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能想的到,那麽一個快餐店的老闆,在三年後,僅僅用了三個月的時間就創立了一家本城赫赫有名的酒店,随後丢下将要成年的女兒,一去不返。
蘇曼爲人原本就有些孤僻,那個時候,更是鑽了牛角尖,她幹脆退了學,每日裏混着酒吧夜場,直到一次喝到了胃出血的地步,孤單單的住在醫院裏,她第一次清醒的意識到,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同時,她也不甘心就這麽不明不白的活下去,她要找到父親,親口問他一句爲什麽,爲什麽要抛棄相依爲命的女兒!
帶着這個執念,蘇曼跌跌撞撞的闖入了飲食業,浪子回頭遠比想象中艱難,摔了不知道多少跟頭,直到認識了他,陪着他打下了一片江山,創立了享譽中外的飲食帝國,卻始終沒有半點父親的音信。
她無數次想過,再見到蘇杭時,她會是什麽樣子,她要說些什麽,再見面時,她卻無法開口,三年後的事情,蘇杭大概還不知道吧,她隻有等待,等待那個時刻的到來。
現在離父親失蹤,還有三年,一切都還來得及,這次,她一定要知道,父親離開的真相,并且,找回失蹤的父親!
蘇曼收回心思,擡起頭,看着面前六層高的教學樓。
十一中不算重點,但是附近有個軍區大院,不少部隊子弟都在這裏上學,所以每年部隊都會拿出一筆錢來修繕,從外面看去,教學樓尚算幹淨整潔。
她在這所學校度過了五年時光,如果不是高二退了學,怕是要呆足六年。
思索間,她慢慢的爬到了二樓,按照十一中的傳統,初一到初三是一至三樓,高一到高三,是四到六樓,書讀的越多,越下不來樓。
今年她上初二,班級也換了教室,從一樓換到了二樓,在一排豎起的門牌上找了片刻,看到了初二二班的牌子,蘇曼單肩挎着書包邁了進去。
每升上一級,都會按照名次重新排座位,班主任會在報道那一天寫到黑闆上,座位和名字對應的整整齊齊。
蘇曼眯起眼看了半天,終于找到了自己的位置,靠窗戶一組的第五排,她下意識的向着座位看去,雙人位的桌子旁已經坐了一個男孩。
男孩穿着一件白襯衣,袖子恰到好處的挽到了手肘處,露出了手腕上的一塊手表,襯衣的領子微微敞開,精緻的鎖骨一晃而過。
他正懶洋洋的看着窗外,發梢被微風輕輕吹動,看着又清爽又俊秀。
蘇曼微微一怔,忍不住回頭又看了眼黑闆,蘇曼——嚴甯,沒錯,她的新同桌确實是這位大少爺。
嚴甯是少有的給她留下了印象的同學之一,住在學校旁邊的軍區大院裏,可以說是軍二代,人生的俊秀幹淨,運動又好,在學校裏很是有一幫粉絲。
美中不足的大概是成績始終在中下遊晃蕩,這位少爺倒是有一點和蘇曼相像,他也沒有讀完高中,在高二的時候就去參了軍。
後來再次見到的時候,是她在夜店買醉,被一群人騷擾,是他淡淡的一句話解了圍,也是那一次,讓她對這位初中同學再度有了印象。
隻是,上一次,她清楚的記得,自己應該坐在最後一排,而且沒有同桌。
蘇曼略一思索,便明白了其中端倪,隻怕上一次自己性格孤僻,不喜歡來的太早被人圍觀,等來的時候,有人已經抹掉了她的名字,調換了她的位置。
看嚴甯那副風淡雲輕的樣子,大抵不是他做的手腳,蘇曼暗歎一口氣,向着自己的座位走去。
到了座位前,嚴甯還在看向窗外,蘇曼順着他的視線看去,一群女孩正在打打鬧鬧,其中一個女孩長發飄飄,白淨的臉上帶着淺淺的微笑,并沒有參與到打鬧中去,站在一旁,越發顯得她文靜秀美。
是了,蘇曼突然想起來當年鬧得沸沸揚揚的大八卦,據說嚴甯就是喜歡這個小美人何昭昭,求之不得後,不想看到美人别抱,跑去當了兵。
蘇曼回過神來,伸出食指在桌子上敲了兩下,嚴甯一驚,轉過頭看了她一眼,鼻子下意識的皺了皺。
蘇曼臉一沉,若是換了以前的她,此時怕是馬上就要掀桌子大鬧一場,縱然是現在的她,也多有不快。
不如等下看看是哪一個想要換位置,她成全算了,她是不想和一個嫌棄她身上味道的人同桌的。
嚴甯開了口,少年還沒到變聲期,聲音聽着很清脆,“你身上是什麽香味?哪個館子的?”
蘇曼一怔,惱怒的心情因爲少年毫不掩飾的話慢慢的平複下來。
她神情變的柔和,正要說話,一陣喧嘩的聲音從門口傳來,十幾個人呼啦啦的湧了進來,教室裏一下就熱鬧了。
那群人有男有女,進了教室後,看到坐在窗邊上的嚴甯,立刻沖了過來,七嘴八舌的嚷了起來:
“嚴甯,不是說好一起報道的麽!”“你怎麽自己走了!”
嚴甯的眉頭微微皺起,俊秀的少年連皺眉的動作也異常好看,他掃了一眼這幫同學,慢悠悠的站起了身,卻是給蘇曼讓了通道。
蘇曼嘴角微微勾起,這家夥,是想讓她來轉移這幫人的注意力麽,心思還真夠深沉的。
蘇曼提起書包進到了裏面的位置,教室裏一下安靜下來。
方才叽叽喳喳說話最多的女生跳了出來,叫道:“嚴甯,我們不是同桌麽,她怎麽能坐在這裏!”
蘇曼皺起眉頭,這女生的嗓子又尖又利,說話又快,聽起來很不舒服,而且,她也不記得女孩的名字了。
轉過頭,蘇曼單手撐腮看向了窗外,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樣。
那女孩叫了半天,終于惱了,她一把捉住了蘇曼的手腕,闆着臉道:“蘇套子,我和你換位置!”
蘇套子,是他們給蘇曼起的外号,不知道誰看了那個有名的裝在套子裏的人,覺得個性孤僻獨來獨往的蘇曼十分符合這個形象,慢慢的在班級裏叫開了。
蘇曼擡起頭,注視着面前尚算清秀的女孩,平靜的道:“這是老師分配的座位,如果你不滿意,大可去找老師調換。”
女孩猛的站直身體,憤怒的瞪了蘇曼一眼,冷哼一聲:“去就去!”
幾個女生呼啦啦的跟在女孩後面,一窩蜂的出去了,剩下幾個男生大大咧咧的坐在周圍的桌椅上,一個濃眉大眼的男孩把手臂搭在了嚴甯的肩膀上,笑嘻嘻的道:“行啊,阿甯,看你把小辣椒氣的。”
嚴甯掃了死黨徐燦一眼沒有說話,視線卻落到了自己同桌身上,說來奇怪,這個印象裏一直陰沉沉的女生似乎有所不同了,剛才他還以爲能看到一場好戲。
沒人知道,他曾經看到過這女孩在打掃衛生的時候,把一堆爛樹葉子塞到叫她蘇套子的人的書桌裏。
從那以後,他漸漸的留意起來,發現中了招的倒黴家夥還不少,諸如碰倒别人的水杯,撕掉得罪她的人的作業本,種種小動作層出不窮。
最後,嚴甯肯定的得出了一個結論,這家夥心理陰暗,而且報複心極強。
不得不說,他今天确實爲了躲避那幫聒噪的家夥們而早一步出門,但是當他看到黑闆上寫着的同桌的名字時,心裏居然有些小歡喜,似乎日子不那麽無趣了。
嚴甯若有所思的看着身旁的女孩的側臉,厚重的長碎發擋住了她大半張臉,難不成他也有心理陰暗的潛質?
嚴甯好笑的别開眼,下一秒,他又轉了回去,皺眉看着身旁安靜的近乎不存在的女孩,突然想到,他似乎從未看清這個叫做蘇曼的女生的長相,印象裏隻有這重重的長碎發,隔斷了天涯海角。
很快,班主任孫秀芝和那一大幫女生一起回來了,孫秀芝三十出頭,略有些圓潤,她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看向了嚴甯,問道:“嚴甯同學,你想要換座位麽?”
嚴甯笑着站起來,“老師怎麽安排我就怎麽坐。”
孫秀芝點了點頭,這個學生成績雖然一般,在學生中間卻很有凝聚力,家裏背景也好,她正準備委任他做班長,“好,那就這樣吧。”
頓了下,孫秀芝意有所指的道:“要是人人都不滿意自己的座位,那班級可就亂了套了,你們還不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去?!”
女孩們你瞧瞧我,我看看你,心不甘情不願的回到座位上重新坐下。
蘇曼揚眉看着這一幕,大人帶着示威性的批評,多年以後再看,就像是一群人在玩過家家,除了好笑沒别的想法了。
第一天報道沒什麽大事,無非是領下新書,說一下繳費數額,再安排下班幹部,不出蘇曼意外的,身邊的嚴公子成了班長,上一次,他也是做了兩年的班長。
初一的班長因爲父母工作調動轉學,倒是便宜了嚴甯了。
對了,何昭昭似乎就是初二六班的班長,這下有什麽活動,兩個人碰頭的機會就多了,蘇曼不無陰暗的想着,沒辦法,嚴公子和何美人的八卦鬧得沸沸揚揚,兩個人間的陰私事全部被扒了個一幹二淨。
嚴甯注意到同桌的眼睛,在長碎發的遮擋下靈活的轉着,下意識的想着,這家夥又心理陰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