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景琰見了,眉頭微不可見地輕皺了一下:那可是父親送給母親的,何其珍貴之物,這就給了依晴?母親啊,還是這般實心眼!
鄭老太太給的是一整套鑲紅寶石紫金頭面,她笑着說道:“這是當年我做新娘子時,婆母送給我,讓我回門的時候穿戴的!如今我送給孫媳婦兒,專爲你清洗過了,明日,你就戴着它回娘家逛一逛去!”
旁邊鄭府的大姑太太和二姑太太相互看了一眼,方鄭氏酸溜溜地說道:“娘啊,你可真能藏,這麽漂亮的東西,我今日才能見着!”
鄭老太太哈哈笑道:“我的漂亮東西還少了麽?你們誰沒拿走我好些個稀罕東西?這個按說也不算頂好的,隻是它意義非凡,一代傳一代,懂了嗎?你們啊,一個個嫁出去的,休想沾邊兒,隻有我的孫媳婦,她想要什麽,我都給!”
鄭府姑奶奶、鄭景琰的妹妹鄭蘭缇撒嬌地輕推一下老太太,撇嘴道:“老祖宗,您偏心!”
鄭老太太疼愛地回拍她一下,笑道:“你啊,你如今隻生得個丫頭,等來日生了兒子,我看你偏不偏心!”
堂上歡聲笑語不斷,依晴收禮物收得手酸,偶然看見鄭景琰含義不明的目光掃過來,她朝他回以甜美的一笑:耐心點吧侯爺,多敬幾杯茶便能多收些禮物,也好彌補我早上流的那幾滴血!
忙忙碌碌又過了一天,這一天還是宴飲應酬,不過是家族親戚們團聚,新媳婦認親嘛,一桌桌敬酒陪話,新郎都得陪着,走到哪陪到哪,形影不離,晚上回到新房,依晴累得趴下,鄭景琰看着她哼笑一聲,自個兒更換衣裳出去了。
半夜回來,依晴已睡熟,兩個人依然是一個在外,一個在内,相安無事一覺到天明。
第三天新姑爺陪新姑奶奶回門,鄭景琰隻在龐府這邊流連一日,與龐氏族人飲酒喝茶談話,并不打算與依晴去西院那邊探望她母親和弟弟妹妹,依晴也沒有提及,女人生孩子沒滿月,男人們忌諱,她還不樂意讓人打擾娘親坐月子呢!
她自己和舅母去了西院,趙氏和方玉娴都已來到,依晴給母親、姨母行了回門禮,又與表姐行禮,這是做爲已婚婦人與娘家親戚相見該有的禮儀。
方玉娴拉着依晴說悄悄話,依晴臉紅得像朵石榴花,方玉娴誇贊道:“氣色這麽好,都要讓我生妒了呢!”
樂晴不待她們說完話,搶上前拉住依晴道:“姐姐好漂亮!”
趙氏笑道:“傻孩子,做新娘都這麽漂亮,以後,你也會有這一天!”
樂晴羞澀一笑,又問道:“姐姐,姐夫怎麽不來我們家?”
依晴正走到娘親身邊去看弟弟,聞言擡起頭,有些尴尬道:“臨出門時,老太太也說過……”
趙氏立即了解地擺擺手,啧了一聲說道:“有的家裏就是這般講究的!榮平侯可是鄭府獨苗苗,老太太豈能不着緊的?來日方長,咱們不圖在這一時,到時候他總會來拜見嶽母、看望小舅子的!”
依晴垂下眼眸,暗松口氣,心道對不住您了老太太,您那孫子傲嬌不懂紳士風度,隻得拿您的頭搖一下!
事實上鄭老太太并沒說過讓鄭景琰暫時不必來探看嶽母的話,她老人家還當着依晴的面特地交待,要他們夫妻給親家母好好磕個頭。
龐大奶奶笑道:“表姨太太說的是!侯府禮儀最是周到,送來的回門禮又厚重又周全,我們二爺一家幾口還在外省呢,卻都沒拉下,每人備一份大禮,真真是太有心了!若不是因爲我們姑奶奶坐月子,侯爺怕早就過來看望嶽母了!”
龐如雪拉着依晴的手仔細端詳,又摸了摸她的臉,微笑道:“無妨的,我此時也不好見人,等到你爹爹進京時,你們夫妻再回來,咱們全家團聚一堂,就最好了!”
依晴内心微歎,卻綻開一個明豔的笑容,點頭道:“好,希望爹爹能早日到來!”
新娘回門習俗,必須得趕在日落前回家,榮平侯府與龐府不過隔着幾條街,并不需要趕路,但也馬虎不得,因而用過宴席,龐府便将新婚夫妻送出門,早早打發他們回去了。
鄭景琰有些微醺,沒有騎馬,由長随杜仲扶着坐上了依晴的馬車。
他今天喝了不少的酒,龐如雪回京,龐府認回外孫女兒,許多十幾年不走動的親朋故舊又開始來往,除了龐如雪的外祖吳家,姨表親趙家、方家、顧家之外,還有别的親戚今天都出現在席上,其中不少英傑才俊正被各皇子網羅拉攏,比如方家女婿顧鑫,趙家女婿汪道靜,吳家那位近兩年在京城文壇嶄露頭角的年輕舉子吳孟起……龐如雪母女在江南住的那地方該有多閉塞不通,竟然不知道自家這麽多親戚?
閉目養神間,偶然睜開眼,看見夏依晴眼觀鼻鼻觀心,端端正正坐在側邊位置,表情娴雅安甯,鄭景琰覺得挺有意思,猜她此時又在算計點什麽?
回門日,他是故意借着龐氏坐月子的名頭,沒有去拜見嶽母,她臉上不見半點惱色,也不抱怨一句,真的能夠如此大量?
二人回府去到安和堂拜見祖母和母親,鄭老太太笑着問了幾句話,見兩個人都面露倦色,知道今天累着了,便體貼地讓他們回房去歇息。
新房設在玉輝院,與涵今院毗鄰,鄭景琰借口需要靜心讀書修心養性,不肯将涵今院改裝成夫妻二人共有的新房,鄭老太太便順他的意,将玉輝院做新房,中間矮牆打通砌一個月洞門,方便他兩邊去來。
鄭景琰本想直接回涵今院,轉念又留了下來,在玉輝院這邊沐浴更衣之後,待翠香送上茶點,便讓婢女們退下,翠香順手掩上門,把一對新人關在裏邊。