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我的方法。”趙凱慘淡的笑了一下。
“什麽方法?”那種不好的感覺又在蔣怡腦海裏出現了,所以她追問道。
“這你就不要管了,反正我一定會把東西拿給你的,請相信我。”趙凱十分誠懇的許諾。
“不行,你必須告訴我怎麽做。”蔣怡堅持不讓趙凱走進冷藏室。
趙凱沉默了一下,解釋道,“雖然儲藏罐沒有總部指令是不會升上來的,但是剛才說了,在封閉池合金蓋上有填料孔,用于添加dy-29溶液。那孔徑很大,可以伸手到dy-29溶液裏,摸到封閉儲藏罐的指紋控制系統開啓裝置,然後在很短時間内就可以開啓儲藏罐,拿出樣本。
公司認爲沒有人會發瘋不要命的裸露着皮膚伸手到dy-29裏去開啓儲藏罐,所以将填料孔的孔徑做得比較大,我們可以伸手進去取病毒樣本。這就是這個新系統的最大漏洞。”
趙凱的意思是,他要從填料孔伸手進去,在dy-29毒液裏面掃描指紋并開啓儲藏罐,取出裏面的病毒樣本。
“不行,這樣你會死的。不能爲了我的事情讓你去死,這件事我要自己來做。”蔣怡說完自己往冷庫裏進去。
“等等!”這回輪到趙凱反過來拉住她。
“讓我最後爲你做點事情好麽?這麽多年了,我心裏一直存着你。自從第一次在這裏看見你,就再也忘不了你。
當年年輕的時候我一直膽小不敢對你說這話,後來你和柳重好了,我就更不敢說了。這次過了這麽多年,能夠再見面,說明我們還有點緣分。再不跟你說這些,恐怕就沒機會了。
我愛你,我一直都那麽的愛你,讓我爲你做點事情好麽?
這麽多年,一直呆在這個鬼地方,就是爲了等你。既然這次真的再見到了你,我這十多年也算沒白等。我沒有父母家人,我把你當成我的家人。現在生與死,對我來說,意義真的不大。要說死,當年你失蹤以後,其實我就已經死了一半。公司被轉賣還關停了這裏的實驗室,我的另一半也就死透了。一直守在這兒苟延殘喘,都是爲了能再見你一面。現在見到了,而且能爲你去死,我覺得很值得、很幸福!”
趙凱的這段表白并不長,但是其中蘊含的情感卻長達十數年。
蔣怡聽了這話,呆住了。
她以前也知道趙凱喜歡她,但是卻沒想到這份感情居然如此的真摯長久。
在這一刹那,她甚至想:如果在不認識柳重之前,趙凱就說了這些,說不定一切會有不一樣的結果。
但這就是命運,無法如果,更無法回頭。
不能說蔣怡聽了這番話就會愛上趙凱,但他們的友情一直都在,而今聽了這份表白,外加趙凱那十多年的執着堅守,讓蔣怡無比感動,熱淚盈眶。
與此同時,她心中也十分沉重,覺得欠了對方很大的一份情,更毀了對方的人生,感到萬分的愧疚和抱歉。
所以,她就更不能讓對方爲了她将性命都搭進去。
蔣怡搖了搖頭,柔聲道:“我欠你情分太多,害你太深。這一輩子肯定是還不上了。不能再害了你的命。如果真有下輩子,到時候我一定跟你好,報答你這輩子對我的情分。”
趙凱聽了這話很是激動,更不肯讓蔣怡去死,他笑容滿面的道:“既然這樣,那更該我去了,我早些轉到下一世,去等你,省的你先走了,又被人搶了去。”
說完他就要走進冷庫,蔣怡趕緊再拉住他,他又很堅定的要去,兩人在冷庫門前糾纏起來,誰也進不去。
“夠了!”
拉扯得太久,趙凱突然發瘋似的吼道。
“今天我肯定不會讓你去動那些樣本,除非我死了。我已經爲你在這裏守了十多年,難道你還要我帶着遺憾在這裏孤獨終老麽?求求你,我已經呆夠了,讓我去吧。”說到後頭,趙凱都在哀求了。
“再說,再說,如果你中毒了,怎麽送樣本去給你兒子呢?”
趙凱怒吼之後,蔣怡也從腦中冒出一股沖動,想要和對方對吼起來。當年他們争論學術問題的時候就經常這樣。
但是今時畢竟不同往日了。
看着情緒幾近失控的趙凱,蔣怡忽然有些想哭。她覺得自己雖然命很苦,但是上天還是給了她一些眷顧。
有那麽好的父母,有那麽好的丈夫,而今還有這麽好的一個知己,人生也應該沒有太多遺憾了吧。
或許隻有将死的兒子令她牽腸挂肚,但是畢竟最後還有一線希望。
蔣怡灰暗的人生在這一刻被趙凱的真情照亮了一些。
所以蔣怡忍住沒有對趙凱吼回去,她知道這家夥今天是要發瘋了,或許會擋不住他,所以,必須采取一些特殊手段。
蔣怡叫住趙凱,讓他等等,冷靜一下,并說不再阻止他。
趙凱看她轉變了态度,不再阻止他去取病毒樣本,以爲她妥協了,所以趙凱聽話的停住了腳步。
蔣怡上前,深情的看着趙凱,再次綻放出溫暖的笑容。
她伸手爲趙凱理了理蓬亂的頭發和胡子。
“謝謝你,這輩子我心裏有了柳重,不能給你你想要的感情。但是我還是可以把你當成一個哥哥,世界上最好的哥哥。”說完,蔣怡在趙凱的臉上深情的一吻,
“哥哥,我們都,一定要堅強!”
趙凱沒有想到蔣怡居然會這麽做,他知道,蔣怡對柳重的感情不可動搖。這一吻是蔣怡能夠爲他做的最親密的舉動。
對趙凱而言,這一輩子能這樣,滿足了!
淚水從趙凱眼中湧出,順着臉頰流了下來,
“夠了,足夠了!”這個夠了,跟前面那個夠了,有着截然相反的含義。
“好了,什麽也不說了,我去了。”趙凱堅毅的說道。
他帶着“風蕭蕭兮易水寒”的豪氣慷慨赴死,轉身直入冷庫,再不遲疑,再不留戀!
隻是過于激動的他,沒有發現,蔣怡緊跟其後也進入了冷庫。
擡手、揮掌、劈下。
蔣怡的手掌落在趙凱的脖頸之上,一時阻截了血氣的正常運行。
他的身體應聲而倒,這一掌能叫他昏迷三個鍾頭。
蔣怡把昏迷的趙凱拖出冷庫,望着他,再次真心的說了一聲“謝謝!”
而後她擡步進入冷庫,走到熟悉而又陌生的病毒樣本儲藏裝置中,按照趙凱說的,找到“永生4号”病毒,順利取出了樣本。
當她的手伸入dy-29的時候,絲毫沒有猶疑。手入毒液,立刻一股熱辣的隐痛從皮膚傳入,直達骨髓。而後,手部皮膚便麻木了,居然不再痛楚了,蔣怡覺得這也很好。
此外她的大腦也還能控制那隻中毒的手的動作,這也是蔣怡沒有想到的好事。
蔣怡很清楚這便是毒液中毒的迹象,也知道自己時間不是很多了。
她以最快的動作,把裝有病毒的離心管取出來,按照記憶中的規程,對離心管裏的病毒進行了抽提,将病毒和離心管裏的 dy-29毒液進行了分離,改用一種更接近人體體液的溶液溶解并保存了病毒。
在做這些的時候,蔣怡很慶幸于自己實驗室中的設備材料居然都還能用,讓她很好的完成了這些操作。這都得謝謝趙凱。
最後她找到幾隻一次性注射器,跟裝有病毒溶液的離心管一起裝進了一個封口袋,塞進貼身内衣的口袋裏。
這就是她的命,必須好好的帶回山裏去。
這一切做完以後,她便打算離開,但是走過依舊昏迷的趙凱身邊的時候,看着這個孤獨可憐的男人,蔣怡心中十分愧疚。她有些害怕自己這樣做會更深的傷害對方,更怕他會傷心絕望做出傻事。
思慮再三之後,蔣怡決定給他寫一封短信。
短信的内容大緻是:再次對趙凱的深情厚誼表示了感謝之情,并許諾了來生的報答。但是她也要求趙凱必須堅強,必須繼續精彩的活下去,忘掉她,最好離開這裏,走進外面的世界,開始新的生活。
蔣怡怕這些話還不足以讓趙凱有繼續活下去的勇氣,所以她在信裏留下了她一生中對趙凱的最後一個囑托:因爲她也不知道自己兒子注射了“永生4号”病毒以後會變成什麽樣子,所以她希望如果有機會,趙凱能夠幫助她那被病毒感染以後進化變異成近乎“僵屍”的兒子,能夠逐漸的轉變回一個真正的人。
蔣怡還表示,她堅信如果這個世界上真的有一個人能夠幫她兒子恢複正常,那麽那人肯定是趙凱,所以她希望趙凱能夠好好的活着,爲了他自己,也爲了她兒子,好好的活着。
希望他能夠将對她的情分,轉移一些給她的兒子,幫她繼續去照顧她兒子,幫助他成長。
信寫好以後,蔣怡将信裝入一個信封,塞進昏迷着的趙凱手中。
一切結束之後,蔣怡最後看了這個曾經工作和生活過的地方一眼,輕聲說了句“永别!”而後她套上趙凱找來的隔離工作服,再無反顧的走向緊急通道,離開了人途公司舊址。
之後,蔣怡搭乘最快的交通工具,離開了首都,回到家鄉,回到下頭村,回到藏有柳書涯的那個洞穴。
她感謝并遣散了守護洞穴和柳書涯的村民,獨自一人給柳書涯注射了“永生4号”病毒。而後,能做的都做完了,她坐在冰床旁,一邊等着柳書涯醒來,一邊将自己這一生的這些經曆都記錄在了那本日記本上。
當她用殘餘的生命寫完那些或者不堪回首,或者難以忘懷的往事之後,她的生命也走到了盡頭。
蔣怡最後看了柳書涯一眼,她看到了柳書涯的胸脯已經開始上下起伏,似乎在呼吸,蔣怡開心的笑了。
她用最後的力氣在日記本上寫道:
“孩子,我看到你再次活過來了!媽媽希望你,走好人生路,做個善良人!”
然後,她将那本日記本合上,放在了柳書涯的身旁,而後自己便倒在了冰床的旁邊,永遠沒有再起來。
柳書涯醒來的時候,他沒有看到自己的母親,隻看見一本日記本放在自己身旁,另外有一堆枯骨穿着母親的衣裳。
柳書涯并不知道什麽是害怕,但是他也不明白爲什麽美麗的母親變成了這麽難看的模樣。
所以他本能的将自認爲很重要的日記本塞進衣裳,獨自走出了洞穴。
在晨光裏,柳書涯走向了一段嶄新的生命曆程。
(第一卷,新生,完)(未完待續。)手機用戶請浏覽閱讀,更優質的閱讀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