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擎忽然開口,“你不哭了?”
陳又愣了愣,是噢,不哭了,可能是因爲我要被吓死了吧。
盛擎看着手裏的藍皮本子,很突然的重視起孩子的學業來了,“你下半年讀高三了,對明年的高考有把握嗎?”
必須沒有啊,高考什麽的,随便啦,哎呀,黑色六月對我完全沒有影響的啊,陳又抹了把臉,把還挂在上面的水都抹掉,他非常羞愧的說,“還沒有。”
盛擎好似是意料之中,“那你有志願的學校沒有?”
我是個學渣嘛,一切都交給上帝啊,我無所謂的,混大社會小社會都可以,陳又更加羞愧了,聲音還輕下去,小蚊子嗡嗡的聲量差不多,“也還沒有……”
盛擎的目光掃過少年,“本市的xxx大學不錯,回頭我把學校的相關招生信息告訴你。”
陳又,“……”
爸爸你逗我,那可是重點大學哎,你這麽對一個全班倒數第一的小渣渣,不覺得太殘忍了麽?
盛擎絲毫不覺得殘忍,他把日記本扣在掌心裏,“這個我先替你保管,你考上xxx大學再給你。”
陳又無意識的要說好,他反應過來,激動的說,“不行!”
盛擎從鼻子裏發出一個音,“嗯?”
陳又好想哭,媽媽的,大人吓唬小孩子,要不要臉啊?他想了想,用很慫很慫的語氣商量着說,“爸,你讓我再看一眼,一眼。”
這樣他能知道上面都寫了什麽,沒準還能偷偷給撕下來藏好。
盛擎說,“高考結束,你可以看很多眼。”
陳又磨牙,想咬人。
他問系統,有沒有什麽法子從盛擎那裏把日記本再搞回來。
系統跟盛擎一樣殘忍,“沒有。”
陳又垂死掙紮,“那能不能不讓盛擎去看日記本?”
“以盛擎的性子,應該不會去翻一個高中生的日記才是,你想啊,這個年紀,不是憂傷的青春,青春的憂傷,是中二病爆棚期,沒什麽看頭,真的,盛擎要是翻了,那一定是閑的蛋疼,巨疼。”
系統,“我隻能說……”
陳又打斷它,“行了,我知道了,禱告是吧,我一會兒做。”
見少年眼神渙散,半死不活,盛擎把書包拿到床上,“不是說要看書嗎?”
陳又不動彈,也不說話,他在心裏做禱告。
盛擎俯身,“盛夏?”
臉被摸了,陳又的眼珠子轉左轉右,“嘛?”
盛擎的唇角若有似無的一挑,“爸爸真想看看,你這小腦袋瓜子裏都裝了什麽。”
全是水啊,我随便晃一晃,能看到長江了,你信不信我再晃,腦子裏的水能漫出來,把我自己淹死,陳又對上男人漆黑的雙眸,深不見底的暗沉充斥着無數種危險,仿佛自己正在被一頭超級無敵大的兇獸盯視着。
他有一種下一刻會被這個男人扒||開頭皮,腦袋|爆||炸|的驚悚錯覺。
男人還會把手伸進他的腦袋裏撈啊撈,露出嗜血的笑容,“裏面的水真多啊……”
陳又差點被自己腦補的畫面吓尿了。
卧槽卧槽卧槽,好可怕,以後不能再看恐怖片了,不然早晚要自己把自己吓破膽。
盛擎伸出一根食指,逗小貓似的勾了勾少年的下巴,“抖什麽?”
“好冷。”
陳又打了個哆嗦,他這才發覺自己渾身都是汗,“爸,你給我拿一套幹淨的衣服吧,我身上都濕了。”
盛擎勾着少年下巴的手|摩||挲|了一下,“衣服放在哪裏?”
陳又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的麒麟臂,想把|調||戲|他的那隻大爪子狠狠拍開,他忍了忍說,“都在櫥子裏,奶奶還給我買了兩套新的睡衣,也讓管家帶過來了。”
直起身子,盛擎過去打開衣櫥,裏面放了幾個包,架子上挂了一排衣服,他随意翻翻。
陳又等的不耐煩,在心裏跟系統唠嗑,“他幹什麽呢,洗個甘蔗磨磨蹭蹭的算了,怎麽拿個衣服還這麽磨蹭啊?”
系統說,“你粑粑覺得那些衣服都不好看。”
陳又,“……”
他再去瞅,男人已經關上衣櫥,拿出手機往門外走,打電話去了。
不多時,盛擎回病房,将手裏的幾個袋子放進衣櫥,拿了一套粉色泰迪熊的棉質睡衣。
陳又的眼皮往天花闆一撩,翻了個白眼。
三十好幾的大人了,怎麽還這麽少女心啊?特地讓人去買這麽||粉|||嫩|||粉|||嫩||的睡衣,是想要怎樣?
他要是上發帖說盛家的家主喜歡粉色,還喜歡小熊,底下一準會跑出一大堆人,勸他趕緊吃藥,沒事别瞎跑出來,還會叫他自求多福。
系統說,“不是才買的,你粑粑前幾天出差在外地給你買了,剛叫人取了十分之一過來。”
陳又被十分之一吓到了。
盛擎坐在床前,身上散發着特别慈的光芒,“爸爸給你換。”
陳又抽了抽嘴,說好的潔癖呢?不是說很抵觸跟别人發生觸碰的麽?
系統出來說,“恭喜你成功走進你粑粑的心裏,惡念值在你的手邊,任務随時都會破零,開心笑吧。”
陳又笑不出來,因爲男人正在用眼睛幹他。
盛擎抿着薄唇把淺藍色的睡衣放在一邊,他半垂眼皮,視線掠過少年單薄消瘦的身子,仿佛不做分秒的停留,去拿粉色泰迪熊睡衣給少年穿上。
陳又穿了幹淨的新睡衣,明顯的發現這個比剛才換下來的那件要寬大好多,他一低頭,呵呵,風吹胸口涼。
陰謀,絕對是陰謀!
腿骨折了,換個上衣很方便,褲子麻煩了。
陳又真心覺得,有的人适合穿上一身昂貴的西裝,打着手工的領帶,頭發梳的一絲不苟,面無表情地坐在極其寬敞的辦公室裏,長腿疊在一起,拿着七位數的鋼筆簽着上百億的合同。
比如盛擎。
被看的起了一身雞皮疙瘩,陳又實在受不了,他看着在床尾忙活的男人,認真起來是很有魅力,但是你搞錯了事情啊,“爸,好了嗎?”
盛擎在卷褲腿,試圖套上石膏,“沒好。”
片刻後,陳又被一股尿意沖的腦子一空,說,“爸,我想尿尿了。”
盛擎面不改色,“那褲子等會再穿。”
他在床底下找到尿||壺,頓了頓去擺位置,調整了好幾次。
陳又的臉一紅,有點不好意思哎,他不自在的噓噓了一小會兒,“爸,我好了。”
盛擎把尿||壺放回原處,繼續給他穿褲子。
半個多小時以後,陳又躺在床上,眼神沒有焦點,盛擎隻是給他換個衣服,他有種||被|||幹|了三百回合的虛脫感。
盛擎端着筆電處理工作,病房裏隻有快速敲擊鍵盤的聲響。
陳又躺屍片刻,“爸。”
盛擎敲擊鍵盤的動作沒停,“說。”
陳又歪着脖子看男人,後腦勺都這麽好看,“我想吃蘋果。”
盛擎按下空格鍵,起身去翻桌上的袋子,拿了個蘋果去洗了給陳又,之後又去忙。
陳又啃一口又紅又大的蘋果,滿嘴都是蘋果汁,他鼓着腮幫子,含糊不清的說,“我能看電視嗎?”
盛擎說,“随你。”
陳又咔咔吃蘋果,“沒有遙控器。”
盛擎轉轉頭看一眼。
陳又吓的差點被嘴裏的一塊蘋果卡到,他縮了縮脖子,“那我不看了。”
下一刻,男人起身去拿遙控器,二話不說直接調到動物世界,“看鳥吧,一會兒有。”
陳又的臉扭了扭,“噢……”
電視裏,不知名的鳥雀很快出來了,還是一大群,它們跟着領頭的老大,按照順序在上空排開,嗖嗖嗖的往前面那片樹林裏飛去,或踩上樹梢,或繞着草木盤旋。
陳又兩眼發直,乍一看是很投入,其實他已經神遊四方了。
他想起來一件事,小時候在田裏發現了一隻小||鳥,一邊的翅膀受傷了,所以不能飛。
那會兒陳又很小,特喜歡地上跑的,水裏遊的,天上飛的,所以他很開心的捧着小鳥回來了。
還很不懂事,不會照顧人的陳又笨手笨腳的照顧小||鳥,清理傷口,塗紅藥水,他自己平時摔了,是那麽弄的。
幾天後,小||鳥翅膀上的傷好啦,飛去找它的爸爸媽媽了。
陳又跟鳥是這麽結緣的。
他歎口氣,這麽一回想,對鳥的喜不是無緣無故的,其實在很小很小的時候埋下了一顆種子,某一天發芽,長出葉子,開花,結果。
盛擎的身子後仰,倚着沙發翻文件,他一眼都沒看旁邊的日記本,似乎這東西并不能挑起他的興趣。
午後,病房剩下陳又自己了。
他吃的飽飽的,半躺着等飯菜消化,“我好像忘記了什麽事。”
系統說,“日記本。”
陳又的眼角一抽,對對對,是日記本,他的記憶真的好差啊,越想記起來,越記不起來,腦子壞掉了。
日記本被盛擎帶走了,兇多吉少。
陳又覺得自己現在是披着衣服站在盛擎的面前,衣服随時都會被拉開,屁都遮不住。
好吧,屁無形,還是能遮遮的。
系統說,“你粑粑把日記本放辦公桌抽屜裏了。”
陳又問,“他沒看吧?”
系統說,“暫時沒有。”
陳又說,“你能不能可憐可憐我,把日記本上的内容告訴我?一點也行啊。”
系統說,“是你的生活錄。”
陳又一怔,不是情感小故事,那他幹嘛緊張的心髒都疼啊?“說詳細點,我都記錄了哪些東西?”
系統說,“挺多的,都是一些瓜果蔬菜,還有生活用品。”
陳又很奇怪,“是麽,我怎麽一點印象都沒有?”
他砸吧嘴,“可我爲什麽還是很慌,慌的不行呢?”一想到那個日記本在盛擎的眼皮底下,他的心裏沒來由的不安。
系統說,“多做禱告。”
陳又,“……”
門外有腳步聲,陳又擡頭去看,進來的人是盛光,身邊沒跟着盛景,是一個人來的。
盛光反手帶上門,他沒走近病床,隻是在不遠不近的距離站着。
陳又的視線裏,小少年還是穿着最喜歡的白衣服白褲子,垂着個頭,臉刷了層白油漆,模樣憔悴,可憐,風一吹都能倒,好像對方傷的比他要重多了,還是内傷,肉眼看不到傷口。
難掩的沉默後,盛光開口,“對不起。”
知道你是在道歉的,不過你做的事不止一件,這三個字是想按在哪件事上?陳又沒說話。
盛光笑着說,“我想不明白,你是怎麽做到的,憑的什麽讓爸爸那麽對你……”
陳又還是沒說話。
他不想放陳智障出來,正在很小心的阻止着。
盛光似是在自言自語,“從小到大,我很努力的在每一件事上面都嚴格要求自己,必須做到,還要做好,我時刻記着,不能惹爸爸生氣,要成爲他的驕傲。”
“我不止一次的幻想着,爸爸會給我一個擁抱,爲我擔憂,知道我受委屈的時候會安慰我幾句,也能帶我去見生意上的朋友,參加商業的酒宴,自豪的向别人介紹我的身份,說,這是他的兒子。”
陳又默默的聽着。
“可是,我始終都隻能在幻想中滿足自己,而你卻能輕易得到。”盛光往床前邁了一步,泛紅的眼睛看過去,“盛夏,你說,我怎能不妒忌你?”
陳又無話可說。
他的反應在盛光那裏,理解成是在得意,畢竟得到盛擎的關注,在意,是可以驕傲得意一輩子的事。
盛光放在口袋裏的手攥成拳頭,在盡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緒,不但沒有大吵大鬧,歇斯底裏,還換了一副低聲下氣的祈求語氣,“你能不能幫我在爸爸面前說說?”
陳又終于發出了聲音,“說什麽?”
盛光抿了抿嘴巴,“說那天是你自己摔下樓梯的,我沒有推你,那件事跟我沒有任何關系。”
陳又說,“你以爲爸爸不知道?”
盛光的身子猛然一震。
是啊,當時有管家在場,爸爸肯定在第一時間查問過了,會那麽對他,警告,冷漠,疏離,是因爲他不該有的,會被人唾棄的肮髒心思。
盛光滿臉的難過,恐慌。
他從記事起,一直朝着一個方向奔跑,那個方向是爸爸所在的位置,他渴望着在将來的某一天,自己足夠優秀了,能夠和爸爸并肩。
如果爸爸讓他滾出那條軌迹,那他會連擡腳的力氣都會失去。
陳又看到小少年把下嘴唇都咬||出血了,他能猜到,盛擎已經發現養子對自己的感情變質了。
沒辦法的事,小光同學,誰讓你喜歡上一個沒有心的人呢。
說實話,你總是仰望得多累啊,與其指望别人居高臨下的俯視自己,還不如把頭低下來,看看周圍。
道理陳又懂,但他還得仰着望着,他都十七了,站得筆||直||筆||直的,個子才能到盛擎胸口,沒有奇迹出現的話,後面估計是長不了多少的。
見小少年沉浸在咬嘴唇的偉大事業裏面,陳又說,“我要休息了。”
是相互的,讨厭也是,像是盛光和他,第一次見面沒一丁點好感,後來更别說了。
盛光看了眼陳又打着石膏的右腿,一句話不說的轉身出去。
到門口的時候,盛光沒回頭,“用不了多久,爸爸會明白,誰才适合當盛家人。”
陳又在門關上後罵了一句。
怎麽不長記性呢,非要作死。
醫院外面,盛景靠着車門刷手機,餘光瞥到出來的人,他将手機揣進口袋,大步走上去,“來也來過了,沒事了吧?”
盛光譏笑,“沒事?怎麽可能。”
“我看到爸的手表放在沙發上,他來看過那個廢物,還帶了吃的,醫院裏也有他的人。”
盛景瞥了眼他唇上的血迹,“不管怎麽說,盛夏已經做到了你我這這些年都做不到的,不是嗎?”
盛光用力掐了一下手心,“那又怎麽樣?”
他望着一處虛空,眼睛裏湧出堅定之色,“路還長着,誰能走到最後還說不定。”
盛景往車那裏走,“數學競賽準備的怎麽樣了?”
“沒有問題。”盛光的姿态高傲,自信,“我會讓爸爸知道,隻要是我想得到的,我都會拼盡全力去争取,再據爲己有,别人隻有看着的份,不僅僅是學習上的名次。”
盛景說,“盛夏明年高考,你覺得爸會不會幹涉他的志願?”
“本市的xxx大學是爸的母校,師資方面很好,離家裏也近,很方便。”
“什麽志願?”盛光聽到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話似的,他哈哈大笑,“我查過了,那個廢物也是了不起,每一次考試都是班級倒數第一,他那樣,還談什麽志願,也隻能在試卷上寫個名字了。”
“xxx大學是我的理想學校,至于他,連邊都摸不到。”
盛景說,“你不要忘了,爸給他安排了所有學科的老師,現在還在照常補課。”
盛光輕蔑的笑了笑,精緻的臉上全是刻薄不屑的情緒,“有的人,再怎麽努力,都是廢物一個。”
“如果是以前的盛夏,确實是不會掀起什麽小風小浪了,但是現在的那個,不好說。”
盛景聳聳肩,“你也看到了,他能引起爸的注意,住進這家醫院的vip病房,得到最好的待遇,說明能力不小,手段也有,不再是過去的廢物。”
“别說了!”
憤怒的吼了聲,盛光坐進車裏,臉色非常不好。
車外的盛景搖了搖頭,南牆在眼前,都看見了,也不往後退,還要閉着眼睛往上撞,真蠢。
盛光離開後不久,數學老師過來了,還帶着标了重點的資料。
陳又叫人,“老師好。”
數學老師是六個老師裏面的兩女之一,瓜子臉,大眼睛,天鵝脖,大長腿,一個字,美。
“夏夏,你的睡衣好可,是你爸爸給你買的嗎?”
“嗯。”陳又說,“我爸有一顆少女心。”
“少女心?”
數學老師笑的前俯後仰,毫無形象。
這真不怪她,外表冷峻|禁||欲的男人跟少女心這個形容詞完全不搭調,别說去腦補了,是聽起來都覺得很好笑。
數學老師笑的眼淚都出來了,她看看床上的少年,“你爸爸很你,要是你媽媽還在世,那該多好啊。”
陳又一臉的憂傷。
數學老師沒再繼續那個話題,“你看起來精神不錯,那老師放心了。”
陳又嗯嗯,很緊張的問,“老師,今天不做卷子吧?”
數學老師笑着說,“今天不做。”
陳又在心裏歡呼,哈哈哈哈哈太好了!他的面上很平靜,“那老師,我們開始吧。”
“不急。”數學老師說,“老師先給你講一下上次的卷子。”
她拿出卷子,用筆勾着說,“這幾道題的解法都還沒學,你能告訴老師,你是怎麽想到的嗎?”
陳又尴尬了。
那是他在系統那兒搞來的。
數學老師一副我已經把你看穿的樣子,“是你爸爸對不對?”
陳又點頭。
數學老師溫柔的說,“這樣是不對的。”
陳又立馬順坡下滑,态度是絕對的誠實,端正,“老師,我以後不會了。”
數學老師摸摸他的頭發,“你的基礎不差,隻要你肯花時間好好學,一定會有進步。”
老師你盡瞎說,我的基礎已經爛成泥,捧都捧不起來了好麽,陳又認真聽着,嘴上說,“我會努力的。”
接下來的兩小時,陳又都沒有分心,真的。
作爲一個學渣,他不定時專心一次,沒什麽效果。
到時間了,數學老師沒立刻走,還在對陳又講解一道應用題,門從外面推開,皮鞋踩上地面的沉悶聲停在病房裏。
數學老師連忙從椅子上站起來,禮貌的打招呼,“盛先生。”
盛擎一隻手上搭着西裝外套,另一隻手上提着從酒店帶過來的食物,剛下班,他的身上還帶着上位者的威勢,“辛苦了。”
數學老師受寵若驚,完全不是在講課題時的有條不紊,這會兒她不是老師,是一個條件很好的未婚女性,碰到優秀的男士,出現了正常的身理和心理反應。
盛擎隻是從口中吐出一句,不再多給一個眼神。
數學老師的心思細膩,察覺到了男人的拒人千裏,她看向陳又,“那老師先走了。”
陳又沖着美女老師的背影喊,“老師再見!”
他把脖子收回來,一扭頭,發現男人盯着自己,“爸,我臉上長草了?”
盛擎随口一問,“喜歡你的數學老師?”
陳又随口一說,“喜歡啊。”
“老師身材好好,笑起來跟我一樣,也有酒窩,不過比我的要更明顯,更好看哎,爸你看到沒有,老師還有一顆美人痣,長在……”
盛擎把餐盒不輕不重的往桌面上那麽一扣,“吃飯吧。”
陳又沒再往下說了。
不知道是怎麽回事,吃飯的時候,氣氛不咋地。
陳又拿筷子在碗裏撥來撥去,想吃辣的,他都快淡出鳥來了,“爸,我想吃麻辣燙。”
盛擎說,“那玩意兒髒,還緻癌。”
陳又小聲嘀咕,“我又不是要天天吃頓頓吃,偶爾吃一次不會有事的。”
盛擎撩了撩眼皮,“你嘀咕什麽?”
陳又撇嘴,“沒什麽。”
他沒有提下午盛光過來的事,這家醫院是盛擎旗下的,多的是他的眼線,一天裏面進出病房的都有誰,肯定都知道的透透的。
盛擎忽然說,“等你出院,給你買臭豆腐。”
陳又一愣,“爸,你怎麽知道我喜歡吃臭豆腐啊?”
盛擎的眉峰擰了起來,像是在疑惑着什麽。
接下來倆人都沒有再有什麽交流。
過了會兒,陳又見男人穿上西裝外套,似乎要走,他張口說,“爸,你晚上不留下來陪我嗎?”
盛擎扣着袖扣,“你又不是小孩子,還要人陪?”
陳又爲了任務,把臉皮揉吧揉吧丢出去,“我是啊,我還沒有成年。”
盛擎擡眼。
陳又的頭皮發麻,他咕噜吞咽口水,趕緊說,“爸爸路上開車慢點,明天見。”
盛擎理平領口,走到床前,微微俯身。
陳又愣了半響,湊上去在男人的嘴上吧唧一口。
他瞅着男人的背影,一晚上要睡兩個房間,不說别的,是從暖和的被窩換到冰冷的被窩,再重新捂熱,這份毅力也不是一般人能有的,真不容易啊。
之後的幾天,盛擎都會來看一下陳又,不會多留。
陳又從系統那裏知道日記本裏隻是生活錄,完全不當回事了,而且看盛擎也沒有任何異常,提都不提,說明沒翻日記本。
輪到數學課那天,來的不是美女老師,而是一個老頭子。
陳又一臉懵逼,“爺爺,您是不是走錯了?”
老頭佝偻着背,提着布袋子走進來,“你是盛夏?”
陳又點點頭,“我是。”
老頭說,“那沒錯。”
他的神情嚴肅,“你爸找過我,這學期由我來給你講解數學課程。”
陳又嗚咽,“知道了……”
完啦,唯一的精神糧食沒有啦。
新的數學老師非常古闆,用蒼老的聲音講述着試題,不開玩笑,也不允許自己的學生開玩笑。
陳又一用腦想吃點什麽,他的床頭櫃上有一大袋子零食,聽了一會兒忍不住伸手去拿,耳邊響起一道咳嗽聲,他默默的把手縮了回去。
“上課的時候不能吃東西。”
“對不起。”
由于學生的态度不錯,老人的臉色緩和了些許,“剛才講的,聽懂了沒有?”
陳又搖頭,“爺爺,你再給我講一遍。”
老人于是開始講第二遍。
陳又全程都在瞅着老爺爺那幾根白胡子,都不知道講了什麽。
晚上盛擎過來檢查的時候,他慘了。
“一問三不知,你上課的時候耳朵不在家,跑出去上街玩了?”
不得了,這人話多了,還會耍兩下幽默,多新鮮啊,陳又從驚愕中回神,‘爸我錯了。”
盛擎拿着資料書,那一頁總共七道題,全是叉叉,他皺了皺眉頭,似乎是見過笨的,沒見過這麽笨的,“期末不遠了,你有計劃嗎?”
陳又說,“有。”
盛擎挑眉,“說來聽聽。”
陳又拽拽頭上的揪揪,“我想要手機。”
盛擎把資料書反過來,“如果你考試前還是這樣,手機不要指望了。”
陳又,“……”
他往後一躺,“數學好難的。”
盛擎從桌上翻翻,翻出英語卷子,“那這個呢?”
陳又說,“英語更難了,真的,爸,我一聽叽裏呱啦的聲音,頭要炸了。”
盛擎把英語卷子丢桌上,手指敲點了幾下,“你告訴爸爸,對你來說有什麽不難的?”
沒有哎,陳又不說話了,學習本身是一件難事啊。
他當年是學習不好,才想着考藝校的,選了又選,抛棄美術,定了表演,最後……哎,沒考上。
盛擎拿着英語書叫陳又默寫單詞。
他念的中文,每一個詞念兩遍,陳又需要寫出相對的英文。
陳又抓着筆,擠牙膏樣擠出來十個,數字是對的,是那單詞,有一些是他自己發明的,看起來挺像那麽回事,很叼的樣子。
盛擎伸手,“給我。”
陳又很不好意思的把本子遞過去。
盛擎看完本子上的十個單詞,他什麽也沒說,隻是把電視插頭拽了下來。
陳又頓時生無可戀。
他躺在床上,一條腿不能動,靠電視打發時間了,要是連電視都沒得看,那他跟鹹魚有什麽區别?
心裏郁悶,陳又不敢說出來。
第二天,病房沒有了綜藝節目的嘻嘻哈哈,取而代之的是被課文的聲音。
護士經過,都會往裏面瞧一眼,順便感慨,有錢人家的小少爺并不纨||绔,放||縱,很用功啊。
陳又完全不知道是怎麽一回事,不但數學老師換了,剩下的一個曆史女老師也換成了快五十歲的眼鏡大叔。
這算了,他最想不通的是,爲什麽連護工都從一個二三十歲的小姐姐換成了四十多歲的大媽?
還能不能好了?
陳又看看大媽,再看看尿壺,噓都噓不出來了,“阿姨,您能不能出去一下?”
大媽笑道,“阿姨出去了,你這尿壺該倒啦。”
陳又苦着臉說,“不是,阿姨,您在旁邊看着,我尿不出來。”
大媽說,“那還是不急。”
陳又無言以對。
大媽把尿壺塞回床底下,“小少爺,等會兒急了,再叫大媽哈。”
結果人剛走,陳又尿床了。
這事被盛擎知道以後,護工還是大媽,沒換。
陳又忍了好幾天,還是不行,他想搞清楚這是爲什麽,于是在男人過來的時候,逮着對方心情不錯的時機問了。
盛擎翻着文件,頭也不擡的說,“你之前的數學老師課業繁忙,曆史老師也是同樣的情況,她們兩頭不能顧全,辭掉了這份家教工作,護工被調走,是醫院的安排。”
逗我,陳又氣的把橘子皮剝了,捏住丢垃圾簍裏。
兩天後,盛夫人竟然出現在了病房裏,人來了不算,手裏還帶了東西,她笑容慈祥,“夏夏,奶奶給你熬的骨頭湯。”
陳又古怪的看了看,“謝謝奶奶。”
他喝湯的時候,盛夫人在邊上望着,還很關切的問,“好喝嗎?”
陳又咳了一聲,“好喝。”
盛夫人眼角的細紋更深了,“那多喝點,明天奶奶再給你弄啊。”
陳又掉一床雞皮疙瘩。
盛夫人的話好多,說傷筋動骨一百天,一定要好好躺着,這樣骨頭才能長好,說着說着,話題跑到奇怪的地方去了。
“你章伯父年輕時候自己創業,吃過很多苦,你章伯母又走的早,他一個人把你兩個堂哥拉扯大……”
章伯父?誰啊?沒頭沒尾的,陳又聽的一頭霧水,有兩次都想打斷,卻沒成功,他在心裏問系統,“是不是外面發生我不知道的大事了?”
系統說,“對方負責一個工程,因爲自己疏于管理,又貪得無厭,導緻前幾天有幾個工人鬧事死了,他害怕你粑粑找他算賬,捐||款逃跑了,現在你粑粑的人在抓他。”
陳又無語,“那不是活該麽,她跟我說這些幹什麽?”
系統說,“這還不明白?你奶奶是希望你能對你粑粑吹吹枕邊風。”
還枕邊風呢,都不躺一塊兒,怎麽吹啊?陳又一隻耳朵進,一隻耳朵出,他才不管這破事。
系統說,“那姓章的,是你奶奶的老相好。”
陳又說,“懂了。”
盛夫人說了會兒,眼角還紅起來,“夏夏,你章叔跟在你爸爸後面做事也有些年了,倆人情同父子,你爸爸是在氣頭上,你和他說一說,這事算了吧。”
陳又直接哭出來,“奶奶,我不敢跟爸爸說。”
盛夫人生氣了,臉色也變了個樣子,回到平時的刻薄狀态,“你是記恨上了奶奶以前對你的冷落?”
是又怎麽着,你對原主何止是冷落,簡直不把他當人看好麽,陳又哽咽,“我沒有。”
盛夫人還想說什麽,門外進來了個人。
看到不應該出現在這裏的小兒子,她的神色微微一僵,又恢複如常,“夏夏這孩子不知道怎麽哭起來了。”
陳又哭的抽氣,“爸爸爸爸爸……”
盛擎走到床前。
陳又拉着男人的手臂抱在懷裏,繼續哭。
盛擎并沒有将他推開,呵斥。
看到這一幕,盛夫人的眼中難掩驚詫,離開醫院,她都沒有緩過神來。
小廢物竟然比她了解的還要被那個怪物看重。
盛夫人蹙眉,隐約覺得有哪兒不對勁,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病房裏,陳又哭哭停了,他對小哭包的屬性又又恨,時間長短和因素都不受控制,有時候他都搞不懂那個哭點是什麽。
接住紙巾擤鼻涕,陳又活蹦亂跳了,“爸,你怎麽來了?今天不忙嗎?”
盛擎轉身離開。
怎麽了嘛,我什麽也沒說啊,陳又找系統問是什麽情況。
系統說,“你粑粑硬了。”
陳又懵逼,“爲毛?”
他想想從男人進門到走,這中間都發生了哪些事,沒發覺到異常。
難道是因爲我哭了?
不可能,陳又揉揉鼻子,他需要吃個鄉巴佬雞蛋冷靜一下。
盛擎在走廊的洗手間待了一會兒才出去,他吩咐底下人看緊醫院,一有異動立即彙報。
這周過了一半,陳又從系統那兒得知,姓章的被抓到了,那筆錢全賭沒了,還幹了反水的事兒,把公司文件賣給其他企業。
前一件事還好,錢盛擎多的是,後一件事完全是踩到了盛擎的底線,他生平最痛恨被人背闆,當場叫人剁了對方的胳膊,兩條。
姓章的失血過多,死啦。
陳又唏噓,盛擎他媽這回死了老相好,有的傷心了。
他是無所謂,照樣吃吃喝喝,看書做題,準備在期末好好搞一個大的。
半個多月過去了,班上的同學還是堅持自我,混日子的繼續混着,埋頭苦讀的繼續讀着,投入河的繼續在河裏遊泳。
肖琅苟是照常在教室,食堂,宿舍,操場四個點來回穿梭。
但是熟悉的人都能感覺的到,他經常心不在焉,發呆的頻率跟戀初期特别吻合。
小仙女一直沒來上學,大家夥猜着猜着,沒那麽在意了,隻有周圍的同學會在無聊的時候念叨上一兩句,小仙女什麽時候回學校啊,也不知道病好沒好。
第二節課下課,各個班上的同學都一窩蜂的往操場上湧,做操去了。
那是每天最枯燥的日常,能躲的都上廁所躲着,甯願聞臭,跟蒼蠅搶空氣,也不想在隊伍裏揮動胳膊腿。
一套廣播體操結束,同學們懶懶散散的回教室。
有幾個女生并排走在一塊兒,胖瘦高矮都有,馬尾在肩後輕輕甩動,引得後面的男生們一個勁的盯着看,研究這研究那的。
“哎跟你們說個事啊,昨天我陪我媽去醫院,看到上次來學校的那個男生了。”
“哪個啊?”
“是5班小仙女帶着在學校溜達的其中一個,穿白衣服的。”
那個說話的女生胳膊突然被一股很大的力道拽住,她吓了一跳,回頭看到是誰後,臉紅了。
肖琅苟急切的問,“哪個醫院?”
女生有點兒懵,“啊?”
肖琅苟深呼吸,“你剛才說的,是哪個醫院?”
女生磕磕巴巴的說了醫院名字。
“謝謝。”
肖琅苟找班主任請假,坐車去了xx醫院,他在前台問有沒有一個叫盛夏的。
護士說有,告訴了他是哪間病房。
肖琅苟一路暢通無阻的出現在十樓,他都已經做好被小哭包爸爸的人攔下來的準備了。
誰知道整條走廊一個人都沒有。
肖琅苟輕手輕腳的走到病房門口,從半掩的門縫往裏面看。
盛擎在檢查陳又的功課,忽略掉他的狗爬字,說有幾道題是對的。
陳又的小尾巴翹上來了,“我說嘛,我認真起來,很厲害的。”
他呵呵呵的傻笑,仿佛已經看到自己進學校前三十,啪啪啪打好多人的臉了。
盛擎的眼眸隐隐眯了一下,單手撐在床頭,俯身去親少年。
怎麽了這是?突然親上了?陳又反應過來,也不掙紮不扭捏,仰着頭給他親。
幾分鍾後,盛擎和少年的唇分開,又壓上去。
陳又被親的大腦缺氧,手抓着男人的襯衫,咕噜咕噜吃掉對方的口水。
門口的肖琅苟瞪大了眼睛,他猛地後退一步,慌亂地跑到拐角,靠着牆壁蹲到地上。
小哭包跟他爸爸,他們怎麽……(83中文.8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