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是挺便宜的,别看蘇記的店子小,生意可不差,活也不少,飯口的時候,能把人忙的腳不沾地,光是收拾桌子就能把人累的死去活來,現在最便宜的幫工一個月也要一千大洋,還要包吃住。
方烈雖然隻在飯口幫忙,一個月三百塊也是非常便宜的了。
蘇曼不再反駁,一雙細長的眼睛卻眯了起來,眼珠亂轉,這麽便宜的勞工一定要充分利用了。
蘇杭看看蘇曼,又看看裏面的方烈,再次确定了自己的判斷——把未知的危險置于眼皮子底下,是最安全的做法。
——任何想要娶走别人家如花似玉的女兒的男人面前,都有一座叫做嶽父的大山,山高千仞,通天徹地,唯有大毅力者才能攀爬之。
蘇曼換了身衣服,也開始幫忙,三人腳不沾地的忙過了飯口,到了下午兩點的時候,總算清閑下來,蘇曼和方烈都餓得饑腸辘辘。
蘇杭幹脆的把鍋架了起來,燒火放油,蔥花炝鍋,直接拿着配菜弄了盤宮保蝦丁出來。
滿滿一大盤子,配料下去半盆,蘇曼埋怨道:“炒這麽多,怎麽吃的完!”
一旁的方烈早就餓的兩眼冒了綠光,搶着端起了盤子,連聲道:“吃的完,吃的完!”
蘇曼一想,也是,半大小子吃窮爹娘,方烈這個歲數,正是能吃的時候。
兩個人把碗筷擺放好,蘇曼一巴掌拍掉了方烈的狼爪,朝着廚房喊道:“喂,開飯了!”
蘇杭慢悠悠的晃了進來,手裏拎了兩瓶啤酒,往桌子上一放,看着方烈:“喝兩杯?”
方烈他爹就是個酒壇子,他自幼也沒少喝,雖然沒酒瘾,酒量卻不小,正要開口應了,瞥到蘇曼一臉的不以爲然,趕緊坐直身體,正氣凜然的道:“哥,我不喝酒!”
蘇杭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方烈心虛的低下頭,專心的扒着飯,蘇曼則是小口小口的吃着,看着文靜,速度卻一點也不慢。
蘇曼和方烈都餓壞了,悶頭苦吃,蘇杭習慣了這樣的作息,慢悠悠的喝酒吃菜,一臉悠閑。
三人正吃着,門口傳來了一聲大笑:“蘇哥,吃飯呢?”
幾人同時擡頭往外看去,進來的是個二十出頭的青年,生的眉目俊朗,洗的發白的牛仔褲搭配簡單的t血衫,看着就像是個樸素的大學生,隻是一道刀疤從額頭斜切而下,飛入眉梢,平白增加了一股煞氣。
蘇杭招呼了一聲:“阿南。”
蘇曼久遠的記憶瞬間複蘇,張浩南,這一片的混混頭子,幾年後,更是擴張地盤,一躍成爲了柳城中數得着的幾股地下勢力之一。
因了蘇杭的關系,對蘇曼也有些許的香火之情,若非他暗裏打過招呼,蘇曼在酒吧醉生夢死的那幾年,早不知道被人拉進黑巷子多少次了。
蘇曼立刻站起身,客氣的喚了句:“南哥。”
張浩南頗爲意外的看了蘇曼一眼,蘇杭的這個女兒他曉得,一向是頭不擡眼不睜,看到人視而不見,匆匆走過,從來都不打招呼的主。
一看之下,張浩南倒是愣了愣,記憶裏這女孩子一向低着頭,厚重的劉海又擋住了大半的臉,沒想到卻是生的這般好顔色,眉眼清麗,最難得的還是皮膚細嫩白皙,宛如最上等的細瓷,讓人有股伸手摸上一摸的沖動。
女孩已經有些發育,單薄的t恤被胸前的兩個小鼓包撐了起來,身體卻還是細細長長的,看着仿佛風中細柳,似乎随時都會彎下腰去。
蘇杭咳了兩聲,張浩南回過神來,笑道:“小曼出落的這麽漂亮了。”
他自來熟的坐下了,對着方烈吩咐道:“去給哥拿雙筷子,我和蘇哥喝兩杯。”
方烈愣了下,看到蘇杭點了點頭,心不甘情不願的去取了碗筷,方大少早已經有了領地觀念,他和他媳婦,舅哥一起吃飯,摻和個外人算什麽!
拿了碗筷酒杯出來,方烈一門心思全進了菜盤裏,打定主意把菜都掃光,不給對面的不速之客留上半點。
張浩南給自己倒了杯啤酒,一幹而淨,又夾了兩筷子菜,舒服的出了口長氣,笑道:“咱們這個街區,也就蘇哥這裏最舒服了,這菜怎麽吃都夠味。”
蘇杭随口應了聲,從腰間掏出錢夾,數了七八張票子,抽了出來,張浩南卻推了回去:“蘇哥,我最近看了兩家場子,街坊們的這點血汗錢,就不要了。”
蘇曼聞言,忍不住多看了張浩南兩眼,張浩南小混混起家,最開始,就是從收取保護費開始。
但是他做人一向知道進退,從來不把人往死路上逼。
蘇家的店子生意好,蘇杭給的多些,每個月有七八百,有的店子生意差些,隻拿一兩百的也有,但是這一片足足上百個鋪子,林林總總的加起來,錢也不少。
張浩南也是個怪胎,本人并沒有沾染上吃喝嫖賭的陋習,收的錢養活手下一票小弟,同時積攢本錢,有了錢以後,先是開了一家酒吧,随後攤子越鋪越大,什麽買賣都要插上一腳,勢力很快膨脹起來。
這人又很念舊,對于城西這一片的老鄰居相當照顧,雖然做了流氓頭子,難得的是名聲一直很好。
他說的看場子,大抵是兌下的兩家酒吧開始賺錢了,蘇曼思索着,那張浩南應該是從這個時候開始發迹了。
不知道爲什麽,張浩南和蘇杭關系很好,蘇曼記得,張浩南以前就是家裏館子的常客,直到蘇杭失蹤。
蘇曼有心和張浩南打好關系,如果三年後蘇杭再次失去下落,就可以拜托張浩南幫忙尋找,很多時候,地下勢力的能量,要比官面上的人手來的更有效率。
蘇曼看着張浩南喝光了一杯啤酒,主動的拿起酒瓶給他斟滿,這個動作,讓桌子上的三個男人同時擡頭看她。
蘇杭的眉頭皺起,帶着少許的不解,方烈則是不滿,張浩南倒是沒有什麽變化,一臉笑意盎然的看着她。
蘇曼動作一僵,這才想起來,她還沒給她家喂倒過酒呢!
幸好她素來膽大心細臉皮厚,面上絲毫不顯異常,給張浩南倒完一杯後,順手給蘇杭也倒了一杯。
隻是她原本想要敬酒的心思卻暫時歇了,倒杯酒就這麽矚目,何況是敬酒了,來日方長,還是徐徐圖之吧。
蘇曼幾口吃完碗裏的米飯,看着男人們還在喝,打過招呼後,回到了自己房間裏,困意上來,爬上床睡了一小覺。
等她醒過來,重新轉出來的時候,張浩南已經離開,桌子上十幾個空酒瓶東倒西歪,裏面還摻雜着幾個白酒的酒瓶,桌子邊上兩個醉醺醺的男人,正大着舌頭勾肩搭背稱兄道弟。
蘇曼無名火起,一拍桌子:“你們下午還做不做事了!”
蘇杭擡起眼看了她一眼,打了個酒嗝,“下午不開店了,明天也歇業,咱們刷刷牆。”
蘇曼一怔,下意識的看向方烈,方烈喝的醉眼惺忪,膽子也大了,站起身體,卷起了袖子,一副指點江山的樣子,大着舌頭道:“蘇哥,我早就想說了,你們家這小破店,也太髒了,看看這牆,這是飯店麽?怎麽還有腳印子!”
“還有還有,這桌子,上面的油垢都能刮層油泥下來了,看看這地,怎麽這麽黑,拖一遍都看不出瓷磚顔色——”
蘇曼的臉越來越黑,本質上,蘇家父女都挺懶的,隻是蘇杭還有點職業心,還能保持着小廚房裏锃亮如新,出了廚房一步,他就顧不上了。
所以來蘇記吃飯的,大部分都選擇了外帶,餐館裏實在太髒!
隻是這種家醜,她父女二人知道就行了,被旁人點破,可真是難堪至極。
沒等蘇曼發作,蘇杭大手伸出,重重的拍在了方烈身上:“好,有志氣,這牆,這桌子,這地,就靠你了!”
方烈喝的神志不清,傻乎乎的咧嘴笑了,啪的一聲立正站好,右手行了個軍禮,一本正經的應了下來:“放心,包在我身上了!”
蘇杭眉毛一挑,定了明天早上粉刷的時間,方烈還似模似樣的和他擊掌爲誓,看的蘇曼哭笑不得。
方烈被蘇家父女送出門去,蘇曼瞪了蘇杭一眼,開口問道:“怎麽突然就說要收拾房子了呢?!”
蘇杭眯起眼,看着方烈挺直的背影,漸行漸遠,答非所問的道:“也不知道這小子能做幾天。”
說完,蘇杭轉身進了屋子,難得休息半天,他得好好補上一覺。
蘇曼一個人站了半天,慢慢的回過味來,敢情是趁着方烈打工的日子,盡可能的榨幹他的剩餘勞動力啊。
隔壁傳來了一陣吵鬧聲把蘇曼從思索中驚醒過來,這一片小門市,都是做着和她家中一樣營生的,左邊鋪子是家拉面館,本來還兼賣蓋澆飯,可惜在她家的炒飯的陪襯下,生生的把蓋澆飯給取消了。
右邊是個賣水餃馄炖的,是對小夫妻,爲人勤快,是從附近的郊縣過來的,租了鋪子,還帶着個孩子,忙起來,就顧不上孩子了。
蘇曼聽了一會,無非是家常瑣事,頓時失了耐性,伸手把卷簾門一拉,幹脆的關起鋪子休業。
她剛睡了一覺,也不困,想了想,看着廚房裏還剩下些胡蘿蔔,忍不住手癢,拿出了刀具,再次練習起了刀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