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括三清,易天歌,他們這些人全都離開了。
從這裏,返回陽間,一路上不算多麽平靜,有兩個天尊保駕護航,我也放心,隻留下我和紮西、獨眼巨人繼續在這屋子前守着,我面對着屋子盤坐着,紮西和獨眼巨人在我身後傻傻的玩耍,在無盡海的海畔耍鬧,顯然,這兩個傻大個倒是很能合得來。
這一等待,就是漫長的時間。
在這過程當中,玄珩所在的那間屋子一直都門戶緊閉。我不知道他們四人在一起到底說起了什麽,但是沒關系,太籬他們三個能與玄珩坐一坐也是好事情。
在我看來,玄珩始終未能真的忘記一切!
他說,無盡海是傷心之地。在這裏的隻有傷心人,最終變成了無名之人,在這裏紮堆隐居,這話我是相信的,可這些無名之人裏面,并不包括他!
傷心到心中毫無希望,于是忘記一切,成了無名之人。
可他,心中其實還有希望,隻不過他一直在給自己心裏暗示,告訴自己已經沒有希望了,于是才成了現在這樣的局面。
實際上,他所作所爲,與那無名之人絕不相符!
他說,給我留下龜甲後心字成灰。好,這話我信!
可前不久,又化身陌生面孔來告訴我,莫要入無盡海,後來,又給太籬他們開門,這便是無名之人的所作所爲了?
我以爲,他是自己鑽進了一個死角裏面,強迫着自己去相信自己已是無名之人,最終,他自己也真的相信了,我需要做的就是給他足夠的沖擊,讓他一下子知道他自己的真實心思!
做這件事情,我有着九成的把握。
在這裏等待了一段時間後,林青他們終于回來了,安全返回,這一路上地獄中的那些牛鬼蛇神也威脅不到他們,隻是來回這麽強行軍,搞的他們很是疲憊,帶上了一身的風塵。
“大老遠的跑一趟。你丫就是要讓我們帶這些東西?”
老白一回來,怒氣沖沖的就沖上來将一個包裹狠狠摔在了我身上,破口大罵道:“你還真是拿哥們當牲口使喚啊?媽的,是不是你拉屎老子還得拿手在下面接着,好好伺候着你這大爺?”
我倒沒有與老白計較。這人那張破嘴八輩子說不出一句好話,到了現在也是習慣了,我就知道這一趟跑下來最後他肯定得有怨言,當下看了眼懷中的東西,從那包裹裏面一翻。翻出了一角白布,唇角頓時浮現出了一些笑意,擡頭問林青:“确實和我要的東西是一樣的嗎?”
“沒問題,離這裏最近的就是瓦爾哈拉的總部了,陳伯懿聽到是你的要求以後。對這件事情很是重視,連夜召集了北歐最頂尖的裁縫做的,我也是按照你的原話描述,想來出不了岔子!”
林青答了一句,而後有些遲疑的說道:“你真的确定這個有用?墨桀他們三個已經進屋子那麽久了。肯定免不了給你說幾句好話,可這玄珩始終不露面,現在靠這個就能搞定?”
“玄珩的心結在我,不在他們。”
我微微一笑,道:“不過,有了他們在前面預熱,也是好事,這時候我如果再做點什麽,不信搞不定這個玄珩!”
說完,我拎着林青他們帶回來的包袱離開了,去了一個很遠的地方,最終躲在一個沙丘後面,打開了那個包裹。
一身勝雪白衣……
這,便是我讓林青他們大老遠的跑了一趟帶回來的東西,也恰恰是我認爲可以打動玄珩的東西。
不過,這身白衣的來頭可是不簡單。
在撒哈拉沙漠裏的玄天淨土中,那裏玄珩留下了自己的記憶,在他的記憶中,我看到了聖王的模樣,便是這一身白衣,赤足行走,纖塵不染……
隻是,聖王身上穿的那一身白衣,終究與這個文明紀元的衣服款式不太一樣,我隻能盡可能的把它描述出來,讓林青回去幫我定做!
别說,這一做出來,還真是與玄珩記憶中的聖王一模一樣,衣着打扮,恰是聖王與玄珩初見時的模樣。
那是在海畔,這裏也是沙灘,地點不一樣了,人也不一樣了,可是,卻能還原最初的場景。但願這一切能打動玄珩,讓他真正的意識到自己壓制在心底最深處的情緒,那情緒猶如山洪,一旦爆發出來,我認爲能摧毀玄珩的一切心結!
在這沙丘後頭。我換好了衣裳,然後默默抽出了百辟刀……
在雪亮的刀身上,我看到了自己。
一身白衣勝雪,赤足立于荒涼之間……
衣服是對了,可是……
還差點什麽!
“差點。還是差點,這不對,演技不行,我現在要扮演的,是聖王的角色,而眼下刀身上映透出的我,還是我自己……”
我輕聲自語,就連我自己都能看出差别,更别說玄珩了。
其實,這差别。在于氣質。
聖王是仁慈的聖王,他用力量壓制了太古的動亂,又用仁愛征服了萬族,最終也用自己的脊梁骨頂起了衆生的蒼穹,他臉上的情緒永遠是心中的寫照,溫暖、和煦……
可是我,我在自己的臉上看到的隻是濃重的戾氣。
我輕輕閉上了自己的眼睛,一連做了好幾個深呼吸,慢慢的調整着自己的情緒。
心中無愛,怎能愛别人?
我懷念着從前。腦海中浮現出的是周敬倔強的小臉和花木蘭溫醇明亮的眸子,以及……墩兒甜甜的笑容。
這一切,都在驅散着我的陰霾,讓我的身體都仿佛不再那麽寒冷了。
終于,我睜開了雙眼。再看刀身上映透出的自己,因爲戾氣而看起來有些扭曲的臉放松了太多太多,整個人看起來平和了許多。
終于……是有了一些聖王的模樣,隻是稍顯稚嫩,沒有他那種鎮壓一切的氣度。
可是,我覺得夠了。
看着自己,我想,大概,當我打開四方之門,迎回聖王的時候。這就是我以後所有的模樣了吧?
我不會在憤怒,不會在仰天長嘯,不會在長歌當哭,隻會坐在高處慈愛而憐憫的看着一切,因爲。那時的我,已經不再是我,我的意識将死亡,肉身中填充的,是聖王的思維。
最終的歸宿……是死亡。
隻是,如果我的家人親友能安全,葛天中又何惜此身?
當下,我收起了匣中刀,大踏步走了出去,步履踏過冰冷的沙灘出現在林青他們面前的時候,林青他們都有些錯愕,而三清表現的非常激烈,身子瘋狂的顫抖,最後轉身背對我,默默的抹着自己的眼角。
我知道,我的演技還是成功的。
爲了家人,我帶上的這張面具,還可以。事實上,這生活艱難,爲了養活身邊的人,芸芸衆生又有幾人沒有面具?
我心中默默安慰着自己。
“卧槽……人模狗樣啊?”
老白咧着個嘴,目瞪口呆的說道:“不過,我說小天子,你這樣我真的很不習慣啊……”
我沒有搭理他,擡頭看着那座小屋子,朗聲說道:“還是在這海邊,你也還是你,我也還是我,我來了,帶着最初的模樣,赴我們十億年前的約定,雖然有些遲到了,不過,千辛萬苦,再難也還是來了,還請出門來相見。”
隻等我話語剛剛落下,“轟”的一聲巨響,門開了。
不,準确的說,是那石屋的門完全炸裂了,碎沙塊橫飛四濺,結界上面水波流轉,刹那之間消弭于無形,我也看到有四道身影以一種不顧一切的姿态從裏面沖了出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