點再跟你說。”
陳又鬧了,“不行,你現在給我把話說清楚!這麽大的事,你一聲招呼都不打,搞的我現在整個人都很懵逼,也不敢見我們科的妹子們,怕被她們的口水淹死。”
“你說怎麽辦,我上午還要不要上班了?好歹讓我早一點知道,有個心理準備啊。”
那頭沉默了幾秒,才是閻書的聲音,“我怕你跟我鬧,不同意我那麽做。”
陳又不高興,“我是那種無理取鬧的人麽?”
閻書說,“你是。”
陳又,“……”分手吧。
閻書低低的聲音說,“我喜歡你的無理取鬧。”
陳又很沒有原則,那不分了。
他留意着外面的動靜問道,“是姜美人找你,跟你說了昨晚的事了嗎?”
閻書三言兩語将整件事說了,“院長那裏有我,現在我去查房,你乖,聽話。”
耳朵邊沒了男人低沉的聲音,變成嘟嘟嘟,非常幹練,一點拖泥帶水都沒有,陳又從鼻子裏發出一個哼聲,主任你一看不是會看電視的人,那電視裏演的,兩個人談戀,最考驗的時候是挂電話了。
挂了啊,嗯,你怎麽沒挂,等你先挂,那挂了,好,我真挂了,挂吧,你挂好了,還是你挂吧……
能靠一個挂電話拖長十幾二十分鍾,導演和制片都死了這樣的情節。
陳又把手機擱桌上,姜美人對不起啊,請原諒我的無知。
他咂咂嘴,主任這手段,怎麽有點熟悉呢,還有誰這麽對他來着?
沒有了啊。
陳又抓抓頭,癱在椅子上,猝死過來這個世界了,閻書是自己的第一個任務目标,之前接觸的都是一群跟他一樣嘻嘻哈哈,吃喝玩樂的大二狗。
“444,我有一個可怕的猜想。”
陳又在心裏跟系統說,“會不會是我的記憶被什麽東西篡改了,這個世界不是我的第一個任務世界,我已經完成很多任務了,但是記憶出錯,所以我出現了混亂。”
“至于你,”他說,“你應該也被做了什麽手腳,我知道你是不會騙我的,對不對?”
系統說,“想象力不錯,你回現實世界,可以去寫書。”
陳又不蠢,沒那麽容易被蒙混過去,“你還沒有回答我呢。”
系統說,“回答什麽?”
陳又重複,“你不會騙我吧?”
系統說,“你隻要記住,你是宿主,我是帶你來這個世界的系統,幫你實現回家的願望。”
陳又撇嘴,答非所問。
查完房,閻書在幾個醫生護士怪異的目光裏離開,去了院長辦公室。
院長挂掉一個好友打來的“慰問”電話,“醫院跟醫院之間的同學,朋友關系多,你這點事鬧的那些醫院全知道了。”
他背着手來回踱步,“閻主任,我看你是要氣死我。”
閻書面色淡然的說,“院長,抱歉,對于現在的情形,我也措手不及。”
“你措手不及?”院長哼道,“在你跟那個陳又又發展出同事以外的關系時,我不信你沒有料到會有東窗事發的一天。”
閻書的面部一抽,“他叫陳又。”
“我不管他是陳又,還是陳又又。”院長說,“你倆,必須有一個要離開醫院。”
閻書挑眉,他把抄在白大褂口袋裏的那隻手拿出來,順帶着手裏的一張紙,“院長,這個你看一下,沒問題的話簽了吧,如果您有要求,我上午可以走。”
“……”
院長拍桌子,“閻書,你行,你小子真行!”
閻書還是那副鎮定自若的樣子。
院長拿他沒辦法,“你該幹嘛幹嘛去,别在我面前晃,我頭疼。”
閻書說,“院長,如果你想要陳又離開醫院,我還是剛才那句話。”
院長瞪了他一眼,“我是那種人嗎?”
“算是找陳又過來,我也是跟他心平氣和的談。”
閻書沒說話。
院長趕人了,“你走不走?”
閻書說,“院長,上次你希望我把人生大事解決掉,現在我解決了,這不是好事嗎?”
院長闆着臉,“要是個女孩子,那才是好事。”
他擺擺手,“出去,趕緊出去,這兩天我這高血壓都能上來。”
閻書走後不久,陳又被叫過去了,他一路上都被盯着看,各種看,還好他臉皮夠厚。
院長打量着青年,模樣不錯,國外回來的,資曆也可以。
一個倆個都是,好好的,前途無量,非要惹事。
他把準備的一番話說了,無非是人生還長着呢,不能糊塗,走錯了方向,到時候後悔,世上也沒有後悔藥。
陳又說,“那個,院長,是這樣,我跟閻主任是在正兒八經的談戀。”
院長把茶杯不輕不重的放桌上,“陳醫生,你知不知道,名聲對一個教授來說,有多重要?”
陳又抿抿嘴說他知道,他還說,“院長,您聽過一首歌嗎?裏面有一句歌詞,情的來的太快,想龍卷風。”
“沒有人可以預測,可以阻擋。”
院長皺眉,“你是要說,你跟閻主任是情?”
“是啊。”陳又說,“不然還能是什麽?”
“院長,閻主任三十多,我過幾年也三十了,我跟他不是小孩子,不會玩過家家,我們是在認真的對待彼此,不是玩。”
“現在事情已經這樣了,不如大大方方的面對,言論是一時的,今天新鮮,明天會淡一點,後天再淡一點,這麽下去,很快會被其他事刷新的。”
院長幹瞪眼,這年輕人嘴皮子還挺利索,叽裏呱啦說一大推,他都沒有開口的機會,可比閻書能說多了。
“如果我要你們之間的一個離開醫院呢?”
陳又毫不猶豫,“那我離開。”
他對院長眨眨眼,真的,我沒有問題的,我随時都能走,反正我已經養了一隻最好看的鳥雀了,不愁沒事情幹。
院長讓他出去。
從早到晚,醫院各個科室沒消停過,他們需要時間來消化,接受這個驚天消息。
周醫生幾次欲言又止,等到他想問的時候,當事人之一的陳又已經走了。
所以說啊,墨迹真心要不得。
陳又在好多雙眼睛的注視下進了閻書的車,半路買了一些食材到公寓做菜,他做了蒜蓉茄子,醬黃豆,雙椒蒸豆腐,還有個湯,全是素的。
不過他有給自己買香辣雞翅。
閻書在書房,陳又去叫他吃飯,“快點啊,菜涼了吃會拉肚子的。”
裏面傳出閻書的聲音,說好。
陳又去沙發上窩着,拿遙控器戳戳,随意調了個台。
電視裏放的是婆媳大戰,鬼哭狼嚎的,陳又打了個哈欠,眼皮下墜他前一刻還想着,閻書怎麽還不出來啊?下一刻睡着了。
迷迷糊糊的,陳又聽到一個聲音,近似呢喃,在他的耳邊,近的都能感覺到每一個字說出來時,拂過的氣息。
那個聲音在說,“小騙子,你爲什麽還沒有想起我?”
陳猛地睜開眼睛,發現男人在餐桌那裏擺碗筷,他抓抓頭發,有點兒懵。
“過來吃飯。”
“噢。”
陳又去了,他坐在椅子上說,“别給我裝多了,我吃完了再裝。”
閻書把大半碗飯遞過去,“夠嗎?”
陳又點頭,“夠的。”
他揉揉眼睛,吐着苦水,“我昨晚值班,今天又忙一天,好累啊。”
閻書睨了一眼,“那别幹了。”
陳又趴在桌上,臉滾了一圈,“不行啊,我要是不去醫院,一天見到你的次數會少很多。”
閻書勾唇,“你這麽喜歡我?”
陳又沒擡頭,不然肯定吓尿,因爲他會看到,男人勾着唇角,面上和眼底都沒有一絲笑意。
吃飯的時候,桌上隻有陳又扒拉飯菜的聲響,對面的閻書一點聲音都沒有,動作優雅高貴。
飯後,陳又拎着垃圾出去,回來的時候被叫住,他扭頭一看,不認識。
來人自我介紹,“我姓白,叫白旭,是閻書的老同學。”
陳又,“你說是是?”
白旭拿手機打電話,嘟嘟兩聲,“我在你的公寓樓下,對,碰到你的人了,那這樣,見面再聊。”
他挂斷電話,“這回信了吧。”
陳又轉身進樓道,後面的腳步聲跟上來,電梯門打開,倆人一前一後的進去了。
逼仄的電梯裏,數字一直往上爬。
陳又在打量閻書的老同學,對方的唇角上揚,保持一抹淡笑,偶爾不動聲色地打量他一眼,算是回禮了。
白旭是聽到傳言才來的,不得了,老同學要麽不來事,要麽來這麽大的,搞的他白天都被問了好多次。
進門以後,白旭看着客廳沙發上的男人,沒有走近,能感覺到對方周身散發的可怕威勢,他的雙眼微微一睜,第一句話是,“你不是閻書。”(83中文.8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