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中途換了一下手,左手抱孩子,右手去擦額頭汗水。左一擦右一抹,本來就融掉的眼線,混合了泥土和汗水,在她的臉頰兩側,劃下一大片黑色污迹。
明遠實在忍不住了,開口打聽她的去向。
“你待會兒要去答辯?”
“是啊。”女生回頭看他一眼,這男生咋這麽奇怪,一件事他問了三遍。是不是腦子有問題?
看到她的正面尊容,明遠再一次皺眉頭,這幅樣子上答辯台,不被噓聲攆下來才怪。
他很想提醒她一句,但又不知如何開口,直截了當的告訴她,“你化的妝太難看了”,或者“你的眼線全花掉了?”
這無異于承認,自己一直在看她,研究她的化妝技術。
依照明遠的經驗,對陌生女人說這種話,多半被當做色狼,或者神經病。這是有前車之鑒的。
他剛來上海報道時,在五角場公交站等車,曾遇到一位中年大嬸,如很多上海女人一樣,非常喜歡化妝,水平卻差強人意,紋眉假到誇張罷了,眼妝更是鬼哭狼嚎。當時五角場在拆遷,太陽一曬再加上灰塵,烏黑眼線混合泥土汗水,弄髒一張老花臉,令明遠看得大皺眉頭。
那時候的黎明遠,還是初出茅廬的菜鳥,一心向往純潔與完美,沒見過上海女人的潑辣,更不知女人心之險惡,好心好意提醒一句,“大嬸,你的眼線花掉了”!一句善意的提示,居然引來橫禍,老女人抓住他不放,連聲稱自己被騷擾,引得一衆路人圍觀。
一個年輕帥氣的男孩,竟被人老珠黃的大嬸當色狼,明遠自己固然難受,路人也覺得他委屈。雖然事情的結果,是老女人遭大夥嘲笑,但是明遠的感覺更糟,如同吞了一隻死蒼蠅。從此他學會三緘其口,除了特别關心的女人,其他女人化不化妝,化得再難看他也不說話。
眼前的這個女生,就是他特别關心的人。他不知道爲何會關心。就是無法放着她不管。
到了複旦管院的路口,眼前一片私家車擋路,本來就狹窄的路,擠得水洩不通。有人不停地按喇叭。明遠搶先一步開路,護着女生和孩子過去。本來該往酒店的路,他卻忍不住拐個彎,跟着女生往管院走。
反正吃飯時間還早,不如去管院逛逛,看看MBA如何答辯。雖然約在十二點半,但是依照他的經驗,土财主們一向派頭大,說好十二點半碰頭,多半要等到一點鍾,沒必要那麽早去等。
管理學院跟别處不同,上課的多是有錢人,不是經理就是大小老闆,出門必然開車,尤其是來本部上課,面對衆多商場同僚,更要秀一秀實力。偏偏此處院子甚小,每逢上大課的日子,管院門口必定堵車。至于說答辯的日子,車多得簡直像鄉下人趕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