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臂末端露出慘白的手掌,慘白程度和天上飛的那隻怪物不分伯仲。所以那手肯定不是活人的手。手上指甲很長,長到開始卷曲起來。
手臂上的衣袖,看似唱戲的古裝官服,以形制看應該是清代的貨色。和戲服不同的是,這雙手臂上的衣裳,透着一股子古舊的腐敗味道。
腐敗的清裝和慘白的手,從“一線天”中伸了出來,正對着宋偉仁的後背,
李思廣的第一判斷:這分明就是一具古僵屍跑了出來。從哪出來的?爲什麽出來得這麽不是時候?
他心中大急,這類東西雖然也碰見過幾次,但是以這次最爲兇險。之前的幾次,都是有備而去,跟着一幫能人異士,将那種東西收于棺中,送去研究。
這次就這麽狹路相逢,可怎麽辦?況且現在天上還飛着一隻。更加兇險的是,隻有李思廣一人發現了這一新增的極大潛在威脅。
李思廣想要大喊提醒衆人,一口氣吸上來,奈何引得胸部一陣巨痛,忍不住劇烈的咳嗽起來,根本說不清話。
這時候所有人都萬分緊張的仰頭望着天上,根本注意不到李思廣的咳嗽聲。
眼見那一線天中伸出的手臂突然暴起,整個僵屍的身體從一線天中顯露了出來,蹦在離地半米的空中,雙手直插宋偉仁的後背。這分明就是僵屍襲人的典型動作。
宋偉仁還仰頭望着天上那隻“怪物”,根本沒發現最大的危險居然出現在了身後。
“宋小子這苗子不錯,拼了老命也不能叫他有閃失。”李思廣急切想着。他咬緊牙關,也不知道從哪裏鼓起一把子力氣,猛地從地上竄了起來,朝宋偉仁撲了過去。
他此刻離宋偉仁最近,這麽一撲之下,力道也不小,直接将宋偉仁撲得摔了出去,于此同時,那古僵堅硬如鐵釺的雙手也已經到了,直接硬插進了李思廣的肚腹之中。
被重傷的李思廣忍着身上劇痛,用最後一點力氣,從身上摸出一把糯米,而後用力從口中噴出一口鮮血,噴在對面清朝官帽下的腐爛面孔之上,而後手裏糯米往對方臉上一抹,這是他能爲團隊做的最後一件事情,之後再無力氣幹任何事,腹中剩餘的一口長氣喘出,一命殡天去了。
原本瞪着天上的溫深,直到這時才發現出了事。他沒想到後院居然起火,隊員再遭偷襲,而且中招的還是李思廣。他這回再顧不得眼前的關雲,直接沖過去一劍刺向“一線天”中蹦出的古僵屍,試圖救下李思廣。
也不知是那僵屍識得溫深手上寶劍厲害還是受了李思廣鮮血、糯米的傷害,猛地向後蹦去,縮回到一線天狹縫之中,它的兩隻手臂,也順勢從李思廣身上抽了出來。
李思廣慘死當場。一旁被推翻在地的宋偉仁回頭見此情形,驚吓得傻了,他不及想起旁的事情,隻知道慘死的李思廣乃是替他而死,原本被穿胸身死的應該是他自己才對。他顧不得平日對李思廣的厭憎,不顧一切的沖上,摟住李思廣的遺體,不停含淚喚着,“老李,老李。”
岩石邊的山寶經過這一連串的驚吓,最後又看見李思廣這麽個死法,真是魂都吓沒了,原本一直憋着的尿,終于憋不住了,順着褲腳就流了下來。
僵屍退進了“一線天”,但是沒有完全隐沒,依然能夠隐約看見那雙慘白卻染了鮮血的手,正對着溫深和宋偉仁他們。
溫深不敢追擊,因爲還弄不清楚一線天中此時到底潛藏了多少活屍。
他們這幾下說起來話長,實則兔起鹘落,那邊廂天上的那隻怪物,也已經殺到。
它攻襲的對象正是關雲。
關雲和柳樹丫兩相對壘,背後出了巨大變故,他雖然無法顧及,卻聽得很清楚。起初他來到這自然天井的一路上,就憑着直覺察覺身後有異動,但是沒弄清他發現的到底是天上的那隻飛僵,還是身後的這隻古僵。又或者他同時發現了二者,卻沒法子區分清楚。
此刻他很後悔沒有提前給大家示警。一來他原本就是這隻隊伍的護衛,二來他知情不報,導緻隊友身死,他關雲将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故此關雲十分内疚。
在力拼對壘的關鍵時刻,關雲心旌動蕩,已然犯了大忌,而此刻頭上的兇殺更是瞬息降臨。關雲知道生死關頭已到,若是束手待斃,今天将沒有人能夠走出這個天井。
一番對比瞬間在他腦海中展開,他比的是柳樹丫和天上那怪物誰的危險性更大。
從目前掌握的所有資料來看,這柳樹丫自始至終都沒有找他人的麻煩。或者說沒有更好的證據證明柳樹丫做過什麽殺戮人類的事件。就算這回他關雲和柳樹丫杠上,也是由于宋偉仁的“暗箭傷人”引發的“血案”。而且從柳樹丫動手的手法來看,這家夥根本就不是沖着要人命的目的來的,他出手對付李思廣用的是“推”的動作,對付關雲也是“推”的動作。這個動作雖然由于力量奇大,傷了李思廣,但是其出發點卻并非要緻人于死命。正相反,從行爲心理學上來看,他應該是想要推開對手,而獲得逃跑的機會。
而天上那怪物,從它一出手,就能看出,它是來要人命的。至于爲什麽會這樣,沒人知道,或者他把天井裏的這幾個人,都當成了它的“血食”。
對這兩方的比較,在關雲腦海裏閃電般的進行,不過半秒的時間,他已經拿定了主意,,拼着被柳樹丫弄傷,也要廢了天上那隻東西。
所以關雲一咬牙,忽然将手上的力道都卸了,而後腳下用力,騰身而起,沖着天上那隻怪物就是一拳揮出。
此刻那“飛僵”怪物也已經到了,它還是雙手前探,直取關雲的雙肩,而利齒指向關雲的頸部動脈。
它上次沒有想到李思廣能夠絕地反擊,這次依然沒想到對峙之下的關雲居然能夠突然脫開身來,對從天而降的它揮拳相向。所以這回那“飛僵”再次臨空刹住身形,想要躲避。奈何它從天而降的速度過快,遠快于之前偷襲李思廣的速度。而且它的雙手被李思廣的匕首傷得厲害,影響了空中身形的變換。
關雲正值壯年,乃是身體的巅峰時期,長期的專業化訓練,也讓他的攻擊動作的速度和力道遠非李思廣能比。
所以這一拳揮去,半空中的飛僵怪物盡管做出了應變,但是依舊沒能逃脫他的一擊。隻不過原本對着腦袋去的一拳,打在了它慌忙之中用來格擋的手臂上。隻聽咔嚓一聲,那飛僵被打中的手臂,如同枯枝被巨力撞斷一般,居然直接斷離了怪物的身體,飛了出去。
一招得手,關雲半分也不做停留,直接第二拳又對着飛僵轟了出去。
隻可惜斷臂的飛僵借着剛才手臂被擊斷的力道,慘叫着斜飛了出去,低空中穩住身形以後,依靠僅剩的一隻手爪,展開單邊的黑袍,居然依然如斷翅的蝙蝠一般,頑強的飛出了天井,這回它不再停留,而是繞過巨型岩石的頂上,消失于莽莽群山之中,隻留下一聲聲如泣如訴的慘嘯聲。
關雲一拳得手,第二拳落空之後,落下地來,看着受傷的飛僵遁去這才想到身前還有個柳樹丫。但是當關雲望向柳樹丫的時候,卻哪裏還有他的身影?
柳樹丫既然走了,那關雲也就顧不上了,他趕緊過去支援溫深,但是這時溫深居然也松懈下來,站到李思廣的身旁,眼中淚水盈盈的道,“我和老李幾十年的交情,沒想到他居然在這裏遭遇不幸。”
地上抱着李思廣内疚垂淚的宋偉仁自責不已,“都是我的錯。”
關雲也搖頭自責,“不,是我的錯,我原本發現了這些怪物的蹤迹,卻沒能及時告訴你們。老李這到底是個什麽狀況?”
“有古僵自‘一線天’潛入,偷襲小宋,老李爲了救小宋,重傷緻死。”
關雲望向一線天,“那東西呢?”
“退了,天上那怪物被你擊退之後,“一線天”裏的東西立馬就隐匿了。”溫深答道。
關雲擡頭望望天上那飛僵消失的方向,若有所思的喃喃自語:“這不是偶然啊,兩者該當是配合行事。它們和斷崖的山魈一樣,背後或許都潛藏着某種共同的勢力,該勢力的目标,應該就是那傻小子,我們隻是誤打誤撞的碰到槍口上了,就和那劉獵戶一樣。信守老道八成也是被這兩個東西給吓瘋的。”
溫深點了點頭,忽然想起了柳樹丫,“傻小子呢?”
關雲搖頭,“不知道。”
“那你們怎麽分開的?”溫深奇怪問道。
兩人若非商量好了,貿然分開,必然有人要受傷的。
關雲繼續搖頭,“還是不知道。我拼了命撒手去搏那飛僵,原本打算被那小子給傷了拉倒,但是我也不知道爲什麽我這邊得手了,那小子卻不見了,我居然也沒有受傷。”
一旁的山寶顫巍巍的走上前來,将手中的匕首遞給宋偉仁,“宋,宋博士,這是李先生臨走前讓我給你的,我還沒來得及交到你手上,他就沖上來撞開了你,再被那僵屍給害了。原來,這兒真有僵屍啊,我以前還不信來着。”山寶帶着哭腔說道。
宋偉仁看着山寶遞過來的匕首,這匕首上寄托着李思廣對他的關懷。想着老頭的救命之恩,再想着自己之前對老頭的種種不敬,宋偉仁哪怕再冷漠,畢竟也還是個有良知,知善惡的好人。所以他輕輕放平了李思廣,含淚雙手捧過匕首,而後就地對着李思廣磕了三個重重的響頭,磕完頭後并不起身,久久的伏于地上痛心的抽噎着。手機用戶請浏覽閱讀,更優質的閱讀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