宏光和尚不知道該怎麽辦,他終于對科學這兩個字産生了懷疑,覺得科學在這種時候顯得那麽的軟弱和無力,而自己作爲一個頂級科學家,則是那麽的無助。
更糟糕的是,他自己居然也被感染了。
人途公司的管理層想盡一切辦法,專門爲治療宏光和尚在非洲重新建立了一個醫療實驗室,廢了九牛二虎之力,總算把他從死神手裏拉了出來,将他身上的病毒徹底抑制清除掉了,之後便接其回了國内。在給他治療的過程中,又有許多優秀的醫務人員和科研人員犧牲在了對抗變異埃博拉病毒的一線“戰場”。這一切都更加令宏光和尚心灰意冷。
被接回國以後,公司安排宏光和尚修養了半年。在這半年裏,宏光和尚内心痛苦掙紮,每天做夢夢到那些慘死于病毒疾病的同事和異國他鄉的人們,心情久久不能平複。後來他出去旅遊散心,走訪了很多名山大川,寺廟道觀,了解了很多佛法和道經,最終覺得隻有佛法才能普度衆生,或者至少平靜他的心情。另外,通過佛法,或許也可以彌補他開展科研工作失誤以後造的罪孽。帶着這種思想,他下定決心,皈依佛門,從一個堅持唯物主義的科學家,轉變爲一個崇尚唯心主義的僧人。
但是當他回到公司通知這件事情的時候,公司正準備籌劃一個新的項目,項目名字叫做“永生”。該項目的主要目的是通過對一些特殊病毒的研究,尋找延長人類壽命的辦法。公司認爲,雖然宏光和尚的埃博拉病毒特效藥研究項目項目失敗了,但是其中有些成果,可以很好的轉嫁到“永生”項目上來。而縱觀全局來看,“永生”項目研發這一塊的領軍者的最佳人選,依舊是宏光和尚。公司打算讓宏光和尚在休假結束後,立即開始着手“永生”項目的規劃和推進。
但是對于這個項目,宏光和尚已經沒有了任何興趣。他堅決推辭了項目,同時還将自己在“人途”公司的股份全部變現後,捐獻給了非洲紅十字會人道主義救援的相關組織。之後,他便打算去法門寺出家。
就在這個節骨眼上,宏光和尚的姨媽找到了他,請他幫她的女兒,宏光和尚的小表妹,也就是柳樹丫的母親,蔣怡,推薦一份工作。蔣怡也是生物學博士,并且是著名院士胡一公先生的弟子。胡院士希望蔣怡能夠留在自己的科研團隊裏,但是蔣怡的家庭更加希望她能夠進入大公司發展。所以宏光和尚立刻找了人途公司的管理層,給他們推薦了自己這個小表妹。
公司管理層的老兄弟們很給面子,立即免試錄用了蔣怡,并安排她參與了“永生”項目,主要是希望她能夠和出家後的宏光和尚開展聯絡,從他那裏獲得一些寶貴的意見和建議,保障項目能夠順利開展。
但是宏光和尚做完了這最後一件事情後,就徹底的從人途公司的視線裏消失了,他皈依了佛門,不再管俗世,潛心修佛,對外界的事情一概不理不問,人途公司的所有人,包括蔣怡,都找不到他了。此後他就成了一個隐形之人,與世隔絕。
回想到當年的這些往事,宏光老和尚十分唏噓。但這些都不重要,最重要的問題是,老和尚忽然将那個自己沒有接手的“永生”項目同眼前發生在兩個孩子身上的事情聯系起來了。他開始盡力的回想起所了解到的關于這個項目的一些細節。盡管當時他并沒有承接這個項目,但是爲了表示對曾經的同學和合作夥伴的尊重,他還是聽取了關于這個項目的一些介紹。雖然聽得心不在焉,但是以宏光和尚的專業能力和良好的記憶力,他還是深刻的記住并理解了那個項目的一些主要的細節。事隔多年以後,老和尚在這個小小的墳墓裏回憶起那些細節來,也并不覺得吃力。
當時公司負責向他介紹這個“永生”項目的人正是公司的ceo,聯合創始人之一,宏光和尚的老搭檔,伍文輝。他當時提到,世界上最大的金融機構—摩根金融投資公司,派人找到“人途”公司,希望出資開展“永生”項目。該項目主要來源是這樣的:摩根金融投資公司資助的一些生物技術實驗室從一些“長壽”的“人”體内分離出了一些特殊的病毒,他們認爲這些病毒是導緻這些“人”能夠長壽的理由。但是這些病毒用于人體時也會帶來一些不良的副作用。因此摩根金融投資公司占有最大股份的董事長老摩根先生,希望有科研機構能夠對該病毒進行研究和改造,讓這種病毒能夠爲人類延長壽命服務,與此同時還要消除掉副作用,最終打造一種安全有效的“長壽特效藥”。
摩根公司熱切希望開展該項目的主要原因有兩個:其一是摩根公司的董事長,老摩根先生已經八十多歲了,雖然身體還算健朗,不過也已是垂暮之年了,如此成功的人士,看着死亡的陰影逐漸籠罩着自己,卻完全無力對抗,實在是難以接受。所以他希望能夠盡快的把永生項目搞出來,以健康的延長自己的壽命。古往今來,不論是權勢極大的人,還是富甲天下的人,都逃不脫自然規律的桎梏。無論是秦始皇還是成吉思汗,最終都難免塵歸塵土歸途。哪怕下葬時被再多金銀環繞,被陪葬的美女和寵物包圍,但人終究還是死了的。
所以這些人都希望獲得長生不死的秘藥。但是從來沒有人能夠真的成功。
這位老摩根先生就是這樣的一個人。他具有富可敵國的金融帝國。世界上最龐大的幾個國家,無一不受到摩根先生金融帝國的隐性控制或影響。
但是他唯一奈何不了的就是自然規律。
所以在他生命最後的時光裏,他希望動用自己的财力,能夠延續自己的生命,同時也希望開發出一項能夠令人長壽甚至永生的産品,這樣的産品必将成爲世界權貴人物最重要的奢侈保健消費品。
摩根老頭子的眼光真的很獨到,也看得很長遠。即便是當時萬念俱灰的宏光和尚也認爲這個産品如果能夠研發出來,一定很有前途。但是老摩根先生掌控資助的實驗室沒有一個有能力做好這件事情,甚至他資助的所有實驗室聯合起來,也沒有幹成這件事。所以有人便推薦了人途公司給老摩根先生。當時人途公司已經發展成爲世界生命科學界的巨頭型公司之一,擁有世界上最牛的病毒研究中心。不過與此同時,該公司也成爲本國最重要的,帶有國家戰略意味的半國有高新科技公司之一。
所以老摩根先生想要輕易買下這個公司,似乎可能性并不大。于是他便選擇了合作,即投資新項目的辦法,來做這件事情。
這件事情一洽談,就得到了人途生物技術公司管理層的廣泛認同,項目計劃往國家主管部門一報,相關部門也立刻就批準了立項,還配套了不少經費。于是“永生”項目就此開展起來。
宏光老和尚以前沒有參與這個項目,所以對項目的内容并不敢興趣。但是現在回憶起來,他想起了伍文輝給他介紹情況時候的興奮和緊張的表情,特别是在提到從某些“長壽的人”身上分離出一些“特殊”的病毒的時候,甚至有些緊張興奮的發抖。
老和尚現在對當時的情形開始有些疑惑,那些所謂的“長壽的人”到底是些什麽人?病毒這種寄生物,怎麽可能導緻正常的人長壽?而這種病毒的副作用是什麽?那些攜帶病毒的“長壽的人”身上有沒有那些副作用的表現?
這一個個疑問叫老和尚坐在那裏倒吸一口涼氣。
眼前的一切,讓老和尚想到:難不成,那些所謂的“長壽的人”就是僵屍?難道他們當時的“永生”項目研究的就是傳說中類似于狂犬病病毒的“僵屍病毒”?
這種病毒不是存在于生命科學圈子的傳說和科幻文藝作品中的麽?難道真的有樣本?然後這些樣本難道又被柳樹丫的母親,表妹蔣怡給偷出了公司,用在了她自己已經瀕臨死亡的兒子的身上?
如果真是這樣,那這一切的前因後果就講得通了。柳樹丫由死轉生,微微同樣的死而複生,其實都是中了屍毒,開始屍變的結果。
看來不論是鎮元老道,還是表妹蔣怡,在面對至親至愛的人的生死的時候,都表現出了同樣的歇斯底裏,他們情願自己最親最愛的那個人成爲非人的怪物,也不希望他們就此死去,成爲一捧黃土。與此相對應的是,老道和表妹蔣怡,爲了保護自己的親人,都犧牲了自己的性命。
老和尚忍不住喃喃的自言自語道:“老道啊老道,你肯定不知道,其實你不是第一個啊,我那個天才的表妹,早在多少年前,就做了和你一樣的事情。”
說完,老和尚進一步思索:“你們雖然走的是不同的道路,一個利用科學,一個利用信仰,來開展自己的事業,但是你們的目标卻應歸結于爲人類造福的宗旨啊!怎麽事情到了自己身上的時候,居然能親手将自己最愛的人制造成怪物呢?
難道親人死去真的就這麽可怕麽?
即使他們獲得了永生,卻失去了作爲‘人’的權利,這對他們,真的好麽?
你們希望他們繼續‘活’着,但是他們其實已經死了啊。他們這樣的活着,還算是真正意義的‘活’着麽?
換句話說,這樣的人,他們還算是真正意義上的‘人’麽?或者說他們在走了一大段彎路,在成爲怪物以後,還能夠重新成爲一個‘人’麽?
什麽才是真正的‘人’?
行屍走肉算是‘人’麽?
或者說哪怕是行屍走肉,應該被賦予一些什麽樣的東西才能算得上是一個真正的‘人’呢?”
這一大串問題讓老和尚自己都懵了。他停下來,不再思考,卻望向兩個孩子,然後再次問自己“如果是我的話,會不會像他們一樣做?”
這個問題沒有思考太久,盡管十分掙紮,但老和尚最終在心裏也做出了和老道、表妹同樣的選擇。
他在心中繼續對自己說道:
“既然造化逼迫着我們必須用這樣的一個法子才能救回自己的親人,那麽我們也隻能在這條路上走下去了。
隻是當我們親手将他們變成怪物之後,送他們走上歧途之後,我們該如何引導他們重返人途呢?或許這才是今後這兩個娃娃甚至我們也都必須面對的最重要的問題。
當年“永生”項目組面對的就是這樣一個命題,今天的我們同樣面對這樣一個命題。
如果我們這一代沒有希望再去解決這個問題,希望身置其中的孩子們自己能夠找到答案,能夠發現正确的道路在哪裏。”(未完待續。)手機用戶請浏覽閱讀,更優質的閱讀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