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連那個剛剛制住我的名字叫龍老的老頭子都一下子愣住了,原本伸向我的手也一下子停住了,這個時候因爲距離近了,我才終于能徹徹底底看清他的臉了,顴骨很大,臉上幾乎是沒肉的,就是一層皮繃在臉上,眼窩很深,眸子裏閃過一絲陰翳,猶豫了一下,一揮手,然後我就感覺那股托着我的無形力量一下子散去了,我整個人當時就從高空墜落了下去。
這個時候的我,已經渾身無力,幾乎毫無抵抗之力,一直朝着地面墜落了下去。
在墜落的過程中,我下意識的回頭朝下面看去,隻見聚集在遠處的人群不知何時竟然緩緩分開了,在中間讓開了一條路,一個穿着白衣的女子在一個中年男子的陪伴下正緩緩朝着我這邊走過來,看見我墜落下來以後,那女子的腳步忽然加快,她腳上穿着白色的靴子,輕飄飄的淌過雪地,已經被人們踩得泥濘不堪的積雪與她腳上一塵不染的白色靴子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仿佛是對她那雙靴子的亵渎一樣。
她就這麽以一種出塵的姿态掠過雪地,然後……直接朝着半空中的我俯沖了上來,身上的白色衣裙在漫天飛雪中獵獵作響。
約莫,翩若驚鴻,說的就是她這種姿态吧?
我心裏默默想着,這個時候我的意識都已經開始變得渾渾噩噩了,思維凝滞,連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什麽。
下刻,我就被那女子一下子抱在懷裏。
她的懷中很柔軟,散發着一股子女性特有的芬芳氣息,很柔軟……
這,難道就是母親的滋味兒?
我輕輕咳嗽着,在那個名字叫龍老的老怪物手底下受了很重的傷,内髒估計全都受創了,肺部火辣辣的疼,冷空氣從嗓子眼兒裏鑽進去以後,當時就是一口淤血嗆了上來,全都噴打在了她的胸口上,在她的胸口上留下了一些血色的花,看起來說不出的凄豔刺目。
就這樣,她抱着我緩緩墜落在了雪地上。
“累了就休息一會兒吧?”
女人輕輕開口,聲音很輕,猶如微風緩緩吹過我的耳畔一樣,讓我雖然置身冰天雪地中,但卻産生了一種如沐春風的感覺:“走吧,媽媽帶你回家,回咱們的家。”
這個時候的我基本已經處于崩潰的邊緣了,身受重創,意識也是渾渾噩噩的,雙眼閉着,臉貼在女子的胸膛上,近乎貪婪的汲取着一點一滴的溫暖,聽她的聲音在我耳朵旁邊響起以後,我完全是下意識的點了點頭。
然後,女人就準備抱着我離開。
結果就在這個時候,一道厚重的男聲毫無征兆的在我身旁響起:“多謝龍老留犬子一命,在下在此道謝了!”
犬子?
龍老?
我瞬間被驚醒。
父親?如果是我父親的話,看到我被人打的命懸一線,哪裏還會跟别人說謝謝留我一命?恐怕立馬就上去跟對方拼命了吧!
我豁然睜開了雙眼,然後終于看到了說話那男人的面貌,是一個非常俊朗的中年男子,紮着發髻,明明有着中年人的面容,但是五官卻好看的很,大概放到人世間的話,是屬于那種氣質和容貌并存的大叔,會惹來很多的少女的花癡,他正對着的那盤坐在半空中的老頭子拱手行禮!
就是這個男人剛才稱我爲犬子?
不!
他不是我的父親,我的父親才不會看着我被人打的奄奄一息還臉上挂着笑容!!!
我狠狠甩了甩頭,渾渾噩噩的意識終于恢複了一些,然後努力睜大眼睛,将視線挪到了抱着我的女人的臉上,然後看到了一張我這輩子也忘不掉的臉。
這張臉上面……我多多少少能找到一些我的痕迹,譬如眉宇之間的味道,和我很相似……
她的胸膛……也很溫暖,臉上也挂着淺淺的笑容,看起來非常暖心。
唯獨那雙眼睛……
裏面全都是冷漠!!!
沒有絲毫感情的冷漠!!!
我豁然驚醒,這個女人絕對不是我的母親,當下,我原本已經被打的近乎殘廢的身子也不知道從哪裏一下子來了力氣,狠狠一把直接推開了那女人,我整個人當時就滾落在了地上,臉幾乎是貼着地上的積雪擦過去,冷冰冰的,也讓我原本差點被虛僞的溫柔吞噬的内心一下子清醒了過來。
這才是屬于我的地方……
孤獨和冰冷……
這才屬于我啊!
我心裏在怒吼,拄着百辟刀支撐着我的身體,有些艱難的站了起來。
再看那白衣女子,她的臉色有些堅硬,略顯聲音的說道:“天兒,你怎麽了?爲什麽要推開媽媽呢?”
“媽媽?嘿嘿嘿嘿……”
我不禁有些悲涼的笑了起來,雖然我從小沒有體會過什麽母愛,但至少我讀書的時候見過我同學的母親看我同學時候的眼神,是那麽的溫暖慈愛,仿佛能融化世間的一切冰冷和黑暗一樣,但是眼前這個女人看我的時候,眼睛裏隻有冷漠,如果這就叫母親的話,那類似于這種虛僞的母愛根本不值得人們傳頌!!
我拄刀立在風雪中,滿頭白發在風雪中淩亂飛舞,環顧四方,舉世皆敵,最後目光才定格在了這個白衣女人身上,一字一頓說道:“你,根本不是我的母親!你是柳傾國,我的母親是柳傾城!”
“胡說!”
白衣女人的面色一下子難看了起來,眼中閃過一絲殺意:“柳傾城她是個什麽東西,隻有我才是你的生母,我身旁的這個男人就是你的父親?”
“父親?哈哈哈哈哈……”
我更是瘋狂的笑了起來,忍不住扭頭看向那個男人,冷笑着問他:“請問你是不是姓葛?”
那個男人面色陰沉,狠狠搖了搖頭。
“不姓葛你跑老子這裏認什麽兒子?”
我冷笑:“可惜,老子不認你這個爹,我們葛家與天道盟有血海深仇,而你是天道盟的一條狗而已,如果老子認了你,豈不是認賊作父?”
“他是我給你選的父親!”
柳傾國皺眉打斷了我,沉聲道:“這既然是我的丈夫,而我是你的生母,那他就是你的繼父,這當中難道有錯嗎?”
“有錯,大錯特錯!因爲你我他媽的也不認,更别說你找的男人!”
我拄刀而立,風雪迷失了我的雙眼,但我卻在忍不住的笑着。
這他媽的就是我的生母?
我去你媽的!
不過就是一個内門的傀儡罷了,這個時候站出來收場來了,想拉老子進内門?
“我葛家家訓,素來都以忠孝禮義仁勇持身,你一個水性楊花的女人有什麽資格當我的母親?”
我的心徹徹底底的冷了,說的話自然也不知不覺間無情了起來,冷冷看着站在我對面的女人,輕笑道:“當年我父親大概沒有拿葛家的家法制裁你吧?那今天,我就以葛家家主的身份來制裁你,從此,你與我葛家一刀兩斷,再無半點瓜葛!你别在打着是我母親幌子到處說事了,今日,你與我是敵人,沒有半點血緣關系!”
我不知道,作爲一個母親,她被自己的親生兒子嫌棄是種什麽感覺。
但我隻是在說自己心裏最直觀的感受罷了。
認這樣的母親……我!不!屑!
“住口!”
柳傾國當時就是一聲斷喝,臉色陰沉如墨,咬牙道:“我今天是來救你的,你可知道你剛才說的這些話,會讓不萬劫不複?”
萬劫不複?
我愣了一下,然後很認真的看着她,一字一頓的問她:“你覺得,我看起來像怕死的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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