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衆人也隐隐有些明白,爲什麽東明大廚會跳出來挖角,這個年輕的女評委,實在太出色了。
單單聽她說如何做菜,就已經讓人食指大動,恨不能此時真的在廚房,守着她烹饪出一道道美味佳肴。
如果她真的動手烹饪,又會是什麽情況?
單是想一想,就已經忍不住流口水。
并且在這一輪比賽中,德方大師指定了一道菜色,選手居然完全不知道是什麽玩意,當然,大部分觀衆也有聽木有懂,可蘇曼知道
然後她巧妙的提示了那個選手,用了兩道類似的菜。
接下來,選手徐德做出的兩道新菜,她稍一品嘗,又說的八九不離十。
知識淵博,觸類旁通,舉重若輕,似乎什麽詞語用在她身上都不爲過,這麽一個比賽環節,沒把選手測出來,倒是測出了這名最年輕的技術評委的深淺
隻有一個詞可以形容——
深不可測
連觀衆們都感覺到了她的廚藝精湛,更何況是場上這些内行人,乃至大廚東明也按捺不住愛才之心,當場挖角
蘇曼本人,顯然也非常驚訝,不過她迅速的恢複了鎮定,淺笑道:“抱歉,我暫時沒有跳槽的打算,另外,我想現在大家最關心的,還是徐德師傅,是怎麽做出這兩道合了德方師傅心意的菜吧”
話音未落,附和聲四起,觀衆們紛紛應和:“對啊,徐德師傅是怎麽做的?”“真是好奇死了”
一旁的阿彩暗暗點頭,這個蘇小姐可比包子陵強多了,婉拒了對方又巧妙的轉移了話題,使觀衆們的注意力不再集中在令對方尴尬的話題上,真是個優秀的主持人苗子
蘇曼笑呵呵的提議道:“不如叫徐德選手來親自給大家解釋一下。”
徐德很快被請了上來,徐德摸着後腦勺,嘿嘿笑道:“其實還是要感謝蘇師傅,她暗示我香芋卷和南瓜餅後,我注意到德方大師的眉頭皺了一下,然後我想,可能蘇師傅指的是烹饪過程,但是味道,德方大師不大喜歡。”
蘇曼眉毛一揚,對這個心直口快的大個子廚師,也有些刮目相看了。
衆人的視線第一次從蘇曼身上挪開,彙集到了這個年輕的廚師身上,徐德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頭,繼續道:“南瓜餅和香芋卷的味道其實差不多,都是甜香口,所以我就嘗試着,加了山楂,做了個酸甜口的,爲了穩妥,又做了個鹹香口的春卷。”
德方大師也忍不住雙手合十,誦了聲佛号道:“阿彌陀佛,小僧的确不大愛吃甜。”
蘇曼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确切的說,是不大愛吃純粹的甜吧,其實她很理解,香芋卷和南瓜餅,本身就過油炸,加上又比較甜,吃起來很容易就膩掉。
就像是燒菜一樣,糖醋魚,糖醋排骨,都是放了糖又放了醋,爲的就是避免過于油膩。
蘇曼忍不住問道:“德方大師,是不是喜歡吃草莓,菠蘿,還有蘋果?”
德方大師驚奇的看了她一眼,習慣性的誦了聲佛号:“是啊,咳咳,小僧其實很少吃水果的。”
一旁的英夫人已經掩唇笑個不停了,她的臉上分明再說,你個貪嘴的小和尚,看以後還敢說老娘不
這一輪的比賽,徐德宛如黑馬,闖入了衆多評委的視線中。
同時,大部分選手也根據了評委們的指定菜色,猜到了評委的口味,第二盤菜往往和第一盤味道相差無幾,選手們大多有驚無險的通關了。
比賽很快進入到了最後一輪,也是最關鍵,最能顯示出選手真實水準的自由發揮環節。
畢竟,前面的幾關中,刀工火候是考驗廚師們的基本功,且不去說他,第三關規定菜式和第四關的評委指定菜色,限制性都比較強,選手們發揮的餘地不大。
隻有這第五關,選手可以盡情發揮,做出自己最拿手的菜色,從而展示出自己的真實水準。
技術評委們再次出現在了後廚,這一次他們看的更仔細,選手們的水平,經過兩天的比試,衆人已經大緻心中有數,想要對哪一個選手伸出橄榄枝,差不多也有了成算。
而這最後一輪的考察,将要确定是主廚,二廚,還是隻能做見習廚師。
當然,在這樣的比賽裏,各大飯店也不大可能會招攬見習廚師。
蘇曼遊走在各個爐竈之間,不知道何時,東明好奇的跟在了她身後,看着她一雙眼在料理台和爐竈間掃來掃去,心中的好奇心達到了極點。
要知道,基本上每一個廚師都有自己主攻的流派,像是他,其實是一個杭幫菜的主廚,所以這次關注的重點,也就放在了幾名南派選手的身上。
其他人也都和他差不多,每個廚師,都隻關注自己擅長領域的年輕廚師們
因爲他們的流派,其實很大程度上,就代表了各自飯店的風格。
道理很簡單,川菜館怎麽也不會招一個廣東廚子。
可是根據他的觀察,這個年輕的女廚師,居然沒有什麽重點關注對象,換句話說,每個選手她都在觀察。
東明終于忍不住開口了,當然,做爲一個地道的杭州人,他的開口方式還是十分委婉的,指着一個正在做清湯魚丸的選手問道:“蘇師傅,你覺得這個選手做的怎麽樣?”
蘇曼掃了一眼,随口道:“挺不錯的,魚肉先去了皮,又用刀背剁成泥,再把魚刺挑出來,看着手法很老道,應該是杭州菜館裏出來的。”
東明的眉毛一挑,清湯魚圓看上去簡單,做起來可是有着小技巧的,這用刀背剁魚肉餡就是其中關鍵,用刀背去剁魚肉,可以把魚肉斬成泥,卻不會把魚刺切成兩半,是剁魚肉餡的絕妙手段。
可是這個小竅門,卻不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不是他瞧不起北方同行,而是北方飯館裏,幾乎就沒有清湯魚丸這一道菜,沒有這一道菜,又怎麽會清楚做法呢?
他向蘇曼詢問的時候,那名選手已經拌好了魚肉餡,開始用湯匙,挖起魚肉餡,往鍋裏面丢丸子了,而蘇曼回答的時候,完全是信手拈來,可見開始的時候,她掃了一眼就知道這名選手的手段。
若不是心中有數,東明相信,鮮少有人會一眼看出刀背和刀刃的區别來。
就如那句古話,雙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
東明有心考校她,他又指着另外一個選手問道,“那最北邊那個選手呢,你覺得如何?”
蘇曼随意看了一眼,笑了,那個選手做的是一道經典的湖南菜,名滿中華的剁椒魚頭。
這道菜的做法并不難,簡單的說,就是一個大魚頭,從中間剖成兩半,然後抹上鹽,撒上姜片和蔥段,加上剁椒,上鍋蒸個一刻鍾,就可以開動了。
魚頭本身是沒什麽肉的,卻是魚肉身上極爲鮮美的地方,再加上剁椒的鮮辣,吃起來十分過瘾。
屬于湖南菜中的經典之作。
相對來講,湖南菜中的名菜數量遠不如川菜,但是這一道剁椒魚頭卻幾乎壓了所有川菜一頭,原因無他,剁椒魚頭,不僅代表着一道菜名,還可以是一個飯館的名字
以一道菜撐起一個餐館,可見剁椒魚頭的美味
國内相當有名氣的阿瓦山寨連鎖餐館,賣的就是剁椒魚頭
因爲魚頭沒有什麽肉,所以吃的時候,主要是吃魚頭裏面的湯汁,夾起一塊魚骨,嗦一口連湯肉,那真是神仙也不換。
因此,這道剁椒魚頭有個關鍵,就是蒸熟以後,先不要急着打開鍋蓋,關火,再焖上五分鍾,使魚頭上的蒸汽全部化做水滴。
蘇曼看着那選手關了火,卻掐着時間守在一旁,贊歎道:“挺不錯的,估計等下他打開蓋子,要把盤子裏的水都倒掉,再淋上熱油了。”
東明詫異的睜大了眼睛,片刻後,見那個選手打開鍋蓋,小心翼翼的端出一盤剁椒魚頭,又把盤子裏的水控掉,挑揀出大塊的姜片和蔥段,撒上姜絲和蔥花,接着燒熱油,在魚頭上淋了過去,魚頭肉眼可見發出滋滋的收縮聲,哪怕隔了一段距離,兩人也聞到了那撲面而來的椒香。
蘇曼再次點頭贊揚:“不錯不錯,他第一次用姜片和蔥段,應該是爲了蒸入味,同時也方便挑揀出來,第二次用姜絲和蔥花利于熱油爆香,這道剁椒魚頭的手法倒是無可挑剔了。”
東明的眉毛揚起,心中再次被震撼到了,那個選手的動作很快,無論是挑揀出姜片蔥段,還是重新撒上姜絲蔥花,如果不是事先知道他在做什麽,根本看不清楚他拿走了什麽,又放進去什麽。
換句話說,眼前這年輕的女評委,對這一道剁椒魚頭,知之甚詳,甚至每一步的要點都了然于胸
先是杭幫菜,接着是湖南菜,似乎無論什麽菜系,她都信手拈來,沒有半點困難,東明有一種窒息的感覺,他隐約覺得,這還是隻是冰山的一角,面前這個年輕的女廚師,掌握的,絕不止這兩種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