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式之前一直都是一片空白,隻是在我母親見到我的時候,她才終于有了一些思路,似乎是知道了她自己以後的路,于是将自己的第五式命名爲希望。
當然,這并不意味着,我的第五式,也是希望。
悍刀決隻有起手,後續的路,都得自己去摸索,這是殺生刃,也是誅心刀,是凝聚着一個人一生經曆的一門強悍的武技,可以說是一千個人裏必然會有一千種悍刀決,所以,我母親的第五式未必是适合我的第五式。
她因我入道,在絕望中創造悍刀決,見到我以後,自然又有了不一樣的心境,隻能說這是屬于她的悍刀決。
而我呢?
我是因何而踏出的悍刀路?不好說,隻能說是命運把我一步步的推到了這裏吧,現在我看不見希望,也沒有退路,隻能勇往直前,所以,我母親的希望,不是我的希望。
但不可否認,我确實對我母親的第五式很好奇,心裏也是震驚,瞪大了眼睛看着。
這一路走來,我母親都與我同行,除了我再追殺青衣的時候有過短暫的分離外,基本上都是在一起的,我深知她是絕對沒有時間去實踐她的第五式的,這個時候忽然下手,顯然是要在生死之戰中臨場發揮,用一個聖人來磨砺她的悍刀決。
這是何等的格局?
生死之戰如同兒戲,已有一種睥睨之風,相對比之下,那内門的聖人從級别上就矮了一頭,不可同日而語。
白發疏狂,一劍傾城!
她是名不虛傳,多少世間男子在她面前都要黯然失色!
此時,我母親已經悍然動手了,隻見,方才還倒提一顆滴血的頭顱,氣勢淩厲的她,這個時候竟然松開了手中的長劍,那顆血淋淋的頭顱也被她丢到了一邊。
然後,她的長劍飛到了胸口的位置,沉浮于半空中,嗡嗡顫抖着,綻放出一抹抹淡藍色的弧光,她自己的嘴角卻露出了一絲微笑,很灑脫,也很輕松的微笑,驕傲的揚起了下巴,最後更是默默張開了自己的懷抱。
這副模樣,哪裏是一個疆場血戰的武人應該露出來的姿态?
可我母親偏偏就是這樣,此時此刻的她,流露出的是平和。
她放下了殺戮,棄掉了長劍,微笑慨然的面對着一切,仿佛世間一切都不再她的眼中了,而且,在這個生死搏殺的節骨眼兒上,她竟然還扭頭微笑着看了我一眼,嘴角帶着的笑容是驚心動魄的,眼中的慈愛更是不加掩飾,她明明有着一張年輕女子的臉,讓世間絕大多數女人都自慚形穢,可偏偏眼中卻醞釀着老婦人才有的那種被歲月醞釀出來的慈愛與溫和,這是兩種截然不同的氣質,但在她的身上卻完美的糅合在了一起,我想那是因爲她愛過、也恨過。
她身上的能量,也在這一瞬間平息了下來,猶如水波一樣環繞着她的身體在蕩漾。
我覺得我應該是讀懂了她的第五式。
觀她一生,轟轟烈烈,性如烈酒,全都是爲了愛恨二字,她是爲了這些在戰鬥的,心中唯一的希望是我,如今見到了我,餘願已了,已經沒有繼續殺戮,繼續戰鬥的理由了,于是她放下了刀,立地成佛,狂暴的能量平息,如水,水潤萬物,這是生機。
這就是她的希望!
可是,現在是在激烈的戰鬥中啊,她不應該放棄自己的武器,更不應該回頭來看我!!
我揣測到的有關于她的第五式的内容不多,更不知道她在打着什麽主意,但她這樣的所作所爲讓我不安到了極點,所以,在她回頭這一瞬間,我亦情不自禁的沖了上去。
這樣的機會,我能看得出來,對面那内門的老聖人能看不出來?當時那老頭子就狂笑了起來,一邊狂笑一邊朝着我母親這邊就沖了過來:“柳傾城,你太自大了,不可否認,你和那個先秦煉氣士都很厲害,如果全力施爲,沒有三個同級别的聖人拿不下你們,可你不該給我這樣的機會!”
他的速度比我更加的快,說話的時候就已經上來了,直取我母親。
這一瞬間,我的呼吸都爲之一窒,而我母親,臉上的笑容居然更加的燦爛了,最後,我眼睜睜的看着老聖人靠近了我母親。
結果,就在那老聖人貼到我母親身上散發出的柔和能量光圈的時候,那原本看着人畜無害的光圈竟然狂暴了起來,“轟”一下子将那老聖人給推了出去,看上去力道還不小,打的那老聖人“哇”的一下就噴出了一口老血,眼睛都直了。
這一幕我看在眼中,也終于明白,我母親此刻的力量在沒有那種淩厲了,它像水,可以利萬物,也可以殺萬物,全在于對方。
他強任他強,清風拂山崗!
這大概就是我母親的第五刀所表現出的力量。
那老聖人被瞬間擊飛後,顯得非常不甘心,怒吼一聲竟然直接朝着我殺了過來,怒吼道:“老夫今日技不如人,便給葛家絕了後!”
這死老頭的氣勢很足,也很兇殘。
但我不慌,我覺得,如果引爆我全身的力量,他也一下子擊殺不了我,肯定我是能擋得下這一招的,到時候這老家夥前力剛盡,後力未生,正是幹掉他的大好時機,我母親隻需要上去輕飄飄的一劍,就能直接斬下他的透露。
所以,這對我來說倒是個機會!
當下我就舉刀準備上去與他拼一把,誰知,還不等我動手,我母親竟然在我即将與他交手的刹那冷笑了起來:“你真當我是死人,站在這裏看你嚣張?”
說話的功夫,她身上的那原本如水的能量光圈一下子就爆裂了,轟的炸開,幾乎是直接針對那老聖人,可憐那老聖人以爲我母親此刻行動不便,因爲一個預估的失敗,直接斷送了自己,頃刻被炸得衣衫破裂,血肉模糊,整個人倒飛了出來,我因爲離得近,都被能量風暴推得後退了一步,被炸到的他是個什麽滋味兒就可想而知了,那一瞬間血就噴濺在了我的臉上,還有些骨頭碴子都崩在了我臉上,這一下子給他造成了多麽沉重的創傷就可想而知了。
我母親也是狠,根本就沒打算給那老聖人喘息的機會,在他倒飛的時候,沉浮在胸口前的長劍就陡然朝着他追了上去,“噗”的一下子被洞穿了胸口,最後在慣性的推進下,那長劍幹脆挑着老聖人飛了很遠的距離,直接将之釘死在了巨石上面。
這邊又斬殺一個聖人,另外一個和鬼府散人在交手的聖人一下子更慌了,現在可是就剩下他一個了,他連鬼府散人都打不過,如果我們一起上,後果可想而知,隻能是個被我們轟殺成渣的下場。
說來這人也狠,一看這情況,竟然直接就兵解了,怒吼着說要跟鬼府散人拼命,然後一下子引爆了自身的所有靈氣,那一下子猶如一顆高爆炸彈在山頂爆炸了一樣,地動山搖,光是掀起的狂猛風暴就吹的我連連後退,其實我母親也是被吓了一大跳,一個老牌聖人的兵解拼命可不是鬧着玩的,看我母親那面色,分明就已經告訴我,就算是她自己來面對那一下子,都未必能扛得住!
所以,我母親都懵了,隻等能量風暴稍微一平息,就立即快步朝着那老家夥被能量風暴吞沒的地方沖了過去。
我也緊随其後,心說這老家夥可别嗝屁了,好不容易從黃泉水牢裏出來了,沒蹦跶多久就完蛋,這豈不是有點過于悲催了?
事實上,我還真是小瞧了這老家夥,在黃泉水牢裏面被關了兩千年的一老妖怪能是說死就死的那号人?老東西生命力頑強着呢,就是比較悲催,被掩埋了,我們剛過去就灰頭土臉的爬了出來,一個勁兒的嚷嚷:“幸虧老子及時撐起了絕技扛住了,要不這一次還真得玩完!”
好在,這老東西沒事,我母親也松了口氣,後來我們一合計,便又一次返回了戰場。
四聖隕落,鬼王非死即傷,青衣死在了輪回路上……
這一次,内門可以說是放血了,我估計内門的掌門人都得吐血,這場戰争的結果最後也就不用說了,我這邊可以說是大獲全勝。
但,也是慘勝!
有曹沅和媛在督戰,那些陰帥神煞一個個都不敢有所保留了,全都是上去拼命了,最後的結果是除了牛頭馬面,黑白無常外加一個豹尾以外,其餘陰帥全部陣亡,四柱神煞個個重傷,打的異常的慘烈。
至于陰兵的傷亡,那已經無法統計了,現在整個陰間都到處是雙方的陰兵在你追我逐,根本收攏不回來,也沒法進行詳細的統計。
不過,當我和我母親返回戰場的時候,那些鬼王倒是沒少被活捉,全都跪成了一排排的,我在當中看到了大诤鬼王,但沒說什麽,既然已經走到了我的對立面,那麽……我隻能說抱歉了。
除此之外,大批的陰兵俘虜也被聚集了起來。
怎麽處理這些陰兵,現在這個反而讓我頭疼了起來,畢竟,俘虜太多了!
後來,我想不到怎麽處理,就問我母親,希望她能給我出個主意。
“殺!”
我母親很冷漠的說了這麽一句:“現在的陰間,陰兵的數量已經太多了,超過了以往任何一個時期!”
我仔細琢磨了一下,大概知道我母親的意思了。
她不外乎是在告訴我,像這樣的陰間混亂從來沒有發生過,這段時間鬼王、陰帥都在瘋狂的聚攏陰兵,陰兵數量太大了,如果全部留下,我肯定不能帶走,最後隻能分配到這些陰帥手裏,那他們的力量就會大幅度的增長。
無論是人是鬼,有錢就牛逼,有力量就容易膨脹,到時候難免生事。
所以,爲了一勞永逸,永絕後患,不如狠一狠心——殺!
得不到這些俘虜,再加上這一戰我這邊也沒少損失,真正到了那些陰帥手裏的就很少了,他們就翻不起什麽浪了!
隻是……這法子難免有點惡毒,我當初爲了募集陰兵,立下七殺盟約,禍害了陽間,将不仁不義不忠不孝者全都一股腦兒帶到了陰間,如今戰争結束,又不留陰兵,這做法……似乎有點缺德!
可……在深思熟慮了很久以後,我最終還是點頭答應了,我知道,我母親的方法,是一勞永逸的方法,總比以後不斷有麻煩的強,鈍刀子割肉,更疼!
我母親看我的答應了,才終于點了點頭,深深看了我一眼,輕飄飄的說道:“好了,你去休息一會兒吧,我來安排,這些陰兵……就這麽殺了可惜,對你來說,它們可是最好的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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