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腳下不穩,有陷坑等着柳書涯以外,還有一個更大的麻煩,是不斷升高的氣溫。烈火噴燒墓門,墓門是厚重的石門,耐得住這烈火焚燒,但是表面溫度也是急劇上升,不僅如此,墓門周圍的牆壁,地磚乃至空氣,都被金雞噴出的火焰炙烤輻射,其溫度都高得讓人難受,初略估算墓門附近的氣溫至少有六十度以上,地磚、岩壁表面更是遠遠高過這個溫度。
柳書涯的身體經過永生病毒的侵染,雖然強過常人,但是也有些許缺陷。他的身體和僵屍、吸血鬼相似,也有喜歡陰濕,嗜血,厭惡烈火光照的特質,雖然沒有那些僵屍和吸血怪物那麽嚴重,但是身體的好惡傾向卻是一樣的。因此在這烈火的附近呆的久了,柳書涯十分難受。
他一邊看周圍的環境,想着怎麽才能脫困,一邊偷眼去看底下的微微,就在此刻,牆壁上突然噴湧出無數水柱,水性寒涼,柳書涯是十分喜歡的,随着水柱的出現,柳書涯覺得身周的空氣都涼了幾度,但是他突然發現一根水柱直接朝着微微沖了過去。
他不知道微微在幹什麽?她居然沒有按照柳書涯的設想順着石棱趴下去找劉胖子和嶽琳,反倒往上爬了些,還隻用單手抓着石棱,另一隻手高高擡起,不知要做什麽。她在這種姿态下,被壓力奇大的水柱一沖便掉落了下去。從墓門處看下去,微微就像一隻附在水池裏的蒼蠅,被自來水一沖便沖走了。
柳書涯原本将微微扔向石棱,是爲了救微微,事實證明,這個想法并沒有錯,微微也抓住了石棱,有了繼續生存的可能,但是人算不如天算,偏偏微微一心想着要反過來救柳書涯,偏偏這墓道周遭還被設置了千條水龍,偏偏其中一條高壓水龍就打中了微微,使得她還是難逃跌落深淵的厄運。
這讓柳書涯難以接受。
他十分後悔,悔不該将三個如此親近的人帶入如此的險境,盡管他并沒有硬拉着其餘幾個人一起來冒險,但是他依然十分自責,不爲别的,就爲其他三人而今都已經生死未蔔,隻有他自己可以被确定還活着。
柳書涯接受不了這種獨自偷生的狀态。
可是他倒沒想過,其實他而今所處的險境也同樣是九死一生了,他同樣也處于生死未蔔的境地。
柳書涯覺得自己對三位夥伴十分虧欠,常言說得好,叫“有福同享有難同當”,說的就是他們這樣的生死之交。
既然其他三人都已經跌落下深淵,那不論這底下是什麽,哪怕是刀山火海,柳書涯覺得自己也該同去走一遭,更何況呆在墓門旁也遲早是個死。
他咬緊牙關,用力踏着腳下的石磚,打算縱身一躍,來個漂亮的慷慨赴死。
可叫人尴尬的是,他腳下用力過猛,踩踏的那塊石磚承受不住他的腳力,居然自行塌了。腳底踏空,柳書涯失去了借力之處,直接跟着石磚就掉了下去,原本他心中想的飛身而下的英勇姿态蕩然無存,隻剩下狼狽跌落的窘樣。
果然就連跌落深淵也跟其他三人一般無二,這倒也可算是另一種‘同甘共苦’了。
柳書涯跌落的過程中,四周水柱也同樣噴打過來,力道奇大,猶如重錘打在他身上,就連柳書涯這種體質都被打得渾身疼痛。
他感受着水柱沖擊帶來的痛苦,腦子裏想的卻是微微是否能承受得住這水柱的打擊?底下的胖子和嶽琳又如何了?
雖然墓道底下的深淵不淺,但是柳書涯的自由落體行爲加上水柱噴壓的加速,導緻其下墜的速度奇快,不一會兒便到底了,估摸着大約落下有五百米左右,看來這深淵也并沒有想象的那麽深。
他原想着此番說不定是要粉身碎骨,跌成肉醬,也不知道這肉醬最後會貼在那塊地底岩石之上。
但是事實比他預想的要好一些。
他跌在了水中,很深的水。他自然沒有死,盡管落水的時候,身體橫着拍打在水面,沖擊力極大,仿佛要将他整個身子拍散,但是畢竟沒有散。
甚至在一陣皮膚表面的劇痛過後,柳書涯覺得整個身體比在墓門旁的高溫環境中還要舒适些,他能感覺到自己一根骨頭也沒有斷。
陷阱底下居然是水,看來這機關的設計者畢竟還是網開了一面,給人留了一條活路。
想到這些柳書涯内心有些欣喜,劉胖子嶽琳不好說,起碼微微跌落時,岩壁裏已經開始噴水。
隻要這陷坑底下有水,微微說不定就有活路,摔入水裏的柳書涯趕緊遊出水面,對着周遭大喊微微、胖子和嶽琳的名字,但是除了水柱落水沖擊水面的巨大響聲以外,并沒有人應答。
柳書涯的手電已經跌落在水中,坑底沒什麽光線,隻擡頭看見頭頂原來高高的墓道處,金雞依然噴吐着烈火,從坑底往上看去,猶如一條火龍。
柳書涯在水面遊了一圈,這底下的空間比上面墓道略寬一些,但是沒有墓道那麽長,如果說墓道平面是長方形,那這陷坑底下的水面則更像個正方形。柳書涯沿着坑底四壁遊了一圈,也沒發現其餘三人的蹤迹。
不在水面,那自然是在水底。
他深吸一口氣,潛入水底,潛了十幾米,突然覺得原本安靜的水流慢慢變得湍急起來。原來這水下居然是靜水深流的格局,靠近水面的水體十分安靜,仿佛是死水,但是這底下卻潛藏着暗流,而且越往深處,暗流就越加湍急。
柳書涯口裏的空氣就要用盡,而在水下也還并沒有潛到底,也沒有找到任何關于其餘三人的線索。他沒法子隻得遊回水面換氣,但是叫柳書涯十分詫異的是,他回遊水面的時間居然長于潛入水底的時間,這使得他對口中氧氣的用量估算出現了偏差,險些沒将他憋死。
這很沒有道理,畢竟人體内有肺部儲氣,人是會上浮的。有些情況下人要下潛還得搬塊石頭才能潛入水底。一般空手下潛較爲困難且緩慢,回遊水面則較爲容易且迅速,怎麽會出現回遊水面耗時更長的情況?
柳書涯猛喘了幾口大氣,擡起頭來,忽然發現情況有些不對,他此刻人在水面上,頭上的高壓水柱已經沒有之前那麽強勁,顯然是頭頂墓道邊出水口内的儲水空間裏的水量減少,故而出水水壓也小了,盡管還在噴水下來,但是水勢已經弱了不少。
這不是重點,重點是柳書涯潛水再回到水面以後,突然發現頭頂的金雞形狀看起來大了不少,火龍也顯得粗了不少。這情形結合剛才潛水耗時的問題,稍一思索,柳書涯立刻明白過來,上頭流下那麽多的水,在如此狹小的空間裏,自然會讓水面上升,隻是不知道這水面能升到什麽高度。
水面上升,那麽柳書涯想要潛到水底的話,下潛距離便加長了,難度也更大了。
水面肯定還會繼續不斷升高,因此柳書涯必須抓緊時間,趁早下潛。
他看了看頭頂空間的方向,大吸了一口氣,然後又是一頭紮入水中,死命的下潛,這回依然潛到水底有湍流的地方,但是比剛才要吃力得多。
這回柳書涯的感覺是,湍流的方向應該沒變,所以水底的水流是固定方向的,沒有旋窩。水流的具體方向大約是平行于墓道,從盜洞入口往墓門的方向流動。
柳書涯想着其餘三人說不定會被湍流沖着,往水流流去的方向去了,故而打算順着湍流遊去。但是沒遊出多遠,他口中的氧氣再次用盡,隻得重新浮上水面,再次吸取氧氣。
但是這回折返水面的過程更加漫長,可見水面再次升高,而且升的很快。當柳書涯的腦袋擡出水面的一刻,簡直是頭暈目眩,再不換氣,人都要死了,所以他大吸了一口氣,但是卻被嗆得急劇咳嗽起來,咽喉也像過了火似的。
空氣居然已經變得無比灼熱,頭頂的金雞和火龍也已經清晰可見。
柳書涯顧不得許多,立刻第三次下潛,但是這一次他已經潛不到有湍流的深度了。
當柳書涯第三次下潛失敗,回到水面的時候,水面居然已經升高到了原來墓道地面的高度。
柳書涯感到前所未有的挫敗感,自從他不再呆傻,懂事以來,從沒有受過這樣的打擊,所有同伴全軍覆沒,這些同伴都是他最親近的人。
在最失望的那一刻,柳書涯甚至想到死,他想就這麽一直下潛,潛到不能下潛,就那麽憋死算了。怎麽說也能和夥伴們同生共死。
但是若是這麽死了,那同伴們如果還有一線生機,那誰能去救他們呢?
最後柳書涯還是想明白了,隻要還有一口氣在,就一定要撐下去。他活着,生死未蔔的同伴們就有希望。
他下定決心,隻要自己能活下去,哪怕把這座山給翻過來,也一定要找到同伴們,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想到這裏,柳書涯的求生欲望陡然大增,但事與願違,理想和現實總是有差距的。
環境越來越險惡,水面還在不斷上升,已經淹沒了金雞的爪子,墓道裏,水面上空間裏的空氣由于火龍和空間的壓縮,變得愈加灼熱。
柳書涯置身于金雞和墓門之間的水中,渾身覺得難受,就像被溫水煮着的青蛙一樣。
他無奈的看着金雞,想着如何才能讓它不再噴出烈火才好。目光所及,突然看到了金雞背後的盜洞入口處。
之前因爲墓道塌陷,走到墓門口的柳書涯和微微無法返回盜洞入口,但是現在水升上來了,那麽,遊過去便是了,柳書涯心中一喜,若是能出去,就能搬來救兵,算好深度,打個地洞,将水引出陷坑,然後人再進去,就可能找到地底湍流,之後順流而下,說不定能找到微微他們三人。
柳書涯迫不及待的拼命往對面遊去,哪怕遊過金雞時,金雞周圍的水溫驟然增高,他也顧不得許多了,隻想着早日脫困,好找人幫忙救人。
隻是現實是如此的殘酷,柳書涯再一次被現實掐滅了剛剛燃起的希望。
盜洞口,塌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